入眼是觸目驚心的紅。
小黃血肉模糊，黃黃的細毛打著卷被血肉糊在一處。
卻還未咽氣。
它細細地喘著氣，看見我，眼睛還亮了一下，想掙扎著跑過來。
隻是身子剛起一點卻又跌倒在泥濘的雪中。
蘇蘊玉身旁的僕從又一棍打在它身上。
將它徹底打落在地。
13
「小黃——」
我驚叫著衝過去，不顧血汙，抱住眼睛漸漸失去光彩的小黃。
旁邊的人解釋什麼這隻狗衝出來差點咬傷長公主，還好蘇小姐反應快，杖殺了這畜生。
我一句都聽不見。
易轍快步來到我身邊。
一貫氣定神闲的臉此時神色出現裂縫。
他眼底隱有憂色。
手指微顫撫上我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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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微，你別嚇我。小黃……沒了可以再養。
「它不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將來也會有自己真正的孩子。」
我低聲喃喃：
「它當然不是你的孩子……它是我的孩子！」
小黃在我懷中斷氣。
氣血翻湧，我嘔出一口血來。
幾乎覺得要死在此處。
蘇蘊玉佯裝關心過來扶我，卻附在我耳邊低聲笑道：
「沈知微，你怎麼敢對我耍手段？」
我雙目猩紅瞪向她：
「是你！是你殺了小黃！」
她在眾人都看不見的地方，對我露出了個挑釁的笑：
「是啊，是我用道具操控了它，讓它撲向公主。
「這不過是個小小的警告。
「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怎麼還妄想鬥得過我呢？
「我和阿轍哥哥才是真愛。你不過是個需要我修正的 BUG。」
我咬牙。
滿目恨意：
「真愛？難道你娘親就沒有教過你什麼是禮義廉恥嗎？」
蘇蘊玉輕慢開口：
「呵？你這迂腐的古代人又怎麼會懂什麼叫自由戀愛？
「在感情裡，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更何況我與阿轍哥哥年少相識，論先來後到，也是你不知廉恥勾引他！」
14
高僧到了。
他滿面佛相，看見我和蘇蘊玉，微微一驚。
但他沒有著急向長公主說什麼。
隻是衝我懷中的小黃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
長公主剛被衝撞，面色很不好看：
「大師，請你來是為了看看這二位是否有什麼不對勁。
「平陽侯夫人說蘇蘊玉是妖邪之人，施妖術蒙騙於本宮。
「你看，可確有其事？」
高僧白須低眉：
「是，觀二者命脈似有交纏……」
可他話音還未落。
我就聽在我身旁的蘇蘊玉低聲急急叫道：
「死禿驢！控制不了公主我還控制不了你了？
「系統！我要換控制符！給我更多控制符！
「什麼？積分沒了，要拿命數來換？」
她咬牙切齒：「換就換！」
我心中暗叫不好。
隻見隱蔽的金光一閃，投入高僧體內。
高僧登時整個人氣質都變了。
渾渾噩噩，恍惚睜眼。
語氣卻斬釘截鐵：
「沒有！蘇蘊玉絕不是妖邪之人！」
眾人聞聽此言，紛紛竊竊私語：
「看吧看吧，就說嘛。天子腳下，哪來什麼妖邪？」
「是平陽侯夫人自己瘋了吧？」
易轍剛才本有一絲猶疑的神情也轉變成失望無奈：
「知微，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難道慈恩寺高僧也會被阿玉蒙騙嗎？」
蘇蘊玉額間隱隱有汗珠落下。
可她染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甲狠狠掐進我的肉裡：
「我有系統！阿轍哥哥是我的，權勢富貴是我的，什麼都會是我的。
「你有什麼？敢跟我鬥？」
我恨極。
狠狠一甩，將她甩在地上。
易轍忙去扶她：「阿玉！」
我趁著一片混亂，抽出易轍身旁侍衛的佩劍。
狠聲道：「我有這條命！」
易轍雙目發紅：「知微！別做傻事！」
可不如他所料。
我的劍沒有橫在自己喉間。
而是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朝他與蘇蘊玉刺去。
「阿轍哥哥當心——」
蘇蘊玉孱弱如春花的身體擋在易轍身前，劍身刺進她的身體。
她滿身是血倒在易轍懷裡。
極具美感。
她眼角餘光瞥向我，滿是得意。
蘇蘊玉以為自己攻略將成。
一切都如她所料發展。
激怒我，誘我親手殺了她。
這樣，易轍的心就會完全偏向她。
還能徹底清除我。
我感到尖刃刺進身體。
疼痛幾乎讓我無法呼吸。
可我還是笑了：
「長公主中的那毒，會讓人渾身起潰爛紅斑。
「更會讓人在死後。
「屍骨潰爛，直至化為齑粉！」
我委頓於地，潰爛紅斑極速擴散至全身。
我這具身體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腐爛消弭。
蘇蘊玉瞪大眼睛。
疼痛將我吞沒，我卻還在笑：
「你說長公主知道你如此戲耍她，你還能不能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不過活不下去也沒用。畢竟，我們換命了——
「你回不去了！」
15
易轍幾乎是爬到我的身邊。
他的厚氅被我的腐爛的血肉浸透，他不敢相信地來摸我的臉。
「換命？換命蠱？難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知微！不要——
「別！別離開我！知微！你承諾過我要與我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我不看他。
決絕地閉上了眼。
痛苦席卷全身，我聽到蘇蘊玉絕望的嚎叫聲：
「系統！系統！我要取消換命蠱！
「長公主殺人不眨眼，她會把我折磨死的！你當初為什麼不告訴我中那個毒死後會有這麼明顯的症狀！
「什麼叫取消不了？憑什麼取消不了？我不要在這個世界待下去了！我要完成任務回家！」
「啊啊啊啊啊！快點回應我！不許丟下我！」
在她發瘋的嚎叫聲中。
我眼前的黑暗卻被一陣金光替代。
落水那日聽到的冰涼而又像機械的聲音重新在耳邊響起：
「神級道具換命蠱，使用完成。
「系統綁定成功。宿主，攻略已完成，男主愛意值滿值。
「請問是否要脫離小世界？」
我驚詫地發現。
毀天滅地的痛苦全都消失了。
難道……
換命不僅僅是蘇蘊玉換我的命，我也能得到蘇蘊玉的命數？
現在我才是有系統的人了？
我感到格外的輕盈。
我竟然能以靈體的方式升上半空，俯瞰抱著我的屍體失魂落魄的易轍與行狀瘋癲的蘇蘊玉。
易轍抱著我逐漸腐爛的身體。
血肉糜爛，冒出咕嘟咕嘟的氣泡。
好似在慢慢蒸發。
化為赤色塵煙。
在場的京都權貴大駭：
「平陽侯夫人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什麼妖邪之術？」
「好像有一種毒藥是這種死法，隻是我一直以為是市井傳說，沒想到是真的！」
「那……平陽侯夫人剛剛說得都是真的了？真的是她救了公主？」
「但你看平陽侯這副瘋癲模樣。說什麼換命換命的，真讓人費解……」
長公主神色卻很不虞。
雖然是平陽侯夫人毒發。
這毒是太子派人刺殺她的刺客箭尖上所淬，是衝著她來的。
慌亂中有人請來太醫。
可此情此景，似乎也不需要他鑑別什麼。
太醫跪在了長公主面前：「平陽侯夫人所中之毒便是當初秋日圍獵長公主所中之毒。此毒陰毒，人活之時隻是紅斑遍身，死後毒發便會如此，死無葬身之地。」
長公主冷笑了一聲。
侍衛上去擒住頭發散亂，捶著地叫系統出來的蘇蘊玉。
「也就是說，你戲耍於本宮？誰給你的膽子？」
長公主斂眸：
「拖下去，拉到水獄。上遍八十一道刑罰。」
蘇蘊玉仿佛猛然清醒過來。
掙扎著抬頭：「公主！你不能殺我！我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兒！那株人參就是證據！」
我看著蘇蘊玉滿面驚容。
耳邊，自稱「系統」的聲音忽然響起：
「人參是本書女主與長公主相認的信物。本該在劇情中後段，長公主稱帝後，女主拿出人參與其相認，幫男主獲取長公主信任。」
我驚訝。
難道這系統還全知全能？
難怪蘇蘊玉如此自信滿滿。
長公主卻似笑非笑，看她的眼神如看蝼蟻。
「你當本宮是傻子？」
蘇蘊玉不知哪來的力氣。
她身上還有流著血的傷口，卻好似還健壯得很。
蘇蘊玉掙脫了侍衛的束縛，衝到易轍面前。
「阿轍哥哥，救救我，你告訴她！人參是我的！」
「我才是女主，我是你的愛人，人參是我的。我會和你一輩子在一起的。」
易轍卻好似什麼都聽不見。
他懷中的「沈知微」正在不斷化作塵煙。
隻給他留下了一件舊年的冬衣。
落在臂彎裡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
他低頭魔怔了似的喃喃：
「知微……都怪我……
「是我沒有信你才把你逼成這副樣子……
「是我……知微，你看看我……」
蘇蘊玉不斷搖晃他。
想讓他看看自己，可易轍卻仿佛失了魂。
直到她把他懷中那件冬衣扯掉。
「阿轍哥哥！」
易轍才抬眼看她。
恍然驚夢：「是你！是你與我夫人換命！害死了我夫人！」
16
易轍雙眼赤紅，撲上去掐住蘇蘊玉的脖子：
「我要給我夫人償命！」
長公主皺眉：「什麼換命？」
掌權者總是厭煩鬼神之說。
有人上前把易轍拉開，將快死的蘇蘊玉解救出來。
易轍發瘋大喊：「那人參是我夫人的！是我夫人娘親留給她的遺物！
「都是她！她騙我！與我夫人換命！
「騙我將人參給她！」
他雙眼赤紅，幾乎落下淚來。
聲音發啞：「你為何要如此對她？她從未對你不好。」
「你既換了她命，還要尋死害她，究竟是為何？」
蘇蘊玉被他掐得昏厥過去。
此時被侍衛丟進髒雪堆，被涼得驚醒過來。
一睜眼與剛剛被她打死的小黃狗四目相對。
封建皇權下。
她與這隻狗沒有任何區別。
可來不及等她感慨多想，易轍的質問鋪天蓋地而來，砸蒙了她。
她微微瞪大了眼，有些疑惑：「我都死在你懷裡了……
「你難道還沒愛上我？你還愛沈知微？
「不應該啊。可原著裡，你就是在她這樣死後才愛上她的。」
她念念有詞：
「我沒做錯啊……怎麼回事……」
易轍撿起剛剛我手裡那把劍。
他頭發在方才掙扎下散了，他走到蘇蘊玉身旁。
一劍捅進了她的小腹。
易轍神情平靜得有些瘋：
「剛才她受的苦。你都得賠給她。
「她是我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妻子。
「你怎敢如此待她？」
蘇蘊玉瞪大眼睛，被刺一劍，血汩汩湧出。
她不敢相信：
「系統，系統，痛覺屏蔽！快開痛覺屏蔽！我要死了！
「回家！系統！快讓我回家！
「我不要繼續待在這裡了！」
可當初分明是她想留在這裡的。
為了獲得原住民的名額，主動給我下了換命蠱，要與我換命。
如今，她真的能留下了。
怎麼又不樂意了呢？
我試探著問「系統」：「她說的家是什麼地方？我能去嗎？」
無機質的聲音響起：
「蘇蘊玉使用換命蠱，命數已換成此間世界之人，而宿主命數則換成現代任務者。
「你可以隨時脫離小世界回到現代。」
它聲音聽上去沒有什麼情感。
但我總覺得並非如此。
系統頓了頓又繼續說：
「那是個很好的地方。宿主會喜歡的。」
17
雖然我選擇了脫離小世界回到現代。
但還是耽擱了一些時間。
系統給了我相關的信息讓我提前熟悉所謂的現代。
它說如果不提前熟悉信息、接受教育的話，去現代以後，容易世界觀崩塌。
易轍那天追著蘇蘊玉跑了半個府。
都沒徹底殺死她。
因為他像個瘋子一樣。
每每追到了，就刺一劍非要害部位。
就放任她一邊尖叫一邊繼續跑。
他沒什麼表情：「她受的苦，你要千百倍地還回來。」
蘇蘊玉的血染紅了半個平陽侯。
她驚懼得涕泗橫流。
還在不斷哀求：「放過我……阿轍哥哥，我才是真的愛你啊……
「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了你……
「都付出了什麼！」
易轍什麼也聽不進去：
「還我知微。我殺了你，知微是不是就會原諒我了？」
最後長公主看戲看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