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公剛上岸,我就穿越到了古代,成為京州知府的貼身丫鬟。
夜裡侍寢時,我執著燭火,看他思考政事。
「京州近年幹旱,糧食調度不均,引流民無數,該如何是好?」
我:「這還不簡單?以百姓物質需求為中心,堅持大力發展水利設施的原則,貫徹落實先吃飽帶動後吃飽的分配政策,精準扶持特旱地區,推動京州供糧體系化建設。秒了,下一題。」
他瞪大眼睛,震驚得像在看天外來物。
毛筆清脆地掉落在地。
見他這般難以置信,我不禁聳了聳肩。
申論而已嘛,很簡單的。
1
我叫李清秋,公務員。
不對,應該說是準公務員。
上輩子閱卷無數,沉浮幾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省城的好崗位,即將開始朝九晚五的穩定生活。
卻在慶祝的時候,吃著火鍋唱著歌,莫名其妙穿越了。
來到了古代,一個叫大齊的陌生王朝。
成了京州知府楊子陵的貼身丫鬟。
說實話,穿越的那一刻,我是震驚的。
Advertisement
丫鬟?開什麼玩笑呢。
我一個生長在新世紀的進步青年,天天追求的都是自由平等博愛,現在你讓我當丫鬟?
上一世,我好歹是人民的公僕。
這一世,我做一個知府的公僕。
這合適嗎?
這不合適!
於是我氣勢洶洶,大步流星,就要離開楊府,遠走高飛。
可看到門口健壯的四位家丁後,我又悄悄退了回來。
倒不是我慫,主要是楊府的伙食還不錯……
2
就這樣,我秉持著「大豆腐能屈能伸」的先進觀念,暫且蟄伏,當起了丫鬟。
負責伺候楊子陵的飲食起居。
一開始,我還挺緊張的。
因為聽別人說,貼身丫鬟頗為特殊,不僅要照顧主家,還要負責侍寢。
嚇得我整日魂不守舍。
可沒多久,我就發現,我多慮了。
這位京州知府,簡直就是個工作狂魔。
早上五點上朝坐衙,晚上回來還要翻看卷宗,處理政務,經常挑燈到凌晨一兩點鍾。
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怎一個勤字了得。
不得不說,年輕人身體就是好,換我早猝死了。
正因如此,他也完全沒有時間,去琢磨那些羞羞的事情。
每夜侍寢,我隻需點好燭火,替他研墨即可。
倒也安然自在,算不上什麼苦活。
工作內容簡單、事業穩定、福利待遇好、有食堂有宿舍,和我最初的夢想好像也殊途同歸。
咱們也算是初心不改了。
3
今日,月上三更,風聲如舊。
我還是差不多地點起了燈,差不多地研好了墨,差不多地守在楊子陵身邊。
看他手捧卷宗,處理政事。
可今天的他,卻顯得格外焦慮。
一邊批注,一邊嘆氣。
時而捂頭,時而咬手。
和我考試憋不出題目的樣子,有得一拼。
見他頭發都被自己抓成了雞窩,我終於忍不住湊了過去,輕聲關切:
「大人今日,為何事煩惱,竟躁鬱至此?」
他瞥了我一眼,沉默良久。
那個表情,仿佛把【你懂什麼】四個字刻在了臉上。
但或許是想找個傾瀉情緒的口子,他最終還是緩緩開口。
「京州近年幹旱,糧食調度不均,引流民無數,該如何是好?」
一邊說著,還一邊攤開地圖和信件,細細摩挲起來。
我仔細看著上面的一條條材料概述。
頓時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這不就是申論嗎?
考公人的 DNA,瞬間湧動。
隨即脫口而出。
「這還不簡單?以百姓物質需求為中心,堅持大力發展水利設施的原則,貫徹落實先吃飽帶動後吃飽的分配政策,精準扶持特旱地區,推動京州供糧體系化建設。」
隨後還不忘拍拍楊子陵的肩膀,翻出下一份卷宗。
「秒了,下一題。」
清風徐徐,月色寂然,他瞪著眼睛,下巴差點掉到地上,遲遲說不出話。
就連毛筆落地的聲音,都顯得震耳欲聾。
沉默,是今晚的京州。
4
就這樣,在我的指導下,楊子陵迅速完成了第一件政務的處理。
直到句點畫下,重新封好書卷,他仍然處在蒙圈和震驚的疊加狀態。
腦袋上仿佛掛了一萬個問號。
猶豫片刻之後,他又拿出了第二份卷宗。
小心翼翼地擺到我的面前。
「那個……」抿了抿嘴後,他再度開口,「您再看看,京州城內馬車亂竄,道路擁堵的問題……」
好家伙,開始用「您」了。
我摸了摸下巴,拿起書卷,簡單掃了一眼,迅速得出了答案。
「這屬於城市治理問題,很簡單。
「首先成立專項工作署司,專人落實,對口負責,獎懲到位。
「緊接著需要完善城內道路結構,劃定人與馬車各自的經停區域,明確停靠馬車的泊位,避免亂停亂放亂溜達。
「再搞一手公共交通建設,你可能聽不懂,意思就是弄出一套大馬車,供所有行人買票乘坐,緩解全城出行壓力。
「如此一來,事情便輕松解決。」
不知不覺間,楊子陵邊聽邊記,雙眼放光,儼然已經變成了星星眼。
那表情,寫滿了崇拜。
「這個住宅廢水流向問題……」
「簡單!」
「這個京州草木破壞問題……」
「簡單!」
一宿下來,我們把半年堆積的卷宗全部看了個遍。
此時的楊子陵,已經呆若木雞。
看著從床縫裡灑進來的泛白陽光,他興奮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隨後更是鑽到門外,放聲大喊。
「成了!
「京州大興,指日可待!」
5
這一陣喊叫,把楊府上下所有人,全都驚了出來。
也包括他的母親,嚴老太太。
「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大清早的,何故如此喧哗?」
楊子陵手拿一卷書,指著房間裡的我,激動得微微顫抖。
「清秋花了一夜時間,幫我捋清了整個州府的治理方案,上至官衙構造,下至民眾住行,盡數明晰。我今日上朝便要稟告聖上,推行新策!」
嚴老太聽完,傻眼了。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差點氣到嘴歪。
「清秋是我親自替你選的丫鬟,底子幹淨,落魄平民出身,從未讀過書,也不識半個字,怎能替你出謀劃策?」嚴老太湊過去,摟住楊子陵的頭,痛心疾首,「我的兒啊,你莫不是失心瘋了。」
很明顯,此時的她,還不明白那一套套卷宗的含金量。
楊子陵則是拼命地搖頭:「孩兒自幼苦讀書,十六歲考中科舉,後來更是在宦海浮沉近十年,是不是良策,擺在我面前,如何分辨不得?」
說罷便不再理會眾人詫異的眼光,大步流星,徑直衝出了門。
嚴老太看著兒子堅定的背影,追也追不上,隻好留在原地,嘆了一口氣。
她看著我說道:
「你一個丫鬟,竟敢左右主家的想法,摻和到這京州的治理上來,實在是膽大包天。
「若是出了岔子,你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嗎?
「京州乃天子殿前,國都重地,一政一策均需謹慎,豈能這般兒戲。
「不知道你到底給我兒灌了什麼迷魂湯,竟讓他聽信一個小小丫鬟的所謂策略。
「但若是毀了我楊家的前途,我絕不會放過你。」
說完,她惡狠狠盯了我一眼,便再不敢耽誤時間。
趕忙沐浴更衣,焚香拜祖,久跪祠堂,祈求祖宗保佑去了。
此時此刻,若不做些什麼「努力」,她恐怕片刻都得不到安寧。
楊府的大門依然敞著,我看向那磚瓦石牆,熙熙攘攘的人群,構築起看似繁華的京州。
幾片落葉於空中搖曳。
一縷來自現代社會的風,或許很快,就會流過這裡的每一寸土地。
6
幾個時辰後,太陽慢慢挪下了山。
我收拾好了楊子陵的房間,取下衣物,前去水房清洗。
剛到窗前,就透過薄紙,聽到了幾道聲音,正借著水聲的遮掩,竊竊私語。
「今天我可真是開了眼了,從未見過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啊,堂堂一州知府,二甲進士出身,書卷裡長大的人物,竟會和一個丫鬟商討政務,也不知道能談出個什麼。」
「他不會是相中了李清秋那張臉,受其蠱惑了吧?」
「依我看啊,主家大抵是瘋了。」
「你說得有道理,主家神情恍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瘋了倒也正常。」
「是啊,終於還是瘋了。」
聽著他們的議論,我有些忍俊不禁。
果然,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
吃瓜永遠是第一生產力。
沒有人能拒絕八卦。
可聽得正興起時,卻有人瞥到了窗邊的影子,發現了我的存在。
發現旁聽的人正是話題主角後,頓時悻悻搖頭,迅速倒水,離開了這裡。
唯獨留下了個,和我關系尚可的丫鬟小希。
我看著她尷尬的臉色,忍不住發出疑問。
「剛剛你們為何要說,主家終於是瘋了?聽起來像是早知道他會瘋似的。」
我雖是楊子陵的貼身丫鬟,但來得最晚,反倒最不了解他。
不知道他過往都有過怎樣的行徑。
小希緩緩嘆了口氣:「本來這楊府裡,還該有一位主母的。」
「哦?」
7
在小希的講述下,我終於知悉了這位主家的前半生。
不僅是考場得意,少年進士,殿試登科。
感情上也相當美滿。
自小便有位青梅竹馬,志趣相投,兩小無猜。
門當戶對之下,早早就定了婚約。
這本該是一個圓滿的故事,可就在他上門提親那天,發生了意外。
未過門的新娘子失足落水,當場溺亡。
橫遭變故,如晴天霹靂,狠狠砸在楊子陵的頭頂。
結發之妻死於新婚前夜,放到前世的小說裡,是能把我心都虐碎的戲碼。
從此之後,楊子陵便終日沉浸在公務之中,把頭埋進了繁瑣的政事裡。
一晃,便過去十年。
男女之事,再未從他口中冒出過。
明明是眾多世家眼饞的金龜婿,卻連皇上的賜婚都盡數推諉。
京州城內,時時有人傳言,說這是情深難斷,染上瘋病的前兆。
這般表現,也同樣愁壞了嚴老太,因此特意挑我入府,做了楊子陵的貼身丫鬟。
希望用「侍寢」的方式,讓楊子陵忘卻亡妻。
可楊子陵卻並未遂過她願。
每個夜晚,除了喚我研墨,便從未要求過任何事情。
活脫脫一個禮貌的美強慘形象。
「所以說咯,今日主家興高採烈,把你說得像是經世之才,還要用你的建議來治理州府,大家便覺得他終於徹底瘋了,開始用我們這些下人的意見,死馬當活馬醫了。」
小希說完之後,和我對視片刻,似乎又覺得不太合適,趕忙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