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嫡姐搶先救下重傷的馬夫,我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她以為憑借救命之恩,馬夫成為皇帝之後,會封她做皇後。


卻不知道,上輩子他之所以能成為皇帝,靠的是我。


看著嫡姐歡歡喜喜地坐上花轎,我冷心一笑。


靠嫁人改變命運,是下下策。


我有更好的選擇。


1


當嫡姐杜青黛在我面前搶先扶起那個馬夫時,我便知道,她也重生了。


眼前衣衫褴褸的馬夫,不是別人,正是喬裝打扮後的秦王裴安。


她朝我投來一個得意的笑容。


「這一次,輪到我來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了。」


我看著她攙扶裴安走進正房,搖了搖頭。


上一世,杜青黛一見到門口受傷的裴安就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嫌棄無比。


「這麼髒臭的馬夫,也敢來敲我杜家的門,還不趕緊把他丟出去!」


是我偷偷將人留下,為他換衣換藥,好生安置。


杜青黛嘲笑我濫好心,以後要嫁給這種下等人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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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來旨,為我和裴安賜婚那日。


杜青黛將自己關在房中,瘋狂砸碎了所有擺設。


「我可是個穿越女,這個世界最尊貴的男人,明明該是我的!」


我聽見她在房中自言自語。


沒多久,宮中又出了一道旨意,召杜氏長女入宮為妃。


可皇帝年邁,不到兩年時間便撒手人寰。


杜青黛作為他最寵愛的嫔妃,並未產下一子半女,反被他指定一同陪葬。


那時裴安已然登基,我順理成章被封為皇後,母儀天下,安享榮華。


杜青黛嫉妒得發狂,認為自己才是天命之女,卻落得如此下場。


於是入墓陪葬之前,她說想最後再見我一面。


結果卻給我灌下毒酒,與我同歸於盡。


再度醒來,我們重回到遇見裴安的這一夜。


杜青黛親自救起裴安,衣不解帶地照料了他一整晚。


沒過幾日,我便撞見她面色緋紅,衣衫不整地在窗前梳妝。


我知道,這兩人怕是已有了肌膚之親。


果不其然,回家不久,宮中便下來了為杜青黛與秦王裴安賜婚的聖旨。


比上一世還要快。


父母驚詫不已,卻也還是急急忙忙地操辦起來。


杜青黛整日在房中試穿宮中送來的王妃嫁衣。


而我則在房中點燈熬油地抱書苦讀。


見我一副書呆子模樣,她對侍女嘲笑道:「杜紫蘇那個庶女,讀了那麼多書又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要給老頭子按腳?」


侍女以為她在諷刺以我的出身,以後隻能嫁給鳏夫做續弦。


隻有我清楚,她是在嘲諷我與她交換後的命運。


上一世,是杜青黛自己求來了入宮的機會。


她以為入了宮就能做人上人,卻沒想到老皇帝性情詭僻,年紀越大越喜歡凌虐折磨年輕妃嫔。


杜青黛既無子女傍身,又無顯赫家世,自然是逃不過老皇帝的毒掌。


這樣的皇家秘辛,還是老皇帝病重後,當時身為秦王的裴安透露給我的。


老皇帝越是虐待她,杜青黛便越是恨我。


恨我嫁了風頭正勁的秦王,有母儀天下的前程。


又恨我嫁了一個潔身自好的男人,後宅清淨,人人都道好姻緣。


不過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了。


出嫁那日,杜青黛隔著蓋頭,笑得極為暢快。


「妹妹,現在也該由我來享受王妃的榮耀,你去那老東西身邊了!」


我不知道杜青黛為何如此篤定,我也會如她一般入宮為妃。


直到半月後,嫡母將我喚去,讓我參加國公夫人舉辦的菊花宴。


2


菊花宴上,我見到被眾星捧月、滿面春風的杜青黛。


她與裴安之間的故事已經眾人皆知。


雨天施救換來報恩求娶,無人不羨慕她的好運道。


有人當著她的面問起我的婚事。


她隻用綢扇遮住唇,眸中惡意微閃,嬌笑道:「妹妹的富貴還在後頭呢。」


我後背微冷,猛然想起上一世。


杜青黛便是在菊花宴後,接到了入宮的旨意。


一道陰冷的視線如影隨形。


回頭一看,遠處高樓上,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站在窗邊,與我對上目光。


他抬起松垮的眼皮,好一會兒才滿意地點點頭。


仿佛在挑剔貨物的成色。


我總算明悟,原來這菊花宴,竟是暗地裡給老皇帝選妃的宴會!


杜青黛恨我入骨,所以才會推波助瀾,要將我推進火坑。


為此,不惜讓嫡母將我騙來此處。


見狀,她湊到我的耳邊輕聲道:「被陛下親自看上了,妹妹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我定定地凝視著她頭上搖晃的步搖。


「杜青黛,你還是不懂,攀附男人是你的青雲之道,卻不是我的。」


她一把將我推開,嫌惡道:「還在這嘴硬,等旨意下來,我倒要看你怎麼哭!」


一回家,嫡母就告訴了父親,我被陛下看上的好消息。


聽陛下身邊的公公說,不出三日,必會下旨命我入宮。


杜青黛為了看我的好戲,甚至住回了家中。


第三日清晨,幾位小黃門敲開了杜家大門。


我看著嫡母與嫡姐兩人幸災樂禍的神色,鄭重地跪下接旨。


「杜氏有女紫蘇,貞柔和順,婦德容功,俱為上佳……」


「故賜杜氏紫蘇,為七品女官,擇日上任!」


如我所料,今日來的,正是我考上女官的旨意。


太祖有命,本朝女官可自行決定婚配,便是當今陛下,也不得插手。


「這怎麼可能!」


杜青黛險些維持不住表情,上前便要爭搶聖旨,卻被父親嫡母趕緊攔住。


她仍舊不敢置信地尖叫:「每月的女官考試,一年能通過者,也不足三人!」


我淡淡瞥她一眼。


「我說過了,攀附男人,從不是我的道。」


杜青黛與裴安私相授受的時候,試穿新衣首飾的時候。


她口中的書呆子,在用每一本讀過的書,堅定地鋪築另一條生路。


上一世,我便準備了許久,隻是還未參與考核,便被指婚嫁給了秦王。


所以這一世,我一發覺自己重生,便立馬著手籌備參加。


宣布錄取的那一刻,我已經等了足足兩輩子那麼久。


杜府中正一片混亂,又一隊小黃門舉著聖旨入了門。


在得知我已為女官之後,那領頭的小黃門露出微妙的表情,連旨意都未宣讀便匆匆離開了。


我撫摸著手中的黃綢,松了一口氣。


幸好這份旨意,來得比宣召為妃的聖旨來得更早。


隻有將婚配的權利掌握在自己手裡,才有和命運叫板的資格。


杜青黛算盤落空,脫力地坐在房中,怨毒地剜我一眼。


可沒一會兒,她又冷笑起來:「你做了女官又如何?我已是王妃,與秦王鹣鲽情深,你此生此世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我有些想笑。


「既然秦王與你如此情深意重,為何你回娘家數日,他都不急著來接你?」


「殿下一心純孝,特地趕赴江南,接他在外休養的乳母回京罷了,你又懂些什麼!」


是嗎?


我看著她得意的笑容。


上一世,我與裴安也有過新婚燕爾、甜蜜和順的日子。


直到婚後三個月,他真正放在心尖上的那位回了府。


我才發覺,自己是個天大的笑話。


所謂的潔身自好,後宅清淨,不過是他們違背人倫的遮羞布而已。


重來一世,被蒙在鼓裡的人換成了杜青黛。


隻是不知道,這一次,她又何時才會發現呢?


3


大梁女官權力極大,即可出入宮闱,又能行走市井,為宗室女眷效力。


作為今年頭一個通過考核的女官。


三日後,我拿著令牌入宮拜見皇後。


她端詳我片刻,才道:「宗室之中,身邊還沒有女官的,隻剩一個既明了。」


她擺擺手:「你若能說服她,便去跟著她做事,若不能,那就來我宮中伺候筆墨吧。」


五公主裴既明,是已逝章貴妃之女。


章家世代忠良,男丁卻全部戰死沙場,五公主打娘胎生出來就不甚康健,聽說有一副極孤僻的性子。


我見到她時,她正在魚池旁喂魚。


還未入冬,她卻穿上了狐裘,尖尖的下巴擁在蓬松的絨毛裡,臉色白得像紙。


聽完我的自薦,她懶懶道:「我不會要你,你是父皇想要的女人。」


我俯首沉聲:「微臣是殿下的女官。」


她默然片刻,終於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轉眼便是皇後的生日宴。


皇後出自清河崔氏,家世顯赫,又與陛下少年夫妻,在這宮中地位極為穩固。


隻不過太子逝世之後,她便沒了再爭權奪利的心思,整日裡吃齋念佛,與陛下互不打擾。


雖然如此,也沒有人真正敢小視了她,就連原在江南的秦王裴安,也緊趕慢趕回京來祝壽。


宴會上,我穿著石青的女官袍服,身無飾物。


杜青黛卻滿頭珠翠,錦衣華服,所過之處一片香風。


見我如此打扮,她撲哧一聲便笑出來。


「妹妹辛辛苦苦考上女官,過的卻是如此清苦的日子,當真讓姐姐心疼。」


嘴上說著心疼,可她表情卻並非如此。


我不卑不亢:「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她頭上頂著十斤重的金簪玉環,我都不禁替她擔心會不會將脖子壓斷。


旁人不知內情,向她恭維:「長姐嫁作王妃,妹妹上任女官,杜家一門雙姝,真是出色啊!」


杜青黛一聽別人將我與她並列誇贊,當即露出兩分不虞:「什麼女官?不過是給人當奴才而已。」


那人皺眉:「王妃此言差矣——」


杜青黛卻一臉倨傲:「我說得有何不對?女官隨侍宗親之側,與那奴婢僕婦豈有不同?」


「秦王妃真是好大的口氣。」


裴既明笑盈盈地攙扶著皇後走出來,身後還跟了一個秦王。


「母後,紫蘇是你指給我的,旁人這樣輕視她,我可不依。」


皇後淡淡瞥了杜青黛一眼。


「女官一制為太祖所創,意在讓天下女子不必苦守閨閣之中,亦可入朝展露才華,此制歷經百年,如今由本宮主持。」


「秦王妃既如此看不上女官,難道是對本宮與太祖有意見?」


此言一出,不但杜青黛滿臉慘白,就連身後的秦王也變了臉色。


生怕惹了皇後厭棄。


最終,杜青黛隻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情不願地向我道歉。


可眾人走後,她卻又換了一副猙獰面孔。


「杜紫蘇,等來日我當了皇後,必將今日之辱,百倍相報!」


我聳聳肩,並不搭理她的狠話。


畢竟除了嘴上厲害,她也沒有別的本事了。


這次宴會,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4


宴程過半,一個華服男子向皇後求恩典,要提前他與五公主裴既明的婚事。


那是與裴既明早有婚約的鄭家次子,鄭朔。


鄭家老太君重病在身,鄭朔才急著成婚。


若老太君病逝,這門婚事還得再拖三年。


皇後體貼地同意了。


當年章家駐守冀州,男丁俱埋骨疆場,鄭家接手章家的駐地與兵馬,由此成為盤踞一方的氏族豪強。


雖然如此,章家舊部卻心念舊主,並未全部歸順,鄭家人隻有娶了章貴妃之女,才能完全掌握冀州。


回去的馬車上,我問裴既明,是否當真要嫁去冀州。


她很冷靜:「沒有鄭朔,也會有張朔、李朔,我既為女子,那便是要認命嫁人的。」


我認真地看著她:「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是女子必須做,也沒有什麼事是女子所不能做。」


「公主若不想嫁,那就不嫁。」


她眸光閃爍,片刻才輕聲說。


「我不想嫁。」


「好!」


我握住裴既明的手,目光灼灼。


「臣,願替公主籌謀。」


裴既明與鄭朔的婚期,就定在下月。


冬日嚴寒,原本該準備婚事的五公主忽然得了風寒,在府中閉門不出,謝絕探客。


就連皇後為五公主準備的教導宮人,也隻能安置在別院之中,見不到五公主的人影。


實際上,傳聞裡病怏怏的公主,此刻正在燒著地龍的正房裡嗑著瓜子看話本。


「哪有隨行女官消失不見,公主也要避於人前的道理?」


她嘟囔一句,又笑著搖了搖頭。


某人……可千萬別讓她失望啊。


與此同時,我正冒著風雪,扮作男裝混在商隊中去往冀州。


長途跋涉整整七日,終於抵達冀州城外。


風雪肅殺,我摘下頭頂雪帽,敲響了劉將軍家的大門。


劉將軍接見我時,還以為我是來打秋風的窮親戚,直到我從懷中取出一管玉筆,筆身上刻著一個小小的章字。


他這才動容,將拳頭扣在胸前便要單膝下跪。


我知道這是章家舊部拜見主上的方式,連忙扶起他:「在下此來,隻為替公主求一個答案。」


「先生請說!」


我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若公主決心重振章氏榮光,將軍可還願追隨?」


公主如今太過弱小,若要退婚,身後必須有強大的勢力作為靠山。


一個大男人忽然雙眼發了紅,他緊緊扣住我的雙手。


「我還以為,公主在那錦繡窩裡,早就忘了咱們這些老臣。」


我喟嘆一聲:「宮院之中,雖有榮華富貴,可虎狼窺伺在側,公主蟄伏到如今,並不容易啊。」


這倒並非虛言,公主本是將門虎女,若非旁人下毒,也不至於現在成了個病秧子。


劉將軍感動得淚光閃閃:「請先生轉告殿下,臣願跟隨殿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我心中松了一口氣。


有劉將軍的承諾,也算開了一個好頭。


在冀州七日,我悄無聲息出入不同守將的府門,見過了大部分曾經的章家舊部。


讓他們下決心追隨一個未曾謀面的柔弱公主並不容易,我忙得腳不沾地,舌頭磨出數個血泡,承諾將冀州治權歸還,方才取得了章家舊部的信任。


短短半月,我瘦了一大圈。


上一世,我嫁給裴安之後,常年為他打理產業,籠絡人心。


裴安雖然並不愛我,卻也不止一次感嘆,若我是個男人,必定是個出色的謀士。


可是,我為什麼要是個男人?


身為女子,難道注定不能有一番作為?


腳下的車輪忽然停滯,我從回憶中睜開眼睛,掀起車簾向外一望,裴既明裹著雪白的狐裘,正在門口提燈等著我。


我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兩日。


可見到我,她還是露出了一個微笑。


「本宮明日便要出嫁,還以為杜女史要坑我一遭。」


我跳下馬車,三兩步上前,鄭重行了一禮。


「臣,幸不辱命!」


第二日,公主大婚。


婚宴於宮中舉行,由陛下皇後親自主持,聲勢浩大,群臣觀禮。


我站在人群後方,遙遙看著喜娘將裴既明與鄭朔領入大殿。


「冀州苦寒,妹妹此去怕是難能回京了。」


杜青黛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側,語帶嘲諷。


我回過頭盯著她,看出她脂粉掩飾下的眼底青黑,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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