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像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一般,怎麼都壓不下去。
而又在某一天的深夜,蘇貴妃脫簪請罪,請求即刻開卦的消息不脛而走,震驚所有人。
要知道蘇芷歌原本是雷打不動兩年一卦的。
如今竟然不惜深夜硬闖養心殿請求皇帝,難道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太緊急了,必須盡快起卦?
那這夢到底有多緊急?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養心殿中,皇帝身旁坐著行動遲緩的我,聽著蘇芷歌的發言,眉心緊皺,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梭巡。
「你說你又做了個預知夢,夢見兖州大旱,民不聊生,必須盡快做準備?」
蘇芷歌還沒出聲,皇帝緊接著又道,「芷歌,朕知曉你心中有怨氣,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你兩年一次的卦賭氣。」
「你一直都是兩年一卦,如今卻突然變了,芷歌,無論你想做什麼,都太過了。」
「回去吧,朕可以不追究,你不要再出宮門,安心養胎吧。」
蘇芷歌此刻素面朝天,隻著素淨的白衣,頭發披散,看起來十分憔悴。
她紅著眼盯著我,忽然抬手起誓。
「陛下,臣妾用性命做擔保,如果臣妾此番有半點對皇後的腌臜心思,便叫臣妾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這麼重的誓,皇帝也不由正視幾分。
蘇芷歌落淚,繼續道,「陛下,臣妾本不願深夜擾您清夢,隻是臣妾夢中屍橫遍野的慘狀實在太過於恐怖,臣妾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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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陛下念著兖州所有百姓,準臣妾起卦,若未應驗,臣妾以命相賠!」
皇帝開始動搖了。
最終他點頭,應允了蘇芷歌的請求。
蘇芷歌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
我精準捕捉,淡笑不語。
好戲,要開場了。
10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起卦,百姓們又好奇又害怕。
一邊想知道卦象的內容是不是和最近的動亂有關,一邊又害怕提前這麼久起卦會不會是出了大問題。
蘇芷歌此番上臺時的表情十分沉重。
讓人更加害怕了。
蘇芷歌起卦,而我與皇帝端坐高臺。
「諸位,本宮今日起卦,是因為本宮的預知夢提前,那夢告知本宮兖州不日即將有天災大旱,事出緊急,本宮不得不提前起卦。」
「以往的確是兩年一卦,但此番如此突然,本宮也不知為何。」
臺下百姓開始議論紛紛,每個人臉上都滿是擔憂。
兖州地處商道最中心,若是出了問題,牽連的是大顯各處的商道運轉。
然而就在蘇芷歌手握那四枚玉卦的時候。
「娘娘!」
「娘娘您怎麼了!」
蘇芷歌臉色一白,直接捂著肚子倒在地上。
周圍頓時亂成一鍋粥,皇帝也衝到了蘇芷歌身邊。
「好端端的,怎會如此!」
蘇芷歌身邊的女官嚇得不輕,連忙道,「娘娘平日裡身體十分康健,就連皇後娘娘送去的,據說能緩解害喜的燻香也用了沒多久就停了,怎麼會突然出問題呢……奴婢,奴婢真的不知啊……」
皇帝臉色一凝,一時沒有言語。
旁人不知道燻香究竟是怎麼回事,隻會從這番話聯想到我是蓄意謀害。
而此時一位欽天監忽然發出驚呼。
「這卦!」
「上位者失德生變,主大兇!」
這下百姓們還有什麼不懂的。
哦,難怪最近忽然多災多難了起來。
原來是皇後失德,謀害皇嗣,折損了氣運,甚至還傷了他們信奉的天命之女!
種種煩悶與擔憂得到解釋,情緒自然也得到了發泄口。
一時之間大亂。
「禍害!禍害!殺了她!殺了她!」
「什麼福星,簡直就是令人作嘔的災星!去死!去死!」
而我早已面色蒼白。
這邊蘇芷歌情況很不好,甚至見了紅。
皇帝不敢亂動她,抱著最後的希望請太醫令穩住她的狀況。
我甚至能看到蘇芷歌嘴角似有若無的笑容。
太醫令臨危受命,如此關鍵的時刻,他手都在抖。
然而這脈把了一會又一會,太醫令的臉色卻越來越驚恐。
皇帝面色更差,讓他直言。
太醫直接後退往地上一跪,磕了個頭。
「陛下,臣不敢妄言。」
「但貴妃娘娘,並非滑脈,見紅更是因為來了癸水啊陛下——」
剎那間,整個天地都安靜了。
太醫令,太醫院醫術之首,世代忠君為國。
他的話若是不能信,也沒有太醫能信了。
皇帝僵硬地轉頭,看向連裝疼都不會裝了,直接瞪大雙眼比他還僵硬的蘇芷歌。
此時一隻飛鴿忽然落在他肩頭,渾身湿漉漉的。
皇帝甚至不用取下它爪子上的紙條,也知道它是從京城鄰近的兖州來的,淋了雨,還是大雨。
京城沒有下雨,那麼,是哪裡的雨呢?
這預知夢與兇卦,又是兇的哪一門呢?
皇帝直接推開了躺在他懷裡的蘇芷歌。
「賤人!」
情緒大起大落之下,我這邊忽然又傳出了驚呼聲。
「要生了,皇後娘娘要生了!」
「娘娘,娘娘暈過去!」
太醫令喃喃出聲,難掩擔憂。
「這時暈過去,怕是要難產啊——」
「大問題,出大問題了——」
皇帝眼珠一轉,大概是想到他加了料的燻香,又想到這是他僅剩的孩子了。
末了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倒在了地上。
至於蘇芷歌,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忽然又尖叫一聲。
「怎麼可能!本宮怎麼可能沒有懷孕!本宮明明用的是她的藥方,青薔你說對不對?你出手,怎麼會有錯呢!」
她猛地抓住身邊女官的手,悽悽切切。
「喜脈,之前明明就是喜脈!」
「啊——」
11
皇帝吐了血,現在還昏迷不醒。
至於我,回到坤寧宮就睜開了眼睛。
他多慮了。
我好得很。
看完這一出好戲,我精神頭十足,孩子生得順利。
太醫令從前本就是太爺爺的門生,與謝家的淵源可以追溯很久很久。
起先是他幫我把消息瞞了下來。
我的腹中,是龍鳳胎。
龍鳳呈祥,澤被萬民。
百姓歡欣鼓舞,又開始傳我是貨真價實的鳳命福星,福澤深厚。
但順帶總會誇一誇蘇芷歌。
說她此前卦卦靈驗,這一次不過鬼迷心竅,就算是天女也會犯錯,知錯就改就行了。
也有反對的人,主要針對她兖州大旱的胡謅,要是真的聽了她的做了準備,最後兖州卻下了雨,那損失不計其數。
就在這時,一個神秘人忽然在京城最大的酒樓請大家看了出戲。
是說一個窮酸書生偶然得了本高人的秘籍,倒不是什麼武功秘籍,而是些奇門遁甲之術。
這術可了不得。
不僅能通過操控玉卦來改卦,還能引誘活物行動,例如蝗蟲啊,帶著瘟疫源的老鼠啊……
甚至有現場演示。
再遲鈍的人也該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
哈哈,假的。
全都是假的。
把他們當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呢。
這樣的消息隨著風,刮遍了大江南北。
原來天命之女,竟然全都是假的。
甚至不惜為了自己的名聲,造出蝗災與瘟疫,害死了那麼多人!
「災星!」
「她才是災星!」
於是災星的名頭,就落在了蘇芷歌的身上。
這幾日皇宮外請求將蘇芷歌凌遲處死的百姓越來越多。
我去天牢見蘇芷歌時,她形容瘋癲,到現在都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直到那位叫青薔的女官跪在我眼前,向我行禮。
「皇後,我已經完成你的要求,解藥,給我吧。」
青薔接過我的解藥,迫不及待地服下。
蘇芷歌呆住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你怎麼,你怎麼能背叛我呢,隻有我才有解藥,你被她騙了啊!你看,解藥在我這裡!」
她拿出隨身攜帶的小瓶子,神情憤怒。
我朝她抬一抬下巴,「你瞧瞧那瓶子裡面有沒有個字。」
她緩緩地湊過去看。
「是個『昶』字。」
「是我那個成日被罵好吃懶做不務正業的兄長的字呢。」
「研制失敗的殘次品,虧你拿出來害人。」
「你用藥拿捏她,你信任她, 都忘了她恨毒了你哦。」
蘇芷歌開始又哭又笑起來。
她目眦欲裂, 甚至流出兩滴血淚。
「哈哈哈, 我是天女,我真的是天女!」
走出天牢時,跟在我身後的青薔忽然捂住心口, 倒在了地上。
「為什麼……」
我蹲下身, 「你有本事,隻要想,能隨時害了一城的人, 可惜你太蠢。」
「憑什麼覺得, 我會留你活著呢?」
「從你用這一身本事殺人開始,你就注定活不了。」
12
蘇芷歌的生祠被砸的七零八落。
她被凌遲處死那天, 同樣萬人空巷,人人叫好。
與此同時,皇帝也在昏迷多日後轉醒, 隻是醒的時候,太醫在同我稟報。
「娘娘, 能瞞著陛下就瞞著吧,心脈受損, 也就這幾日了……」
床上傳來劇烈的掙扎聲。
短短幾日,皇帝好像迅速蒼老了幾十歲, 整個人行將就木。
他看著我, 很疑惑, 很驚訝。
「陛下是想知道,我為什麼還活著嗎?」
「陛下別急,不是保大了,我平安誕下龍鳳胎, 母子三人都好。」「隻是陛下不太好呢。」
皇帝從我的語氣中讀出不對勁。
他艱難開口出聲。
「你, 你要造反嗎?」
我笑出了聲。
「造反多無趣。」
「我的兒子可是能名正言順登基的呀, 陛下。」
我忽然俯身掐住他的下巴。
「陛下,那香好聞嗎?」
「日夜浸染, 一旦動大怒, 『嘭』, 就是陛下現在的心脈呢。」
「不過今日過後呢,世人也隻會認為那位罪人蘇貴妃, 活活氣死了陛下呢。」
他瞪大了眼睛。
「謝家能人輩出,秘術, 醫術, 帶兵, 簡簡單單。」
「我們本就是忠於你的。」
蘇芷歌的臉此刻白得跟紙一樣。
「(「」皇帝的嘴角開始緩緩溢出血來。
他用最後的氣力辱罵我。
「賤人,賤人, 早該殺了你——」
話音落地, 他吐出一大口鮮血,睜著眼睛,沒了任何氣息。
我嗤笑一聲。
「放心, 你死了也投不了胎。」
「陛下這麼愛江山,自然得困在這裡,永生永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