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江則家破產。
他的父親承受不住打擊跳樓自殺。
母親嫌他是累贅,拋下他改嫁。
我資助了他七年,也陪了他七年。
第七年的時候,他終於向我表白。
可後來我才知道,他自始至終愛的都是他的白月光。
他怨我恨我,覺得是我用錢在逼他跟我在一起。
婚後第三年,他徹底不需要我的庇護。
在網上跟白月光高調官宣。
而我,在去質問他的路上發生車禍,當場死亡。
一睜眼,我回到了求爸爸資助他的那一天。
1
「江則,你以為你還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江家太子爺嗎?你今天跪下給老子哄開心了,我可能還會替你在校董那邊說說話,不讓他們把你趕出去!」
看著眼前穿著「臨川國際高中」校服的江則和蕭安,我有些恍惚。
光影交錯,幾縷細碎的柔光散在江則的臉上,眉眼冷清淡漠,疏離,遙不可及。
再見到這樣的他,我的第一反應竟是——逃。
Advertisement
車禍遺留的痛感還未徹底消散。
回想起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腿已經本能往後退了一步。
可還沒等我邁出第二步,我的手腕被人拽住。
「賀娩,你不是喜歡阿則嗎,你為什麼不替他說話?」
說話的人是於微。
我的閨密,也是江則的白月光。
喜歡江則這件事,我隻告訴過她。
上一世,也是她慫恿我在蕭安羞辱江則的時候,出面當眾宣布賀家會資助江則。
讓江則從此有了賀家做靠山,沒人再敢明著找他碴。
但那時的我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做法,也許會傷害到少年自卑敏感的心。
以至於在多年以後的某次爭吵中,他才把積累多年的怨氣發泄出來。
「賀娩,我討厭你的自以為是,你在做決定之前從來不會考慮是否會傷害到我。你那樣做,跟在所有人面前用錢買我有什麼區別?」
他的歇斯底裡和摔門而出,讓我陷入無盡的迷茫與無措之中。
我整夜整夜失眠,想我是不是做錯了。
可我現在想明白了,我沒錯。
他既然覺得委屈,當初可以當著眾人的面拒絕我。
這樣他不就可以維護他那顆可憐的自尊心了嗎?
可他偏偏不能拒絕,因為他需要我的庇護,更需要賀家的庇護。
否則他連待在這所國際學校的資格都沒有。
更別提後來賀家給他的資源。
於微依舊牢牢抓住我的手,雙目含淚,小聲問我:「阿娩,你剛剛不是答應會資助江則的嗎,現在怎麼回事啊,你難道想看他被趕出去嗎?」
我愣了一瞬。
她以為我是要松口,便擅自拔高音量替我宣布:「你們都不知道,賀娩喜歡江則很久了,這次可以資助自己喜歡的人,她肯定特別樂意!」
眾人一陣唏噓。
視線在我和江則的身上來回移動。
這一次我注意到江則臉上的陰鸷,看向我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怨氣。
我不懂,說這些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嗎,為什麼把氣撒我身上?
蕭安也心虛地瞥了我一眼,問道:「賀娩,是真的嗎?」
他家跟我家有合作關系,他明白得罪誰都不能得罪我,連忙向我道歉。
「賀大小姐,剛剛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不該衝撞的人,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隨後又鄙夷地看了一眼江則。
江則很奇怪,站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看著令人心生厭煩。
似乎篤定了我一定會資助他。
於微見狀,立刻拉起我和江則的手扣在一起:「你們郎才女貌,在一起最般配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滿是祝福。
我卻捕捉到她眼裡閃過的不易察覺的不甘。
看著這兩張我曾經最信任的臉,卻傷我最深,我恨不得把他們撕碎。
我垂下眼簾,沒有回應。
許久,笑了笑。
「他被趕出去關我屁事,誰跟你說我喜歡他?就他這樣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我家的錢給狗都不會給他。」
江則眼神微顫,湧出幾分無措。
於微錯愕地看著我,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阿娩……你說什麼呢?」
我沉下聲音,一字一頓:「我說,給狗都不給江則。」
此話一出,蕭安又問了我一遍:「賀大小姐,當真?」
「自然,你隨意。」
蕭安臉上立馬露出惡劣的笑。
他一個手勢,一堆人便向江則圍了過去。
江則沒有反抗,一直用一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我,宛如一隻被拋棄的小狗。
跟剛剛的滿眼怒意和恨意大不相同。
可笑。
隻有於微站在人群外,遠遠地喊:「你們別打了,會出人命的!」
嘴上的話是一句不少的,腿是一步不肯挪的。
那麼喜歡他,撲上去替他擋啊。
蕭安有一個全校皆知的原則,就是從不打女人。
於微不會不知道。
但她不會願意為了如今什麼也沒有的江則冒險。
2
動靜太大,驚動了在辦公室喝涼茶的老師。
江則如今雖然沒有殷實的家境,但他的成績是實打實的,還是老師心裡的香饽饽。
這也是那些富家公子哥看不慣江則的原因。
他們覺得江則很裝,他們覺得江則就該跟他們一樣,做一個混日子混學歷的闲散富二代。
再加上江則平常對他們愛搭不理,更是積攢了不少怨氣。
這些公子哥自然不會把這些倚靠他們才能吃上飯的老師放在眼裡。
「老師,我勸你們別多管闲事,不然我回家抱怨兩句,我爸一不小心就撤資了可不怪我哈。」
老師們氣得滿臉通紅,但也無可奈何。
眼睜睜看著江則身上的瘀青越來越多。
這時候,人群裡響起一個刺耳的女聲。
「住手!誰讓你們打他的,我爸已經同意我資助他了,他現在是我的人了。」
大家紛紛看去,一個化著濃妝,穿著前衛的女孩映入眼簾。
蕭安絲毫沒在怕的:「虞意歡,我勸你別多管闲事,江則現在就是個廢人,喜歡他對你沒好處。」
於微也應和著:「是啊,意歡,況且你來晚了,江則已經有賀娩資助了,不需要你了。」
虞意歡二話不說扇了她一巴掌,很快,五根指節分明的手指印出現在她的臉上。
「惡心玩意,本小姐說話你插什麼嘴,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剛剛我已經在班群裡看到同學們的消息了,賀娩拒絕資助他了,還想騙我?賤人,找死!」
說著,虞意歡又用力揪住她的頭發往牆上撞。
我靜靜地看著這場鬧劇。
發現做一個旁觀者是那麼的有趣。
江則,我很想知道,這一世換一個人資助你會得到什麼樣的結局。
我猜,不會太好。
我這樣想,是我知道虞意歡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囂張,目中無人,自己的東西就算是毀了也不會讓給別人。
於微自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轉身帶著哭腔繼續懇求我:「阿娩,我們不是說好了,你資助江則,我們還像從前一樣一起學習,考同一所大學,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我緩緩重復最後三個字。
「好、朋、友。」
回憶猝不及防被勾了出來。
還記得那時她也是用這三個字道德綁架我。
在我的資助下,江則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
一次我跟於微去他家找他。
才發現他住在陰暗潮湿的地下室。
於微當即提出讓江則搬到我家。
我第一反應是拒絕:「我爸媽不會願意,江則……也不會願意的。」
於微晃了晃我的手臂,撒嬌道:「放心,我們是好朋友,江則肯定願意。你說對吧,江則?」
他沒有說話,像一個木偶一樣等待著被安排。
「你看,他默認了。」
那時我不懂,江則用不拒絕也不接受的態度默默享受了我和於微對他的好。
就算事後面對我們的質問,他也可以輕描淡寫說一句:「我又沒逼你們,是你們自願的。」
爸媽寵我,對我從來都是有求必應。
從那以後,我跟江則一起上下學。
同學之間也開始傳他是我的「童養夫」。
我聽到後,小心翼翼地向他道歉:「江則,對不起,我可以向他們解釋的。」
他搖搖頭,笑得苦澀:「不用,謝謝你。」
那天放學路上,他突然停住。
「我知道,你喜歡我。」
那時的我,也隻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心思被這樣赤裸裸地揭穿,羞得不行。
然後江則繼續面無表情,語氣裡不帶任何情緒:「你等等我。」
我不明所以,聽不太懂他話裡的意思。
迷迷糊糊回答了一句:「好!」
在後來的七年裡,我都把他這句話當作是對我的承諾。
無條件對他付出,總是想著等一等,再等一等,他會接受我的。
但我因為對他的過度喜歡。
忽略了那天於微聽到這話時,異常奇怪的反應。
她松開了我的胳膊,惡狠狠瞪著我。
「賀娩,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以為你用錢得到了他的人,你就可以得到他的心嗎?別做夢了!」
我不知所措:「微微,我沒有……」
不等我繼續說,於微便跑開了。
第二天上學她主動找到我,向我解釋:「阿娩,昨天我不是故意的。」
我深吸一口氣,問出我想了一夜的問題:「你也喜歡江則,對嗎?」
她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又立刻搖頭。
「阿娩,你放心,我看得出來,他喜歡的是你,作為你的好朋友,我不會跟你搶的。跟男人比起來,還是你更重要。」
我被她的一番話給感動,心裡也對她更加愧疚。
在之後的幾年裡,我更是把她當作親姐妹對待。
畢業後,她成績不理想,說想要進娛樂圈。
我便給她砸錢砸資源,讓她躋身頂流小花行列。
可就在我和江則結婚後,她經常有意無意在社交賬號上發一些我們三個高中時候的故事。
被網友過度解讀後,我成了那個仗勢欺人的惡毒女配,而她跟江則成了苦情劇男女主。
3
終於有一天,江則喝得醉醺醺回家。
衣領上不知沾染了誰的口紅印。
因為網上那些不好的言論還有他對我的指責。
我的精神終於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質問他是不是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得到的不是他的回應,而是他嘴裡不斷重復的「微微」二字。
那一晚,我知道了,我的丈夫一直愛著我最好的朋友。
而我最好的朋友為了他們的愛情,引導網友網暴我。
回想著以往的種種,我覺得自己好可悲。
怎麼就沒早點發現呢?
那麼多細節指向他們的關系。
出去玩,江則總會說:「帶上於微吧。」
就算是大學情人節送花,他都不忘給她帶一束。
有些時候,我也隱隱有些不高興,問他:「你可以給微微帶東西,但一定要是玫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