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一次聚會上,聽一個朋友偶然提及,方林在相親的時候,暈倒在地,後面去醫院發現得了腫瘤。
所幸腫瘤是良性的,還有治愈的可能,可方林實在太瘦了,完全沒有抵抗力,腫瘤開始一步步惡化。
我曾勸說過他,讓他不要太聽從他媽的話,太瘦也不好,讓他去醫院看看。但那時他卻滿臉不悅,隻是當年感情在,沒有說什麼,但他母親聽到後對我破口大罵,指責我嫉妒她兒子。
從那以後,我便不再多言,方林的觀念已經完全被婆婆同化了,即便是我,日日被婆婆灌輸「人隻有瘦才好看」的觀念,也曾有一段時間焦慮得吃不下飯,最後暈倒被送去醫院。
隻是看著他逐漸消瘦的面容,心中依舊是五味雜陳,就算不是夫妻,但曾經他對我的好也是實實在在的。
離婚那日,看著他那消瘦的臉龐,也曾勸說過,卻反被譏諷,如今回想起來,如果他當時聽從了我的勸告,是否結果會不一樣,隻是多想無益,人的觀念從來不會被旁人的三言兩語說服。
我和方林畢竟是同學,後來時常有人給我帶來方林的近況,說他被公司辭退了,為了治病幾乎耗盡了自己的積蓄,連房子都賣了,現在租住在一個老城區的小房子裡。
我也曾動過惻隱之心,想把那三十萬,還有我最近攢的錢給他救救急,即便因為他的不自量力,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可這畢竟是一條人命,孩子也不想我對他的爸爸這麼冷血無情吧。
然而當我在預約取錢的時候,他卻反過來向我尋求幫助了——以一種「迂回」的方式。
8
最近幾天,我發現我走在路上,總是被投以異樣的眼光,我反復檢查自己的穿著,並未覺得有什麼不恰當之處,但那異樣的眼光和竊竊私語讓我心神不寧。
回到公司,我去除心中的雜念,投入到工作中。
一個和我不對付的同事突然叫住了我,她臉上帶著鄙夷,話語尖銳且帶著一絲嘲諷:「孫雅熙,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但落井下石,拿下人家的救命錢,也未免太惡毒了。」
我聽得出來她話語中的譏諷,也感受到了周圍同事那隱晦,帶著厭惡的目光:「你說什麼?什麼意思?」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旁邊的同事給拉走了。
一陣不安的情緒再次在我心中肆虐,我試圖尋找一切的源頭,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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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個平日和我相處不錯的同事,經過打聽,給我看了一段視頻。
視頻的內容讓我大吃一驚,標題是:【惡毒女離婚拿走丈夫救命錢。】
視頻裡婆婆不再是往日那個看起來兇神惡煞的樣子,經過淡妝的修飾,顯得她和藹可親,隻是眼神中的戾氣出賣了她。
在視頻中,她正一副苦情的樣子,在鏡頭前流著眼淚向記者訴苦。
據她自述,在結婚期間,她如何對我好,不讓我碰一點家務事,每日的吃喝都是端到我的手裡。即便是三年沒有小孩,也沒有說過我半句怨言,隻是讓我放寬心,調養好身體。
話音一轉,又說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明知道她兒子身體出了問題,得了腫瘤,卻還是把家中 30 萬積蓄拿走。
現如今,家中已沒有錢治病了,迫於無奈隻能向媒體求助,將那 30 萬存款拿回來。
鏡頭最後還重點拍攝了我前夫方林瘦骨嶙峋的樣子,還有婆婆淚眼婆娑的樣子。
評論區對我一頓謾罵,都說我忘恩負義,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拿走別人的救命錢,說我會有報應的,有些言論還涉及了家人。
有知情人士,甚至在評論區亮出了我的照片和地址,下面全是附和威脅,說要到我家給我一頓教訓。
在群情激憤下,這個視頻點贊量出奇的高,我終於知道這幾天總有人對我指指點點的原因了。
心中的疑惑逐漸變成憤怒,為什麼有人明明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隻憑借一個虛假的視頻就將另一個人詆毀得體無完膚?為什麼即使我失去了孩子,為對方心存善念,他卻放過來反咬我一口?
我壓抑住內心的憤恨,再次看視頻,開始回想自己嫁進方家的情景。
是了,從我第一次到方林家,婆婆便對我挑三揀四,總是說我太胖了,必須得減減,所以將所有家務都讓我做,美其名曰,幫助我減肥。所以我在公司忙了一天的工作後,回家還要面對一屋子的髒亂差。
而婆婆,每天除了打麻將就是和老頭跳廣場舞,什麼時候碰過家務?
大白天就睜眼說瞎話,真不怕天打雷劈。
不對,這件事情絕對不是婆婆能夠想出來的,她沒那麼聰明,這計策和她之前對付我的截然不同,她往日隻是仗著兒子聽她的,抑或自己的長輩身份,極其直白地顛倒黑白。
這次是極其隱晦但卻更加惡毒的手段,她顯然沒這個腦子,那就肯定是方林。
一個電話突然打斷我的思緒:「喂,什麼?我爸進醫院了,好,我知道,我馬上過去。」
電話那頭的消息讓我心跳加速,感覺如同遭遇了電擊般的衝擊。
9
我急匆匆衝出公司大門,心急如焚,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我伸手想要在熙熙攘攘的車流中攔下一輛出租車,還好現在不是高峰期,我一伸出手,便有一輛出租車緩緩在我面前停下。
「師傅,去醫院。」
司機聽出了我心中的焦急,知曉事情的嚴重性,點了點頭,加大油門,車子便駛向醫院的方向。
我看著車窗外的建築一點點往後倒退,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飛到醫院去。
電話中,家旁的鄰居告訴我,有人到我家說是我是個白眼狼,是個毒婦,我父親大怒,上前和他們爭執,但對方年輕氣盛,一下便將父親打倒在地,磕到了頭,那個人害怕出人命,沒給父親打求救電話就逃竄了。鄰居聽到聲響才發現父親,送去了醫院。
都是為了我,我不禁自責萬分,眼淚在眼眶打轉。
車子一路飛馳,距離醫院還有一公裡的距離。
我望著窗外飛速移動的景色,心中默默為父親祈禱,千萬不要有事。
然而,就在這時,車子卻突然停在路邊。
「怎麼了,師傅,怎麼突然停車了?」我疑惑地問道。
司機轉過頭,眼神透露出一股厭惡:「我知道你是誰,我不想載你。」
「師傅,你怎麼能這樣呢?我加錢,我可以加錢。」我驚愕地哭著求著。
但司機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從始至終都無動於衷,隻是態度強硬地要求我下了車。
這時我才明白什麼叫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我無奈之下隻能下車,脫下高跟鞋便開始瘋狂地奔跑。
那一公裡的路程仿佛變得格外遙遠,無助和恐懼佔據了我的心。
終於我跑到了醫院,狼狽地站在病房前,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湿,黏在頭上,臉也跑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爸,你情況怎麼樣?」
我哭著問道,聲音顫抖不已。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爸沒事的。就是流了點血,包扎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父親故作輕松地說著。他的表情卻出賣了他,顯然是在強忍著疼痛與不適。
護士走了進來:「你這是腦震蕩,得住院。」
父親被揭穿後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誰叫他們罵我閨女。」
我緊緊握住父親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爸,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父親安撫地摸著我的頭:「不是你的錯,別把錯往自己身上攬,爸相信你,絕不是他們口中那樣的。」
我被父親的話語感動得泣不成聲,暗暗發誓一定要讓方林付出代價。
10
在父親休息的時候,我毅然踏上了自證的道路。
我首先去了那所見證了我幸福與痛苦的醫院,我的目標很明確——找到方林將我甩出致我流產的視頻。
我知道這視頻一旦放出來,方林將會受到不盡的謾罵,但這就是我想要的,我承受過的,他也必須也承受一遍,而且要比我更慘痛。
然而,現實卻如同冰冷的石牆,給我當頭一棒。
醫院的監控隻有七天的保留時間,而七天早已過去,那關鍵的視頻已經化為烏有。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墜入了無盡的深淵,難道我就要背負忘恩負義的罵名生活嗎?
命運總愛在人絕望的時候綻放光芒。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際,那位曾經見證了我孩子到來和失去的醫生猶如天使般降臨。
她不僅知曉我的困境,更以一顆慈悲之心,決定伸出援手,為我作證。
她的出現,如同一縷溫暖的陽光,驅散了我心中的陰霾。
交談中,醫生還意外地提及了那輛被砸的車,竟然是她同事的,她毫不猶豫地提出願意幫我去借行車記錄儀。
「我不吃。」
「我回」隨後,仿佛是命運的連鎖反應,婆婆家的鄰居,醫院的護士們紛紛向我伸出了援手,他們都願意站出來,為我說出真相,為我正名。
這份來自四面八方的支持,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力量。
曾經,我被方林的詆毀抨擊得遍體鱗傷,甚至開始質疑人性;但如今,這些善良的人們讓我重新看到了人性的光輝。
我迅速聯系了媒體,希望能夠借助輿論的力量,還原事實的真相。
當天, 聲明便如驚雷般響徹網絡。
視頻中, 婆婆對我的惡劣行徑被一一揭露。她對我呼來喝去, 肆意謾罵,從不分擔家務,整日沉迷於麻將和廣場舞, 更是在外人面前詆毀我,稱我為「不下蛋的母雞」。
而婦產科的醫護人員也證實了婆婆在我流產後對我的冷漠態度。
最讓人震驚的, 莫過於那段方林將懷孕的我甩飛的視頻, 它像一把鋒利的劍, 刺破了方林的謊言。
輿論的方向瞬間逆轉,網友們紛紛向我道歉,並指責方林的暴力行為。
有人調侃:【沒力氣就別抱啊, 人家那麼瘦,都抱不動, 菜就多練。】
許多男性因為這件事都開始健身,畢竟誰也不想當一個連伴侶都抱不起的男人。
更有許多的已婚女性,在看到我的遭遇後,勇敢地站出來分享自己的婆媳矛盾, 表示要重新找回自我。
這一連串的反應是我始料未及的, 但我深感欣慰, 因為我的經歷能激勵更多的女性在家庭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價值。
事件反轉之後, 方林和他的母親成為眾矢之的。
方林甚至打電話來求我放過他,但我隻是平靜地告訴他:「我本打算拿出積蓄給你治病的, 卻沒想到你反咬我一口。」
他聽後失聲痛哭,再也沒有打過電話給我, 而我也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方林有一天突然給我發了條短信:【當初我見到你的時候,就認定了你, 隻是在成人的世界裡, 有太多要考慮的東西, 回到家中數不盡的爭吵讓我倍感煩躁, 但我卻沒有去解決, 隻是想著緩和,卻沒想到一步步把你從我身邊推走。孩子的事, 我很心痛, 但我不敢承認,不敢承認是我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明明我們曾幻想過等有孩子之後, 還對他好的,可是一切都被我毀了,我會去陪他的。我是懦夫, 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幸福。】
當時我心中便有預感,果然第二天就傳來了方林去世的消息。
那一刻,一股復雜的情感湧上心頭,並不是對方林的留戀, 而是對生命脆弱與無奈的感慨。
回到家中, 父親已備好午飯,他夾了一筷子菜到我碗裡,輕聲說:「姑娘, 好好吃飯,要健健康康的。」
我笑著點頭回應:「好,我們都要健健康康的。」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