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生辰這天,獻祭我復活白月光的陣法被啟動。
我反手將這對父子推進陣法。
夫君不可置信,繼子哭著敲打屏障,問我為什麼要拋棄他。
可我隻是念出一個名字,他們就瘋了。
那一日,長寧仙宗血流成河。
01
嫁給晏和之前,我就知道我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他前一段感情鬧得轟轟烈烈。
聽說上一任道侶明知他心有所屬卻仍要嫁給他,直到愛意耗盡也沒能換來晏和的回頭。
最後失望與他分開,為他的白月光讓位。
孩子便是這位生下的。
可惜這位白月光身體不好,沒等與晏和結為道侶便與世長辭。
晏和悲痛萬分,於世間遍尋復生之法。
這些都是長寧仙宗的師兄師姐們告訴我的。
而我作為長寧仙宗新入門的弟子,是被晏和帶進長寧宗的。
我被邪修追殺,逃入深山,好不容易遇到來除魔的晏和,慌亂躲入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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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當時我驚懼又無措,未曾注意他看見我時的怔愣恍惚以及之後的狂喜。
他斬殺邪修後,安撫我的情緒,溫聲讓我不要害怕,是因為我天生靈骨,才引來邪魔垂涎。
對我伸出手:「你身懷靈骨,如此天賦,若無自保之力,恐隻能為邪魔魚肉,不如隨我上長寧,拜入宗門。」
我因此被他帶進長寧仙宗,又因這一身靈骨被宗主收入門下,成了晏和的師妹。
晏和少年成名,誅魔除惡,萬人敬仰,是這一代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長寧仙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會是下一任宗主。
唯一令人詬病的,是在感情方面不夠利落果斷,心有所屬又娶另娶他人。
我很感謝他在邪修手中將我救下,又帶我上長寧,拜入宗門,踏上仙途。
師尊事務繁忙,很多心法劍法,都是晏和手把手教我的。
他是個很好的師兄,對誰都十分溫柔。
可是師兄師姐說晏和待我是不一樣的。
他的身上常備著我喜歡的蜜餞,為我重金求來調養身子的丹藥。
下山時也不忘為我帶回各種新奇的東西,我犯錯時他也會替我攬下所有責罰。
聽得多了,我也不自覺地開始胡思亂想。
他對我是不是與別人是不一樣的。
但他是天之驕子,是我望塵莫及的存在,而且心有所愛。
我告訴打趣我的師姐:「縱然心向往之,卻不敢觸碰。」
直到晏越撲進我的懷中,叫我母親。
他是晏和的孩子,我很早之前便聽說過他。
不過此刻才第一次見到他,他才九歲,生得精致乖巧,抱著我的腰撒嬌。
我望著那張臉,不由得心生慈愛,卻被他這聲母親嚇得紅了臉,下意識去看晏和的臉色。
出乎意料的,他避開我的視線,溫和日光之下,我看見了他泛紅的耳尖。
晏越一聲聲叫著我娘,拉著我的手將我帶去晏和的住處。
晏和的院子之外,栽滿了桃花,這樣的十裡桃林,我從前隻在話本子裡見過。
我怔怔看著這些開得正旺的桃花,師尊從桃林中現身,笑著告訴我。
「他一直不肯告訴你Ṱű⁶他的心意,怕嚇到你,想等著這十裡桃林開花了再帶你過來。」
我錯愕看向晏和,他垂著眼眸,不敢看我的眼睛,紅色從耳尖蔓延至臉頰。
半晌之後才鼓起勇氣般望向我:「你說你喜歡桃花……」
他抿了抿唇,看了眼仍舊拉著我的手不肯放開的晏越。
「我有過道侶,自知配不上師妹,但我心悅你——」
「不是這樣的!」我打斷他,面露羞意,急忙反駁。
「是我配不上師兄才是,我,我知道師兄想說什麼……」
我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眼睛,又忍不住移開:「我也喜歡師兄。」
「我很喜歡師兄!」我補充道。
師尊為我們做媒,師兄師姐們皆為我慶賀。
有人看向我的目光裡暗含可憐,我因此想起他心有所屬一事。
可向晏和提起時,他告訴我他已放下從前的感情,如今心裡隻我一人。
我不相信。
我十分清楚,我也是替身。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吃過人的惡鬼。
02
我見過這位白月光的畫像。
晏和舊傷難愈,每年都要去一次一個叫「與生」的島上小住一段時間,調養身子。
與生島幾乎與世隔絕,非有緣人不可進。
傳說島上天靈地寶,靈丹妙藥數不勝數。
島上弟子擅長各種奇門異術。
有人說他們可以畫皮畫骨,也有人說他們可以醫死人肉白骨,手握復活之術。
晏和年年前往與生島,便是為了復生之法,想要復活穆容。
我在他離開後翻出了穆容的畫像。
她與我,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宛Ţṻₕ若雙生。
這才是晏和與我結為道侶的原因。
ṭŭⁱ穆容也是晏和的師妹,與我沉悶的性子不同。
她活潑討喜,幾乎贏得全宗門的喜歡,又因為身子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呵護。
晏越趴在我身邊吃糕點,和我一起看畫。
他指著畫像喊畫上人娘,告訴我穆容對他有多好。
我收起畫來,疑惑問他:「那你親生母親呢?」
晏越癟了癟嘴,不情願道。
「她隻會管著我,不讓我做這不讓我做那,而且她已經不要我和爹爹了,所以我討厭她。」
他生得十分漂亮,連埋怨生氣也像撒嬌。
可我卻知道,這樣好看的孩子,會對生身母親說出許多惡毒的話。
「你為什麼不去死!」
「都是你佔了別人的位置!」
「你所有的痛苦都是你活該都是你的報應!」
這些話都是從這個宛若年畫娃娃的精致孩子口中出來的。
他說著,伸手去拿第二塊往嘴裡塞,我連忙阻止他。
「你脾胃弱,不要吃太多。」
他哼了一聲,甩開我的手。
「你也要這麼管著我!穆容娘就不會,她會說我開心就好。」
於是我收回手,讓他不要生氣。
看著他在無人阻攔的情況下,狠狠吃了個爽。
他晚上便積食腹痛,我尋求師姐的幫助。
她變了臉色,找來醫修,話裡話外有點怪我不看著孩子。
晏越疼得大哭,我在床邊看著幹著急。
師姐推開我去哄,著急間失言說我做得不如沈師妹好。
我知道她口中的沈師妹是誰。
她是晏越的生母,也是晏和的前道侶。
我有些無措:「可是țŭ₆小越不喜歡我管著他,我不想讓他討厭。」
師姐有些著急:「那也不能真的不管孩子啊。」
她給晏和傳訊,晏和連夜從與生島趕了回來。
這次,他捧回來一盞長明燈,小心放在房中。
不忘安慰我,說隻是小孩子貪吃,不能怪我。
我安下心來,問他那盞長明燈是什麼。
他說是他為晏越求來的護命燈,可以時刻關注晏越是否遇到了危險。
可是燈火跳躍,我經常聞見血腥味。
長明燈裡溫養著魂靈,他們父子在以自己的血喂養。
一晃許多年,我讓自己忽略掉晏和還忘不了穆容的事實,兢兢業業與他做一對恩愛夫妻。
他們父子都喜歡穆容,我便認真做一個替身。
從師兄師姐拼湊出她的模樣,一點一點地模仿她。
像是什麼都做不好需要晏和幫忙。
修煉撒嬌讓晏和時刻盯著。
家中各種東西也需要晏和自己操勞置辦。
晏越要玩要鬧,我便由著他玩他鬧,任他闖禍,再向晏和說幾句他還小不懂事。
可是漸漸地,無論是晏和和晏越都開始受不了我。
問我為什麼不懂事,為什麼什麼都做不好。
可我一旦傷心想要離開,他們卻又會同我道歉,極力挽留。
次數多了,我開始與晏和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我開始歇ţùₚ斯底裡,我罵他虛情假意,騙我真心。
他似乎筋疲力盡,十分勞累,反問我知不知道他有多累。
他不想在每日忙完宗門的事後還要操心家中的事,問我為何不能與晏越好好相處。
這話說的,我覺得我與晏越相處得挺好的。
很多時候,隻是晏越在鬧Ťű̂ₐ小孩子脾氣。
小時候還不要我管他,長大了卻經常質問我沒有做到一個母親應該做的。
他兒時逃課打架,我請來醫修。
在他不耐煩我的勸說之下,於是放任他為之。
是以他固然天資不錯,卻仍舊落後於同期弟子。
書讀不進去,修行一事上偷懶,身體也被他自己弄得一塌糊塗。
我勸說幾次遭來反抗之後,便放任自流。
可他年齡越長,越發沉默。
偶爾也會做出一些幼稚的事想引我生氣,又問我為什麼不生氣。
我沒有生氣的必要。
他不是我的孩子。
我和晏和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
但每每說起解契和離時,晏和便又緩和了態度來找我道歉。
宗門中的師兄師姐也來勸解安慰我。
我因此一直留了下來。
隻是晏和的心一直不在我這裡,他晚上會叫別人的名字。
偶爾無事之時,也會握著一枚蝴蝶玉佩發呆出神。
這時我便會忍不住陰陽怪氣:「是穆容師姐留給你的嗎?」
晏和收起玉佩,推門離開,隻留下一句:「我不想和你吵。」
晏越知道後,也忍不住來同我吵架,為父親討說法。
「你為什麼不能像個正常的母親,正常的妻子!」
「你為什麼不能像我娘一樣,關心我,關心我爹。」
「我娘在的時候,家裡根本不會這麼糟糕!」
我挑眉,沒有像從前一樣任由他撒瘋。
「你哪個娘?」
我笑道:「是你生母嗎?」
「可你不是對別人抱怨說我和生母一樣討厭,什麼都要管著你嗎?」
「不是一直期待著你穆容娘什麼時候能復活嗎?」
晏越惶恐後退:「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我笑著打量他慌亂的神色。
「我還知道你晚上偷偷藏在被窩裡哭著想要娘呢。」
我起身,微微湊近他:「所以,你是在想哪個娘啊?」
「你,你發什麼瘋!」
晏越臉色大變,似乎不明白我為何變了態度,抬步跑了出去。
他們都質問我為什麼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我看向屋中跳躍的長明燈,冷笑一聲。
時間要到了。
再不發瘋,我就要淪為養料了。
03
我的生辰這日,晏和罕見地對我極盡順從討好。
似乎回到了當初他為我種下十裡桃林時的愛意。
我受寵若驚,被他蒙著眼睛,笑著問他準備了什麼驚喜。
晏和隻說我等等就知道了。
我被他帶著往前走,不知上了什麼高臺。
解開眼罩,我立在陣法之中,晏和難得神色激動,晏越卻神色恹恹。
臺下的師兄師姐眼含熱淚,注視著啟動的陣法,一人高喝。
「所有人!全力助師妹歸來!」
陣法中心放著那盞長明燈。
我知道他們口中的師妹不是我。
我驚慌失措地回頭,見眾人靈力爆發,全力支撐著陣法的啟動。
「這是什麼?」
我望著晏和,他卻避開我的視線。
我顫抖著伸出手去。
晏和:「沒用的,你出不來——」
我踏出陣法,在這對父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抓住二人的肩膀。
運轉靈力,不容他二人反抗,將他們拖進陣法之中。
形勢瞬間變化轉換。
我立在陣法之外,傷心落淚:「夫君這是做什麼?你要拿我,去復活穆容師姐嗎?」
晏和父子急忙想出來,將我重新抓進去,可屏障已起,他們皆被困在陣法之中。
「怎麼可能?!」
晏和臉色大變,用力砸著屏障,「不可能!」
臺下眾人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傻,宗主面色難看,厲聲讓眾人立即停止陣法。
可陣法一旦開啟,便不會停止。
「夫君。」
我隔著屏障與雙眼猩紅的晏和對視,緩緩撫摸自己的臉頰,不可抑制地笑開。
「我這張臉,是不是與穆容師姐一模一樣,宛若雙生?」
「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怎麼會有不相幹的兩個人長得這麼像啊?」
我摸著自己的臉頰,「因為我這張臉,就是照著穆容師姐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