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還是披發好看。」
於是,我每天頭發扎得像顆水煮蛋。
「小玥用的什麼洗發水?」聚餐那天,男上司忽然湊近聞我的頭發,「好香啊。」
說話間,他肥厚的大掌覆上我的膝蓋。
我忍無可忍,直接扇了他一個巴掌,然後一腳踹在他的啤酒肚上。
於是那晚,我贏得了尊嚴,也失去了工作。
眼看著即將離開陳氏。
我直接一個原地發瘋,寫了封舉報信發給全公司。
裡面包括男上司的騷擾短信,那天他摸我大腿的監控錄像,和他業務能力低下的種種證據。
當然,像陳嘉亦這麼忙的總裁,肯定沒空回我郵件。
他直接邁著一雙長腿,帶著一張毒嘴,像是天神下凡一般,殺到了業務部:
「親戚?那又怎樣?」
「我是來開公司的,又不是來做慈善的,能幹你就幹,業務能力不行就滾蛋。」
「自己活兒沒幹多少,倒是要把績效全優的員工開掉。呵呵,你真是一根直腸通大腦,思考多少拉多少。」
後來男上司憋紅了臉,硬說是我勾引他。
陳嘉亦低頭掃了一眼他的八個月絕美孕肚,豬八戒同款雙下巴,和地中海發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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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尿是啞光的嗎?」
「自己長什麼樣,不能低頭照鏡子看看?」
最後,男上司抽抽搭搭地搬著箱子離職。
而我平步青雲,搬進了頂層的總裁辦。
當然,這不隻是因為我這個小鎮做題家工作非常拼命。
還因為陳嘉亦新官上任三把火。
需要拉我演一出殺雞儆猴的戲。
他找我談話那天,語氣坦然:
「公司現在到處都是裙帶關系。」
「徐玥,開掉你的前上司,把你調上來,別人才知道我不是那種用人唯親的腦癱。」
我迅速接受了這個崗位。
不僅因為陳嘉亦給我加了薪水。
還因為,他長得很帥。
看起來不像是那種心理扭曲,會騷擾女下屬的變態。
後來的工作日常,也驗證了我的猜想。
出去應酬是陳嘉亦幫我擋酒。
一起坐車他主動要和我分前後排。
甚至是某次我痛經被他發現,他表面上冷哼一聲:
「徐玥,我們公司還沒有到你休假一天就會倒閉的程度,不必那麼看得起自己。」
反手就給我批了帶薪病假。
總之,陳嘉亦確實對得起「好人」兩個字。
他身上唯一的缺點,就是說話太難聽。
但他恰到好處地升職加薪,又完美彌補了這個缺點。
於是我天天罵老板,月月拿全勤。
畢竟與其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
陳嘉亦罵我沒關系,隻要給錢就可以。
隻是此刻,無論我怎麼向他證明,他在我心裡真的是個閃著金光的大好人。
陳嘉亦的臉色也一點沒有好轉的跡象。
最後他嘆口氣,邊自言自語邊推門下車:
「……好好好,那就先從一個好人開始,也不是不行……」
就,神神道道的。
活像是個老伴離家出走的孤獨老頭兒。
讓我看不明白。
16
等到第二天上班。
陳嘉亦的詭異還在繼續。
我匯報完工作,正等著他張嘴吐刀片。
卻沒想到他凝神片刻,一臉嚴肅,說出口的卻是:
「……還可以。」
我:「?」
「老板你說什麼?」
面前的男人耳廓都紅了,雙唇微顫,兩眼一閉:
「我說,你的方案還可以。」
「徐玥,你要是耳背就去掛號,我不想再說第三遍了。」
好像剛才說出那三個字,已經要了他的老命。
也是,我剛來總裁辦時,陳嘉亦堅持:「贊美是墮落的溫床,批評才會使人進步。」
一天一小罵,一周一大罵。
多虧我貪財,才能堅持下來。
如今也不知道他哪根神經搭錯線了。
居然開始實行鼓勵式教育。
過了幾天,陳嘉亦的詞匯量有了明顯進步。
「還不錯」是他的口頭禪。
「挺好的」是他的新口癖。
高管聽了會沉默,部長聽了都流淚。
於是公司內部論壇上,一時間都是關於陳嘉亦的討論:
【家人們,陳總剛剛誇我了,是我的錯覺嗎?】
【天啊,樓上,你可能是腦子壞了(不是罵人),建議盡快去醫院看看。】
【+1,咱們打工人,有病還是盡早看。】
【完蛋,我剛剛也產生了陳總誇我的幻覺,難道是昨晚菌子吃太多了……】
我沉默著關掉網頁,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看瘋的不是我們這些社畜,而是陳嘉亦自己。
沒過多久,陳嘉亦不再滿足於張口閉口三字經。
他最新的誇獎方式,簡直和他以前的辱罵一樣富有文採,堪稱清奇:
「徐玥,你看看你寫的什麼東西?」
「——怎麼每一句都是金句?」
「我說過,差不多就行了。」
「——沒必要凡事都做得那麼完美,其他員工會有壓力。」
甚至隻是出差時我多吃了兩碗飯,他都要見縫插針:
「又能吃又能幹,明年選你當公司骨幹。」
我:「……」
有沒有人來管管陳嘉亦?
他到底是來當總裁的,還是來當誇誇群群主的?
見我沒接話,陳嘉亦又十分肯定地說了一句:
「是,食不言寢不語,你的飲食習慣很好。」
然後抬手,又替我添了一桌菜。
我:「……」
我是牛馬,不是饕餮。
到底有沒有人來管管陳嘉亦?
17
我請假去看醫生。
我說:「月經已經遲了半個月。」
醫生說:「你這是內分泌失調引起的。」
先是給我開了藥方,然後又眨眨眼:「上網多看看帥哥也行。」
於是從醫院出來,我反手關注了十八個擦邊博主。
一邊看一邊嘆氣。
看多了陳嘉亦恰到好處的性感薄肌。
現在再看網上那些鶯鶯燕燕,都覺得差了幾分意思。
就這麼順手刷著帖子,陳嘉亦忽然從身邊經過:
「徐秘書,上班時間你在看什麼?」
可能是錯覺。
總覺得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正宮的慍怒。
嚇得我連忙鎖屏,卻又不小心點開一條擦邊視頻,明顯是年下小奶狗的聲音傳來:「姐姐,我和我哥那種老男人不一樣,你別生氣了,我替他親親你……」
我慌張關機。
陳嘉亦面沉如水,眼底卻暗藏脆弱。
頭也不回地走進辦公室,一個下午沒出來。
到了晚上,我猶豫著是不是該為上班摸魚和他道歉。
結果手機連續狂震一通,置頂的對話框發來一堆照片。
點開一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腹肌照。
熟悉的人魚線,熟悉的腰側小痣。
看得我喉頭一緊,胸腔內燒起無名熱火。
正要放大欣賞,陳嘉亦又一通撤回:
【對不起,發錯了。】
我:「……」
陳嘉亦說的這是人話嗎?
我看得剛起勁,他居然撤回了?
那晚,我一邊換著衛生巾,一邊生氣。
陳嘉亦拍都拍了。
給我多看兩眼怎麼不行?
他這個人,怎麼這麼小氣?
不過最後,我還是隻敢無比正經地回復:
【沒事老板,我剛剛在忙,什麼都沒看見。】
本想著給陳嘉亦一點面子。
結果對面發來一串「……」,好像很無語。
緊接著重新發來一堆腹肌照。
看得我呼吸急促,臉紅頭暈。
陳嘉亦下一條信息發來時,我剛好全部照片保存完畢。
他說:【哦,不好意思,又發錯了。】
我看著滿屏擦邊照,勾唇新建相冊:
【親親老婆的腹肌。】
18
第二天上班,陳嘉亦穿著白色休闲襯衫和牛仔褲。
站在我桌前,像個風清月朗,很多人暗戀的大學學長。
我咽了咽口水,幾乎不敢抬頭:
「老板,你今天怎麼……」
他摸了摸鼻尖:「換個風格而已。」
然後一個上午,從我面前經過了八百回。
我不懂,他的房間裡有衛生間有咖啡機,甚至有張 king size 大床。
到底是什麼事情,需要他往外跑這麼多趟?
我好奇,但我不敢和他說話。
今天的陳嘉亦,初戀感太強。
我怕自己和他對視,會被抓到臉紅的痕跡。
不過他這一身,確實是有些太嫩了。
我們去參加行業峰會,活動負責人直接把他錯認成了來實習的大學生。
拉到旁邊,遞給他一疊會議資料:
「你長得帥,你去最前面發。」
陳嘉亦面色一凝:「我是陳氏集團的……」
活動負責人恍然大悟:
「秘書對吧?你們陳總呢?」
最後我上前解釋,對方連連道歉。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一般的總裁,往往肚圓頭禿。
像陳嘉亦這樣幾乎能靠臉霸凌競爭對手的類型,實屬罕見。
後來陳嘉亦在和禿頭老總聊天。
我去了趟洗手間,順便摸魚吃點東西。
正猶豫著拿什麼飲品,旁邊一個穿著西裝的男生熱情建議:
「推薦芋泥啵啵奶茶。」
「超好喝。」
他嚼嚼嚼的樣子,實在很有說服力。
於是我加入了他。
兩個人坐在一起,邊嚼邊聊。
男生扯了扯衣領,一副不習慣穿西裝的樣子:
「要不是我哥說出門談生意,要打扮得體,我才不穿這破西裝。」
他遞過來一張名片:「哦,我是做遊戲的。」
我以為他做的是什麼 3A 大作。
結果一看名片。
哦豁,是洗腦小遊戲。
這家公司的代表作,包括「牛了個馬」「社畜來找茬」和「長工大戰地主」。
因為賽道特異,思路清奇,這兩年火得要命。
我坦白:「我也有玩過。」
接著男生問我:「是不是邊玩邊罵老板?」
我本想點頭,可又想了想,最近的陳嘉亦,好像也沒什麼好罵的。
忽然間,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陳嘉琦?」
「徐玥?」
我回過頭,穿著白襯衫牛仔褲的男人抿著嘴,臉色緊繃。
身旁的男生跟著轉身。
第一聲「哥!」,是驚喜的。
第二聲「哥?」,是震驚的。
「哥,不是你說,成為總裁的第一步,是先換上西裝嗎?」
「哥,牛仔褲是顯嫩,可你都幾歲了?」
「哥……」
陳嘉亦揉了揉太陽穴,擠出一句:「閉嘴。」
男生瞬間噤聲,又無助地側頭看了看我,聲音有幾分撒嬌的意味:「姐姐,救救我……」
結果這句話像是踩中了陳嘉亦的雷區。
他臉色一僵,抓著我的手腕,就往場外走去。
19
到了停車場,陳嘉亦又瞬間松開我的手。
摸著後頸,臉色有幾分不自然:
「裡面太悶了。」
「對不起,剛剛出來的時候有點著急。」
我低著頭:「哦,哦……沒事。」
這裡光線有些太好,我不敢抬頭看陳嘉亦。
加上四舍五入,我們剛剛算是牽過手了。
我這個人,雖然思想下流,可現實生活裡,和男人牽個小手,還是會害羞。
過了一會兒,頭頂傳來一聲咳嗽:
「徐秘書,我需要你的專業建議。」
「你覺得我……穿什麼衣服合適?」
穿什麼穿?我覺得你不穿最合適。
想起手機裡那個新建的相冊,我臉燙了起來:
「……都、都合適。」
我的言語非常克制,我的腦內能判十年。
陳嘉亦輕皺著眉,看著我確認:「都合適?」
似乎覺得我的回答有些敷衍。
為了保住這份工作,我點點頭,正色補充道:
「畢竟您長得白淨帥氣。」
「堪比被狗舔過的碗。」
「路過看一眼。」
「下一秒掉進水裡,都會覺得死而無憾的程度。」
「所以,無論您穿什麼……」
我還沒說完,陳嘉亦臉騰一下紅了,做手勢讓我打住:「行了,我知道了。」
那天回公司的路上,我又在副駕駛睡得昏迷。
隱約在夢中,聽到陳嘉亦在後排接電話的聲音:
「不行。」
「你們很熟嗎?就加微信。」
「用戶調研也不行,你那麼多用戶,就非得找這一個?」
往後的音量越來越低:
「什麼姐姐……」
「那是你未來……咳。」
「行行行,別嗥了,我答應你。」
最後那幾句話,我愣是沒聽清。
20
準備和陳嘉亦去 S 市出差。
我定了周五的機票,準備提前過去玩一個周末。
陳嘉亦聽說了之後,垂下眼睫,表情像隻被拋棄的大狗狗:
「算一算,我也好久沒出去玩了。」
「畢竟孤家寡人,約誰都討人嫌。」
然後再抬眼看我,眼神潋滟,透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期待。
我也沒多想,嘴巴跑在大腦前:
「陳嘉琦呢?他有女朋友嗎?」
沒想到一提陳嘉琦,陳嘉亦的臉色又垮了下來。
看我的表情,活像是綠茶在看不開竅的直男,妻子在看快要出軌的丈夫。
他最後嘆口氣:「算了,你出去吧。」
離開辦公室,我才後知後覺。
陳嘉亦是不是在暗示……
我可以約他?
那一晚,我失眠到半夜。
最近不再毒舌的陳嘉亦,好像一點點,和曾經的那個 AI 男友重合了起來。
我內心有某種晦澀不明的期待,開始瘋狂生長蔓延。
於是,第二天匯報完工作。
我鼓起勇氣問陳嘉亦,要不要改航班時間:
「就,我們可以周末一起……在 S 市待兩天。」
說完這句話,我已經不敢直視陳嘉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