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拍戲借走了我的狗。
導演跟我再三保證:
「放心,我們就讓它叼個假炸藥包走個過場。」
可殺青後,我卻隻見到被炸得一地的狗肉碎塊!
原來他們為了拍攝效果,竟然偷偷把道具換成了真炸藥!
導演不僅沒有半分愧疚,反而還笑嘻嘻扔給我八百塊錢:
「頭一次見這麼敬業的狗,知道是真炸藥都不跑。」
「片酬五百,多的算我們獎你的。」
「看我幹什麼,嫌不夠?又不是什麼品種狗……」
我笑了:
「是啊,又不是什麼品種狗,隻是一隻煩人的精神撫慰犬而已。」
「以前每次想殺生的時候,它就用腦袋過來蹭我。」
「現在它死了,忽然覺得腳後跟那裡空空的。」
「要不把你的腦袋擰下來補上好不好?」
1
一個小時前,我牽著球球去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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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走幾步,我就被人攔住了,他笑嘻嘻地跟我說:
「我是劇組的場記,想借下你家的狗拍戲,演一隻流浪狗,片酬五百,你幹不幹?」
我皺了皺眉,什麼流浪狗,演得也不行,我家球球分明有我這個親媽啊!
「不幹。」
說完我轉身拉著球球就要走。
他卻再次攔住我:
「你竟然還不願意?我們可是大制作、大 IP,裡面有很多一線明星呢!」
我冷淡出聲:「哦,關我屁事。」
他一聽,立刻態度也變得不好了起來:
「拽什麼?你這狗長相也一般,又不是什麼金毛邊牧的名貴品種,要不是我們剛好缺一個雜種狗,你以為你家狗有這個出名的機會?」
雜種狗?
我牽著繩子的手一頓,死死盯著他瘦雞一樣的脖子:
「你再說一遍?」
場記可能是被我的眼神嚇住了,他咽了咽口水,沒說話。
「汪汪——」
沉默裡,我身後的球球立刻咬住我的褲腿。
它用毛茸茸的腦袋在我的腳踝處蹭了又蹭,小聲嗚咽著:「嗚——汪——嗚——」
我明白它的意思。
每次它一察覺到我有殺意的時候,就會這樣咬著我、蹭著我。
偏偏小狗的腦袋最小最毛茸茸。
光是看到都會讓人平靜下來。
我不再和這個爛人計較,拉著球球離開這裡。
畢竟,今天是球球的生日,我還要去取給它預訂好的寵物奶油蛋糕。
可我們剛轉身,前面的導演就扔了一個毛球玩具過來:
「小狗狗,你想不想玩啊?」
「汪——」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了球球的眼裡迸發出了光。
我在心底輕嗤一聲,沒出息。
「過來陪我拍一場戲好不好?拍完我就把這個毛球送給你。」
「汪汪!」
球球開心地咧開嘴。
它轉頭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望著我,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導演見狀,連忙跟我認真道歉,態度十分誠懇:
「不好意思啊,剛剛那個場記不懂事,他不會說話。」
「你的小狗很可愛,我們也想拍下它最漂亮的樣子,呈現出最好的藝術效果。」
「你放心吧,我們隻用假炸藥包的道具,拍完我們就把狗還給你。」
我低頭,看了眼球球:
「真想去?」
「汪汪汪汪汪!」
球球十分激動,我知道,它是個喜歡熱鬧的小狗,可成了我的撫慰犬後,就一直隻陪在我一個人身邊,沒有別的玩伴,平時連遛狗也隻在我家周圍遛……
我擺擺手,算了,今天是它生日,它最大。
「去吧去吧。」
我站在一旁,看著我的小狗歡歡喜喜地跟著導演離開。
他們開始忙碌地重新布景,就在這時,蛋糕店的電話打了過來:
「程女士,您訂的寵物蛋糕已經做好了,您現在方便過來取一下嗎?我們可能要下班了。」
「哦,好。」
蛋糕店很近,就在前面五百米,我看了眼在片場裡玩得正歡的球球,覺得應該沒什麼,我取完就回來,五分鍾就好了。
可我沒想到,就是這五分鍾——
就讓球球失去了它的生命!
2
我取完蛋糕回來,就聽到劇組的人在興奮地議論:
「我去,劉導,那個鏡頭拍得真的絕了!」
「就衝剛剛那場戲,咱這部戲絕對能拿獎啊!」
「就是,別說,這狗還真敬業,炸藥炸開的時候,一點兒也沒跑!」
導演一臉樂呵呵地接受其他人的吹捧,還時不時地擺擺手假裝謙虛。
隻有我,疑惑地看著片場裡一地的灰燼。
這麼快就拍完了?
不是假炸藥嗎,怎麼威力這麼大?
我抓住路過的場記:
「戲拍完了嗎,我的球球呢?」
場記正拿著掃帚和其他人一起做片場清理,他聽到我這樣問,指了指片場還沒散掉的硝煙深處,他露出一絲惡俗的笑容:
「你的狗在那裡面呢,自己進去找吧。」
他的笑容讓我瞬間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趕緊飛奔衝向片場,片場裡炸藥散去後的煙霧還沒散去。
我大聲喊著「球球」。
可是沒有任何聲音回應我。
我的心越來越沉。
不要是我想的那樣。
不要是我想的那樣。
拜託,不要不要……
可最終我在一個鐵桶旁邊找到了半隻小狗的胳膊。
小腿。
尾巴……
還有好多好多七零八落的肉塊。
是的。
肉塊。
我的球球,被炸得隻剩一堆模糊的肉塊!
場記拿著掃帚在我身後笑著說:
「現在認出來了嗎?你的狗剛剛被炸死了哦。」
那一刻,一股劇烈的惡心感瞬間湧上我的喉嚨。
我再也抑制不住,彎腰嘔吐了起來。
我忽然想起有個演員說,傷心憤怒到極致,是不會大哭的。
而是會情不自禁地嘔吐。
原來是真的。
可場記卻在旁邊笑彎了腰:
「笑死了,你不是很寶貝你的狗嗎?怎麼它被炸成肉塊了你還嫌棄它?」
說著,他用掃帚把那些球球的碎片掃進筐裡:
「嘖嘖嘖,你嫌棄,我們可不會嫌棄呢!」
「把它們帶回去洗幹淨後,還可以順便再讓廚房做一頓狗肉火鍋補一補呢!」
……
狗肉火鍋。
特麼的!特麼的!特麼的!
我的牙關上下打著顫,甚至連手指都不停地發抖。
我知道,這是要發病的前兆。
一股強烈的、想要殺人的衝動湧上來,幾乎快要把我的胸腔擠爆了!
我死死掐著手指,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當然可以直接把他殺了。
但我要弄清楚,到底是為什麼,他們會對我的球球這樣。
這個場記隻是個奴才,真正拍板的另有其人。
我轉過身,直接朝導演走去:
「你不是說用的是道具嗎?為什麼會炸開?為什麼!」
3
導演推了推眼鏡,還是那副看起來很誠懇的笑容:
「本來是想用道具的,但考慮到拍攝效果,我還是覺得用真的更好,不信你快過來看這個成片,簡直可以用藝術來形容!」
「我也很感動,說實話,我以前為了拍戲,解剖過活貓,毒死過鸚鵡,但是我覺得都沒有你家的狗演技好!」
活貓。
鸚鵡。
也就是說,還有很多和球球一樣的,被他以藝術的名義殺死!
呵,我笑了。
我哥以前竟然會覺得我是精神病,所以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可是,在我看來,這個導演才是精神病啊!
為什麼沒有人把他送進去呢?
導演渾然不覺,他樂呵呵地拍我的肩,還覺得自己非常大方:
「你放心,到時候,片酬我一定少不了你的,說好的五百,我單獨再給你添三百,就當獎勵了!」
他大手一揮,塞了一個厚厚的紅包給我。
我接過紅包,連手都是抖的,我好怕我抑制不住真的就把他給掐死了。
我真的好想撕了他啊。
好想好想。
可是不行,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我還沒有看我的球球最後一眼。
我死死地掐著掌心,極力忍耐著說:
「導演,你真大方,謝謝你,能給我看一下拍出來的效果嗎?我想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藝術。」
「那沒問題!」
聊到這個,導演非常自豪,炫耀似的打開了監視器給我回放了起來:
畫面一開始,就是一個燃著火星子的包袱被人扔到醫院門口。
我的球球機敏地飛身撲上去,用爪子迅速撲滅火星。
它還得意地看向鏡頭,似乎在等著劇組的表揚。
可下一秒,它的神色就變了,湿潤的鼻頭動了動,仿佛聞出來了這是真的炸藥!!
球球卻沒有跑開,而是翻身用自己的身體蓋住了炸藥包,生怕它炸開傷到人類!
砰——
爆炸聲響起。
其中夾雜著一聲微不可聞的小狗悽嚎。
「嗚——汪——」
像是在透過鏡頭和我最後告別。
然後,我眼睜睜看著我的小狗在漫天的灰塵裡,一分為二,二分為三……
直至消失成片片碎塊……
當畫面歸於沉寂的時候,我甚至感受到有什麼冰涼湿潤的東西從我的臉頰邊滑落。
導演還在我的耳邊洋洋得意地說著:
「怎麼樣,拍得好吧?你看,都把你感動哭了!」
「不過我覺得你應該為你的狗感到開心,能為藝術獻身,這是多麼光榮的事情。」
「更何況,比維納斯雕塑更值錢的是,斷了臂的維納斯啊!你家小狗的確很乖很可愛,但是它死了就會顯得它生前更乖更可愛啊!」
……
聽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了。
憤怒、悲痛、心碎、所有的情緒匯集到一起,我甚至無奈地笑出了聲:
「哈哈哈,是嗎?」
「那你覺得你的片子拍得好嗎?」
他得意地笑:「那當然好了,我可是國內的一線導演。」
「那把你的手砍了,讓你以後都拍不了片子,是不是會顯得你以前拍得更好了啊?」
他有些呆愣。
還沒有反應過來我什麼意思,我就已經操起地上用來當道具的斧頭衝他的右手砍下去了。
「撲哧——」
我感受到一陣滾燙的液體猛地噴到我的臉上、裙子上……
「啊——救、救命啊!」
4
其他人被嚇得迅速逃竄。
導演捂住自己被砍得稀巴爛的右手,大聲呼救:
「瘋子,你這個瘋子!來人啊,快把這個瘋子給我抓起來送進警察局啊!」
呵呵,還有力氣呼救。
看來這隻手還是沒有砍斷。
我直接再次逼近他,拿起斧頭繼續往他右手上砍:
「你為什麼要報警抓我,我不是在幫你嗎?」
「是你說的,比維納斯雕塑更值錢的是斷了臂的維納斯雕塑啊。」
「那你沒了右手,肯定更能顯示出你以前拍出來的片子的珍貴啊!」
「我是在幫你實現從一線導演到超一線導演的晉升,為什麼要抓我?」
……
我一刀一刀砍下去,周圍的人根本不敢上來拉我。
導演痛得隻有「啊啊啊」的亂叫,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震耳欲聾的警車聲響起,警察趕過來將我強行押走……
導演被送去了醫院。
場記和攝像他們被帶去一起和我做筆錄。
他們字字泣血地跟警察訴說我如何如何無理,多麼多麼殘忍,而他們又是多麼多麼無辜。
可輪到我時,我隻是咧開嘴,嘿嘿一笑。
然後起身猛地衝到場記跟前用盡力氣扇了他一個大嘴巴子,然後字正腔圓地說出那句話:
「我是精神病!」
5
是的,我是精神病。
眾所周知,精神病在發病時,幹的事情不違法。
殺了人也不會被殺。
我被警察迅速拉開。
場記捂著高高腫起的臉大聲控訴:
「我不信!都是她為了逃避法律制裁說出來的謊話,警察叔叔,他們當著你的面都還敢打人,這是挑釁啊……」
我無辜地說:「我沒有打人,我打的一直都不是人啊!」
場記聽了更氣了,掙扎著要過來打我。
場面亂成一鍋粥。
最後是我哥的秘書匆匆趕過來,提供了一堆精神鑑定,還有我的過往病例,才把我保釋出來。
從警察局出來後,秘書勸我:
「以後不要為了事情生氣,因為他們隻是殺了一條狗。你們之前也約定好了片酬,很難判定他們犯罪,最多算和你的經濟糾紛。要是因為這,把自己搭進去不劃算。」
我說:「我知道。」
秘書驚訝地看著我:「你知道?」
我自嘲地笑:「是啊,精神病在沒確診精神病之前也是學法律的高才生呢,想不到吧。」
秘書一言難盡地看著我。
我說:「我知道你是想問為什麼我會從一個法學高才生變成一個精神病。但我勸你不要好奇。」
我怕再觸及那段回憶,我會忍不住把他也砍了。
秘書也識趣地岔開話題:「那你知道他們不算犯法你還要跟他們硬剛,不怕把自己搭進去嗎?」
「很簡單,我是精神病啊。」
精神病,殺了他們都不為過。
他們得不到法律的制裁,但是可以得到精神病的制裁。
球球是我的兒子,沒有誰比母親更有資格當審判的法官了。
6
秘書把我送回家後,拿出一個小袋子給我,他跟我說:
「這是你哥讓我給你的。」
我打開袋子,裡面是球球……
七零八落的……
屍體。
我能感受到我的手又開始抖了。
秘書說:
「這是你哥讓人撿回來的,他說你最近可以把它帶去好好安葬,轉移一下注意力。不要再陷在對導演他們的仇恨裡了。」
我笑了笑:「可是我看到這些東西,隻會更加仇恨導演了,怎麼辦。」
秘書不說話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帶著球球的屍體去了寵物殯儀館。
我從來不相信鬼神因果。
我是個罪人,以前就殺過人的罪人。
我知道真要有鬼神,我以後肯定下地獄了也不會有什麼好報。
但是為了球球,我寧可相信有鬼神,有因果。
因為它是個善良的好狗。
它該有好報。
可我沒想到,我還沒進到寵物殯儀館,老板一看到我就趕緊把大門關上,神色恐懼:
「不、不好意思,我們今天不開業。」
我皺了皺眉:「今天是工作日,為什麼不開門?」
老板額頭上都沁出了汗:「就是不開門,您去別家吧。」
我無語,去了另外一家。
可另一家老板也是一樣。
一看到我就立刻關門。
等到了第三家的時候,我直接在他關門前擠了進去:
「說,為什麼不接待我。」
老板恐懼得快哭了:「您都上微博熱搜了,我怕、怕您犯病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