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油鹽不進,楊女士終於咬了咬牙:「行!我給錢!但你要先去醫院配型。」
「好!」
9
其實我不反對配型,因為如果不合適,楊女士以後就不會打著親情牌來煩我了。
如果合適,我還能趁機賺點兒錢,畢竟我那個腎也是個定時炸彈。
但為了避免配型失敗後白跑一場,我還是公事公辦地要求楊女士支付我五萬的勞務費。
無論配型成功還是失敗,都不得追回。
她目瞪口呆,說:「……你就這麼缺錢嗎?」
我說:「是啊。不給我就走了。」
楊女士閉了閉眼:「給,我給。」
我親眼看著她轉賬,道:「寫上自動贈予。」
楊女士額上青筋直跳,磨蹭了片刻,還是付了錢。
錢落了袋,我才和她一起來到醫院。
接下來開始為腎移植手術配型。
這幾天我從網上查了一些資料,腎移植的配型主要是需要驗血、驗抗原,還有 HLA 點位等,除此之外,還要進行 B 超,看我的腎結構,如果我有基礎病也不行。
總而言之,想要配型成功,並不是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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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 B 超的時候,醫生詫異地問道:「哎,你知道你是重復腎嗎?」
我說:「知道啊,大夫,我這種情況,可以給人移植嗎?」
雖說是富裕一個器官,但也不一定能給別人用啊。
醫生沉吟道:「這可復雜了,要看你的腎功能、結構,還有你的健康情況,我們要好好研究一下才行。」
我點頭:「好的。」
接下來就是等待配型的結果。
一周後,楊女士激動地打來電話:「凌凌,結果出來了,你可以給睿睿移植了!」
10
真沒想到,我竟然真的能配上。
像我們這種同母異父的關系,概率好像並沒有那麼高。
一時之間,我心裡有些奇異的情緒。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楊女士那邊卻高興極了,大笑道:「凌凌,你知不知道?你有三個腎!三個啊!功能都是完整的!」
她念叨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見她如此興奮,我潑了盆冷水,說:「一百萬,你還是要給的。」
那邊頓時安靜了下來,楊女士遲疑道:「可,可你不是有三個腎嗎?醫生說了,本來就是富餘的腎,弄不好也要摘除……」
我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隻說:「你們給錢,我做手術,不然免談。」
楊女士沉默片刻,道:「凌凌,當初說好一百萬,是要彌補你隻有一個腎,是醫療費。可,可現在割掉一個腎,並不影響你的身體啊!」
聽了這話,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如果我不是重復腎,你以為我會同意嗎?一百萬難道買得來我的健康?」
真可笑,從頭到尾,一百萬都隻是這個多餘腎的價錢啊!
11
楊女士很不甘願,嘮叨了半天才掛了電話。
我根本懶得理她,就憑她為了這個理由來找我,我就不可能會對他們有一絲同情。
可第二天,楊女士和她的二婚丈夫,忽然提著大包小包登門拜訪。
我一下班,就看到他們像門神一樣堵在我租的小套房門口。
楊女士對我笑得十分溫柔:「我們就想來看看你。」
她的丈夫長相粗獷,脖子上戴著一條粗粗的金鏈子,怎麼看都像個混社會的人士。
我沉默片刻,還是讓他們進了門。
他們倆坐下後,拿了些禮物給我。
我收下後,直接道:「錢準備好了嗎?」
楊女士有些尷尬,緩了緩,才說:「凌凌,我們來就是想和你好好聊聊,家裡真的不富裕,你弟弟後續還有很多開銷,這一百萬,實在是太多了。」
見我不搭話,楊女士的丈夫忽然沉聲道:「我們給你二十萬,這個已經數很可以了。」
他是個高大的男人,眼神很有威懾力。
看這意思,他們夫妻倆打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是要欺負我年紀小,什麼都不懂?
12
我隻靜靜地坐著,一句話也不說。直到他們越來越焦急,我才道:「之前你是答應了那個價錢的,現在出爾反爾,我不能接受,你們去找別人吧。」
楊女士著急地說:「凌凌!你弟弟的病情真的很不樂觀!求你幫幫忙!之前我已經給了你五萬,加上這二十萬,並不少了!」
楊女士的丈夫也道:「本來你就沒有損失,我們就算一分錢不給,難道你就要看著我兒子去死嗎?」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地不要臉啊!
我十分無語,反問道:「請問你兒子得尿毒症是因為我嗎?如果不是為了移植,我完全可以不做手術的。醫生說過,有些人一輩子都沒事!現在搞不清楚狀況的好像是你們吧!」
我一字一句道:「這一百萬,是買你們兒子的命!你們認為他的命不值這個錢嗎?」
有時候,人就是不知足。
在我沒有出現之前,如果讓楊女士夫妻花一百萬買個腎源,想必他們也會願意。
可現在一聽說我有三個腎,他們立刻就不想掏錢了。
楊女士一愣,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楊女士的丈夫卻眼光陰沉地望著我,說:「你這是趁火打劫!如果別人知道了,你的名聲就臭了!」
我攤了攤手:「二十年不見的親媽,來找我一開口就是割腰子!會搞壞名聲的人,怎麼也輪不到我吧!」
我好整以暇地雙手抱胸,輕聲道:「別試圖道德綁架我,你們都沒有的東西,要求我合適嗎?」
反正我就是這樣一個態度,隻看他們倆的選擇了。
13
楊女士和丈夫面面相覷了片刻,似乎拿我沒有辦法。
過了會兒,這男人粗聲粗氣地說:「我給你五十萬,你給我兒子捐腎!」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你當菜市場買菜呢?還能討價還價?」
男人攥緊了拳頭,「砰」的一聲站了起來,把椅子都頂翻了。
「你不要得寸進尺!你媽求你,我也好好和你說,你個小孩總不能油鹽不進!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楊女士見他咬牙切齒的,連忙拉住他,轉過頭對我說:「凌凌,不好意思啊,你叔叔他脾氣不好,你別介意。我們也是著急,睿睿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她抹了抹淚,道:「咱們各退一步吧,五十萬也不少了,買什麼都夠了啊。你一個女孩子,要這麼多錢也沒用,這次你幫了忙,咱們就是一家子了。將來你出嫁,還多個娘家人啊。」
她的語氣由衷懇切,十分入情入理。
我冷淡地撥開她的手,鄙視道:「你們倆,擱我這兒演戲呢?還 TM 有完沒完啊!」
這是提前彩排過的嗎?
還是天生的默契?
我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道:「再說一遍,想要我的腎,就要補償我一百萬,一分都不能少,不同意,你們去找別人!」
楊女士的丈夫推開了妻子,大步向我走過來,憤怒地揪住我的衣領:「你是不是找死!」
我鄙夷地看著他:「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給你兒子移植!!」
「有本事,你朝這兒打!」我指著我的腰,狠狠地說道。
楊女士拉開她男人,嗚嗚哭了兩聲:「算了算了,都別吵了,什麼都可以商量的!」
她丈夫惡聲惡氣道:「憑什麼給她這麼多錢!我殺了她!一分不花,就能用她的腎!」
這是在威脅我?
我撥通電話:「110 嗎?有人要殺我,就在我家,請你們快來吧。」
楊女士連忙撲過來,搶我電話:「你這是幹什麼!」
爭執中,通話被弄斷了。
可電話已經打了過去,幾乎是立刻,電話就打了回來:「您的地址是哪裡,我們現在就找警官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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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警察到了之後,楊女士和她男人開始裝可憐。
說自己兒子要死了,說我貪得無厭,勒索他們。
警察了解了之後,對我說:「咱們國家明令禁止器官買賣,你懂不懂?」
接著又對楊女士他們道:「要不要移植是人家的自由,你們不能逼人家!要是想通過傷人獲得器官,這是犯法的!」
幾乎是各大三十大板。
我挑了挑眉,立刻露出一個受傷的表情,落寞道:「警察同志,我媽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拋下我走了,我二十年沒見過她。現在她突然來找我,一張口就要我給她兒子捐腎,是他們主動說要補償我的身體損失,提出要給我錢,現在忽然又反悔了,還說要殺了我。」
我流下一滴淚:「您說,於情於理,我有錯嗎?」
這個故事比小白菜都慘,比苦菜花都苦啊。
楊女士喊道:「明明……明明是你要的錢!」
她丈夫也道:「對呀對呀!」
我假裝破防地捂住臉,抽泣道:「你們說得都對,都沒錯!行了吧!錯的是我!嗚嗚嗚~請你們別再來騷擾我了,我不捐了,你們去找別人吧!」
楊女士:「……」
她丈夫:「你這個死丫頭!」
警察同志喝了一聲:「注意點態度!」接著嚴肅道:「你們不能再騷擾人家了!再說一遍,捐不捐腎是人家的自由!」
楊女士捂著臉大哭道:「那我兒子怎麼辦?他快要死了啊!」
警察皺了皺眉,說:「醫院裡等待配型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全都去違法犯罪,走歪門邪道,那社會不就亂了嗎!」
真是擲地有聲!
15
警察走了之後,楊女士和她丈夫也隻能不甘願地離開。
其實我是故意把事情鬧大的,想留下一個報案記錄,讓他們以後有所顧忌,免得真的對我下黑手。
我知道這件事不會輕易結束,沒想到轉天楊女士和她丈夫就來我公司鬧了。
他們倆站在公司大門口,一邊哭訴一邊拉橫幅,「宣揚」我見死不救的惡劣行為。
「我兒子現在在重症室,馬上就要不行了,他還沒到二十歲啊!
「袁凌有三個腎,竟然不願意把一個沒用的腎救我兒子的命!
「求大家幫幫忙,勸勸她,勸她高抬貴手,幫幫我們~~」
他們這麼一鬧,寫字樓門口頓時圍觀了不少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真的假的?」
「袁凌?是 18 樓那個公司的嗎?」
「真沒想到……」
面對這個陣勢,我十分地無語。
兩個月前,獵頭就找過我,我很快就要離職了。
他們以為這樣做就能逼迫我,讓我為難嗎?
說實話,這對我來說完全不疼不痒。
中國這麼大,每天都有無數條爆炸新聞,我這點兒破事誰會關注?
他們真以為誰都能被網暴啊?
不知道是電視看多了,還是小說讀多了。
我幹脆繞過正門,打電話給楊女士說:「你們隨便鬧,我無所謂。隻不過每鬧一次加五十萬,算上昨天晚上那次,現在是二百萬。」
「二百?你……你真敢要!」
楊女士終於卸下了虛假的溫柔面孔。
我淡淡地說:「那就是你的事了。」
說完,我果斷掛掉了電話。
16
我請了一天事假,安安靜靜地關機了一整天,到了轉天才打開手機。
接著,我在朋友圈的同事分類裡,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完完整整地交代了一下。
雖然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可也不願意被白白潑髒水。
好在大部分同事都是很講道理的,都給我發「抱抱你」的表情包。
現代社會的人有個好處,就是都很有邊界感和自主意識。
楊女士總念叨著什麼「救人一命」,好像道理站在他們那邊。
可這話說給我們聽,純屬道德綁架!
有個和我關系不錯的同事打電話給我,說過了早上上班的時間點,大家都各幹各的去了,樓下再沒人圍觀。
楊女士和她先生傻站了半天,根本收不到理想的效果。
沒辦法,他們就想進樓裡找我單位領導聊聊。
保安倒是沒攔著,可他們以為我在什麼事業單位上班,領導就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會認真接待他們。
我們這種私人小公司,老板哪有工夫跟他們啰嗦啊。
兩人剛進公司,屁股都沒坐熱,就被保安和前臺給轟走了。
我笑著搖搖頭,真是兩個無賴。
這段時間,我姑姑又替我打聽了一番。
說楊女士的丈夫雖然掙了些錢,卻是沒少撈偏門,是個典型的混社會的。
他本身就是個四處佔便宜不吃虧的人,遇到我這件事,定然是不甘心花這麼大一筆錢的。
姑姑讓我小心點兒,別被他們欺負了。
17
這個我倒是不擔心。
隻要楊女士夫妻還需要我的腎,就不能對我進行人身傷害。
因為我沒有籤署捐贈協議,就算我死了,我的腎他們也用不上!
他們頂多就是恐嚇恐嚇我,可我又不是嚇大的!
記得在我十二歲那年,我爺爺隔壁鄰居家的兒子正好十八歲。
他心思不正,看我平時沒人管,就在我下學後,偷偷摸摸地藏在我屋裡,打算強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