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希昭儀,即使是面對娘家人也不見她有多高興,她好像整日都帶著哀思。
清漪打扮得精致,出盡風頭,其他嫔妃的眼睛都像刀子似的射過去。
宴會進行到一半,番邦的其中一位使者突然站出來跪倒在地。
「陛下,我們此番來,也是為了兩地交好,特來求親,希望能讓可汗迎娶一位公主。」
場面瞬間陷入死寂。
一共有兩個公主,二選一的難題。
朝荷雖然被奪了公主的金寶,但吃穿用度還是和往日一樣,今日宴會也照常出席。
「朕的兩個公主尚且年幼,朕可以在宗室裡為你們可汗挑選一位姿容秀麗,蕙質蘭心的。」
「陛下,公主年幼,可以暫時先不舉行婚禮,在我們邊地久居,等到公主及笄崽舉行婚禮。」
父皇瞬間黑臉,又不好明著拒絕,宴席鬧得不歡而散。
使臣要在宮中住一段時間。
我被攙扶著往外走,前方不遠處就是朝荷和皇後在說話。
「母後,我不要嫁,那可汗都五十多了,西北蠻荒之地,女兒不要。」
「你們還年幼,這件事情你父皇會處理的。」
「或者讓昭瑜嫁過去吧,我瞧著不錯。」
皇後腳步一頓,瞪了她一眼,同時也注意到在身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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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假裝沒聽到,恭敬地朝皇後行禮。
前世並沒有和親這件事情,我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
在宮中思考了幾日對策,不過幾日沒出門,皇後就邀請我去御花園賞花。
她的面子不能不給,這鴻門宴我隻能硬著頭皮去。
朝荷和皇後早就等著我,見我到來,殷切地招呼我坐下。
「昭瑜不愛出來走動,本宮都擔心你的身體,快嘗嘗本宮準備的茶和點心吧。」
我剛伸出手,看著面前的茶水又默默縮回去。
這杯茶裡面有東西。
昔日在江南青樓中時,一些客人喜歡用些藥,因此許多房間裡都帶著異香。
鸨媽每次使喚我去打掃房間,我都得屏住呼吸,但是慢慢的,通過香味我都能聞出用的什麼藥。
就算混合這茶水的清香,我也能輕松聞出來。
皇後擔心被人查出,這藥極有可能是從宮外帶進來的。
「昭瑜,怎麼不喝啊?」
我看著皇後的笑容,越看越覺得這笑容背後實在恐怖。
「這杯茶,我敬皇後娘娘。」
我端起茶杯,站起身假裝暈倒,一個阻咧,直接將桌上所有東西都揮在地上。
桌上的茶杯點心都掉在地上,碧玉立馬上前來扶我。
「公主可是身體還不好,要不奴婢給你找太醫瞧瞧。」
皇後的笑容消失殆盡,卻又迫不得已裝出賢後的模樣,還想說什麼,隻見一個小太監著急忙慌地闖進御花園。
「不好了娘娘,前面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在宮裡吵吵嚷嚷像什麼樣子。」
「前面有侍衛發現有人在宮殿裡苟合,是使者和……清美人。」
10
這消息來得措不及防,等我們趕到的時候,清美人和使者已經被扣下,父皇在御書房收到消息,當即砸碎了杯子,下口諭將清美人亂棍打死。
至於那位使者也被暫時關押起來等待發落。
「昭瑜,這清美人可是你帶進宮裡的人。」
皇後這番話明顯是打算將屎盆子扣在我頭上。
我抬眼面露無辜:「可是我聽說前段時間她常常往鳳儀宮跑呢。」
一開始皇後想拉攏清漪,三天兩頭的送東西,仔細調查都能查到。
清漪帶進宮就是我早就準備好的惡心皇後的棋子。
離開御花園後,我直接前往御書房,學著朝荷的樣子跪在地上。
我沒帶護膝,御書房外石板路跪得有些難受。
太監勸我回去,說父皇在處理政務不便打擾。
我假裝沒聽見,就跪在烈日炎炎下,不過跪了一炷香的時間,太監就急匆匆趕來:「公主,陛下讓你進去說話。」
我艱難得站起身,御書房內安靜無比,隻有父皇翻閱奏折的聲音。
見我進門,他連頭都沒抬:「跪在外面做什麼?」
「兒臣來請罪,當初不該帶清漪進宮,惹出這樣的事情,兒臣罪該萬死。」
御書房內再次陷入沉默,我重新跪在地上,隻是這次,父皇很快就讓我起來了。
「你曾經流落在外,識人不清也正常,父皇不怪你。」
我松了口氣,隻嘆這一招,終究是賭對了。
「你身體不好,快回去休息吧,父皇有空再來看你。」
他揮手讓我離開,我前腳剛回到自己寢宮,後腳希昭儀的侍女就來了。
「昭儀說,跪久了容易有淤青,這藥需要塗抹在腿上,淤血揉開了才好。」
「謝過希昭儀,那邊都處理好了嗎?」
「都處理幹淨了。」
侍女說完話就離開,我躺在床上長舒一口氣。
這是我想了許久的策略。
當初在朝荷的宮裡扔在巫蠱娃娃的殘骸是我讓清漪做的,隻有她出入鳳儀宮不會讓皇後等人懷疑。
但是我們終究是因為利益暫時綁定,前世她為了上位投靠皇後我記得清楚。
既然知道我的秘密,就絕不能留下。
於是我設計引誘清漪去使臣休息的地方,我想偽造她與使臣的奸情。
皇室的顏面讓她不會有任何辯駁的機會。
夜晚我常常在使臣休息的宮殿附近徘徊,沒想到正好撞見希昭儀。
「昭儀是來和故鄉人說話的?」
「不,我是來幫你的。」
她給我一包藥摻雜在清漪的飲食裡,想辦法把人叫來這裡,她再聯系使臣之中一人,這藥會讓人情不自禁,且毒發之後會意識昏沉,就算別人給清漪機會辯駁,她也說不出話來。
「希昭儀為何要幫我,還是說,你不喜歡清漪?而且這使臣還是你的母族人。」
「清美人怎樣與我何幹,這母族人若是真心愛我,又怎會讓我遠嫁,倒是你……」
希昭儀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若使臣挑不出錯,和親之事說不定能成,你與朝荷公主之間,你又有幾分勝算能留下來?」
她果真一眼就看透我的心思。
我若是想對清漪下手,隨便找個侍衛都行。
挑中使臣也是為了和親一事。
「西北偏遠,公主體弱,還是別去了,況且……那邊沒有麗貴妃這樣的人物。」
11
我不知道她為何提起我母妃,午間闲談的時候便問起碧玉。
碧玉也隻是聽教養她的嬤嬤說起過:「希昭儀早年進宮,因是番邦女子,在嫔妃中不受待見,常有人笑話她,麗貴妃心軟,賢德之名宮中皆知,她常常主動和希昭儀說話,還教她撫琴,如今希昭儀的琴技皆是當年貴妃娘娘親傳。」
在眾人的話語中,我依稀能拼湊出母妃的樣子。
大概是個溫婉善良的女子,可惜這樣的女子不適合在深宮之中。
出了這麼大的亂子,西北的可汗當即寫了陳情書,表示未來五年的進貢都可以翻倍。
但還是希望父皇可以考慮和親一事。
碧玉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看賬本。
「宮裡好像丟東西了。」
「估計是哪個手腳不幹淨的奴才,奴婢讓人去查查,隻是這會兒公主還是想想和親的事情吧。」
「不行,我丟的這兩個花瓶是我最喜歡的,你現在就讓人去查。」
碧玉無可奈何隻能讓人去查,不單單是我,很快希昭儀宮裡也丟了東西。
因著丟的東西都蓋了官印,十分貴重,內務府也隻能腳不沾地地找。
皇後在打聽和親一事的時候,也遭到了父皇的斥責。
無非就是管理後宮丟失這麼多東西,還有時間關心國事。
被罵的皇後心情不好,又將內務府罵了一頓,導致內務府隻能加派人手去查,就差沒把賬本翻爛了。
父皇來我宮裡吃飯時,問起我丟失東西的事情。
「少了什麼,父皇讓人給你送來。」
「謝謝父皇,但是裡面有幾個東西是母妃的,兒臣能不能去問問內務府總管啊?」
「讓他們過來回話就是。」
內務府總管很快趕來,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回話,順便說出了件大事。
「最近出宮採買的宮女奴才都已經打聽過了,並未發現異常,除了……皇後宮裡有個小宮女,出宮去買了點東西,那東西……」
總管話都不敢說下去,最後父皇不滿地嘖了一聲,他才開口:「奴才去賣藥的鋪子打聽了,那宮女買的是宮裡的禁藥,用作男女歡好的。」
聞言,父皇立馬變了臉色。
當初清漪的事情讓他蒙羞,本就是根心頭刺。
當即就讓人去查,連著清漪的事情一起查。
希昭儀給我的藥是她早年帶進宮的,早就無從查證。
皇後買的藥雖然是想給我的,但是現在正好可以推在清漪頭上。
有本事就下去對峙吧。
內務府查了整整三天,結果,父皇氣衝衝殺進了鳳儀宮。
我趕到的時候,皇後的左臉已經出現紅痕,父皇坐在上首,臉色陰沉得可怕。
「皇後, 朕以為, 你是識大體的, 不會讓朕蒙羞。」
「陛下, 臣妾是清白的。」
「那包藥你怎麼解釋?」
皇後又怎麼會說那包藥是想下在我身上, 這個啞巴虧她注定要吃下。
旁邊的朝荷還在哭哭啼啼地求情:「父皇, 母後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必定是有人陷害,肯定是昭瑜!或者是其他嫔妃!」
父皇長嘆一口氣,突然掐住朝荷的臉。
「你與皇後當真母女情深, 既如此,也願意替朕分擔吧, 這次和親, 就你去吧。」
12
朝荷壓根沒想到這件事情會落在自己頭上, 當場就暈過去。
這次父皇是鐵了心, 當即就下了聖旨。
我沉思一瞬, 跪在父皇面前:「兒臣希望, 徹查當年母妃去世一事,兒臣懷疑其中有冤情!」
此話一出,全場一片寂靜, 半晌我才聽到父皇的聲音:「準了。」
我自然不希望內務府盯著清漪的事情不放,需要給他們找些新的事情做。
同時也是希昭儀告訴我,當年母妃去世的事情有疑點。
「貴妃一向身體康健,次次平安脈都健康,為何會在難產時血崩?」
我想為母妃討回公道,算是做女兒的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朝荷因為和親的事情一病不起,但這次除了太醫去看過,沒人再光顧。
父皇對她的耐心似乎到了極點, 隻吩咐了一句需要讓她完好無損地出嫁。
於是流水的湯藥送進去, 朝荷被強制喝下。
皇後也已經無暇顧及。
因為買禁藥一事, 皇後被暫時禁足,在宮內抄寫佛經, 和親的事情都是幾個高位嫔妃處理的。
皇後沒法插手,內務府查了個底朝天。
當初給我母妃下藥, ṱű̂³收買接生嬤嬤等事跡皆是皇後的手筆。
事情真相大白,父皇當即大怒。
皇後自知瞞不住眾人,索性全招了。
從當初收買我母妃身邊的宮人,在到讓她血崩, 以及後續換公主等等。
而朝荷的身份, 是皇後娘家妹妹,早年的跟個窮酸秀才私通, 生下的孩子。
因為見不得光,所以皇後派人把秀才滅口了, 再將那個孩子換進宮裡。
不僅能把我母妃除了個後快, 還能用這個孩子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父皇一氣之下收回了皇後的金冊金寶, 將人打入冷宮。
朝荷出嫁當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風採,整個人雙眼無神,連同那些嫁妝一起被送去和親。
站在城樓看著遠行的隊伍, 我心中最後一絲怨恨才終於消散。
隻希望她能身體康健吧,這樣在西北還能多活兩日。
不過,那與我……又有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