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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餐廳裡。
裴遇言靠在沙發上,抬眸看向我,一如當初每一次看向我時,他的目光總是溫柔的:
「阿瀅。有句話,我很早就想說了。」
裴遇言拿出一張早就買好的飛機票,頓了頓,低聲道:
「人生隻有短短幾十年,我想為自己爭取一下,我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可以嗎?」
「遇言哥。」
我抬眼看他,緩聲道:「我也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雨,像是瞬間變大。
恍惚間。
我仿佛又回到了離開村落的夜晚。
雨水泥濘,一步三回頭。
那時候的我似乎在哭,哭著想,以後再也見不到裴遇言了。
我要離開我最喜歡的人了。
可是。
時間一次又一次回溯,我仍舊記得當時的不舍,卻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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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喜歡遠如天上月,知道它存在過就好。
大雨傾盆。
餐廳裡的玻璃亮得讓人怕冷。
我和裴遇言看著彼此,從小的默契讓一切對話都有了答案。
臨走前。
裴遇言看向我,緩聲道:「你喜歡的是那個人嗎?」
對面的餐廳門口。
穿著衛衣的男人蹲在地上,一臉不耐煩地瞅著這邊,看起來就是個小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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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門口,慕瑾川隨手帶上門,有些不爽的出聲道:「你們聊什麼,聊得這麼久?」
「關你屁事。」
我淡漠的出聲,隨即看向他:「你要是想一直賴在這裡,記得打錢,我要收房租。」
慕瑾川一怔:「就憑老子的身價,會欠你錢?」
我:「口說無憑。」
慕瑾川:……
夜裡。
我起床倒水。
慕瑾川將水杯遞到我的手邊,冷不丁問道:「如果沒有懷孕,你是不是就要和他走了?」
我捧著杯子,安靜喝水:
「沒有男人願意自己的女人生別人的孩子,但是最愛的女人,可以例外。」
慕瑾川挑著唇,訕訕一笑:
「喜歡他,就跟他走。」
「喜歡不重要,愛也不重要。」
我看向他,很不喜歡他的臉上出現這種肆意嘲諷的神情,一字一頓出聲道:「重要的是,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輪不到你給我建議。」
慕瑾川怔在原地,側目瞥向我:「你就是喜歡他。」
我:「關你屁事。」
慕瑾川:「你不喜歡我。」
我:……
我難得看了一眼慕瑾川:
「算你有自知之明。」
「不喜歡就不喜歡,誰 tm 稀罕啊。」
慕瑾川厲聲叫著。
我沒理他,直接回了房間,門外傳來慕瑾川踹椅子的聲音,嚇得球球一直撓門,我隨手開了門,球球便鑽了進來。
門縫有光透出。
慕瑾川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不言不語。
看到地上踹壞的椅子,我低聲道:「我的椅子,三百一張,記得原價賠給我。」
末了。
我又補了一句:「我的門,你踹的,也要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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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突然多一個人,對門的弟弟不敢過來蹭飯了,保姆也每天有些緊張。
隻有球球。
之前還被嚇到,白天又鑽到慕瑾川懷裡,蹭個不停。
……
我全程無視,隻是靜靜地坐在窗邊看書,感受著偶爾拂過的微風。
回神的時候。
慕瑾川已經把酸梅湯放在我的身邊:「每天都看他喜歡的書,是覺得他能搶到這副身體的主導權?」
我仰頭看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聯系了那個挨打的醫生,你不趕我走,不就是在等這個嗎?」
他撇嘴,很是不屑:「看什麼看,合著老子的臉,老子的存在,就是為了證明,你喜歡他了?你拿老子當亡夫回憶錄呢?」
說完。
他氣鼓鼓地走了,我看著他背影,蹙了蹙眉。
按照醫生的說法,重復地用以前做過的事情去喚醒另一個人格,對於現在而言,有一定的難度。
慕瑾川早年父母雙亡。
幼年時期,性格孤僻,經歷過霸凌,一度隻會和小貓、小狗說話,後來重壓之下,也漸漸培養成了真正的豪門貴公子,一直都是謙虛有禮的。
隻是。
天不遂人願。
車禍來得突然,失去雙腿和親叔叔,整夜整夜地做噩夢,一度精神崩潰,也是為了家醜不外傳,慕老爺子就把他關在了家裡。
直到病情穩定,才慢慢開始接觸外人。
越觸碰慕瑾川的過去,我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悶感。
睡不著的夜,我反反復復想到過去種種,卻聽到了鈴鐺聲。
一抬眼。
慕瑾川光著上半身,脖頸上戴著金色鈴鐺,一臉壞笑:
「主人,摸摸我唄。」
「慕瑾川,我是懷孕了,不是廢了,你覺得你能不能經得住我一腳。」
我沉聲發問。
慕瑾川:……
有時候。
我真的覺得現在的慕瑾川賤兮兮的,但是看到他的臉,我卻也從來沒有把他趕出家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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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裡,最喜歡慕瑾川的當屬球球。
慕瑾川也總是一臉拽拽的樣子,勾著球球的下巴:「貓隨主人,對嗎?」
「……」
我垂著眸,不想作聲,手撫著小腹,已經隱隱能夠感受裡面的小東西。
其實。
我想過打掉這個孩子,但是當我意識到我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所剩無幾時,我平生第一次猶豫了。
可能是懷孕了。
我才發現,我媽是真的沒有愛過我。
我總是默認一些東西不重要,卻總是在別人得到時,忍不住去羨慕。
還好。
我的孩子,以後不用羨慕別人。
我有五個億,還有全部的愛,她永遠不用為任何事妥協,永遠可以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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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寂寥。
月份大了以後,我開始難以入眠,晚上遛彎兒回來,桌上放著一碟桂花糕。
「你買的?」
「我做的。」
慕瑾川蹙著眉,略有不滿,說完,又開始回廚房搗鼓。
站在門口。
我盯著他的背影,沒作聲。
酸梅湯、桂花糕,甚至是提前出現的白灼蝦,都讓我有一種錯覺,一種靜謐美好的錯覺。
「喂,中秋節快到了,隔壁小男人都回家吃螃蟹了,你想吃什麼?跟老子說說。」
「我自己會點。」
我淡聲作答,徑直朝前走。
走了好幾步才發現慕瑾川沒跟上,一個人立在原地,神情委屈。
那時候。
我沒想過,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這麼鮮活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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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月明。
我犯困時,屋子裡熱浪交疊,大火燻天。
房門被人從外面鎖住,球球悽厲地叫出聲,我被煙嗆得喘不過氣,想要撥電話求救卻發現沒有信號。
聽見門鎖開時。
我以為是慕瑾川回來,卻不想是慕野拿著刀,踉跄著走進屋子:
「嫂子,認得我嗎?」
慕野挑著唇笑,指了指門外,輕聲道:「我哥,被按在樓下了,等他上來的時候,你的肚子,應該已經被我剖開了。」
我撐著身子,將身邊所有的東西都砸了過去。
慕野輕蔑地瞥向我,笑道:「安安靜靜地去死,不好嗎?」
我摸著花灑,直接對準了慕野,趁著他視野被擾亂,拿起拖把將他頂出浴室,腹部卻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熱流順著腿間落下。
慕野站在火光中,持刀向我衝了過來。
慕瑾川嘴角溢著血,猛地衝進門,直接將慕野按在了地上,兩個人糾纏廝打。
「快走。」
慕瑾川衝我嘶喊。
球球蹿了過去,一口咬住慕野的手。
慕瑾川回神,扣住慕野,試圖拖住他,卻不想慕野反手將球球甩開,拼了命一樣死砸慕瑾川的頭骨。
我扶著牆,強忍痛楚。
慕瑾川甩開慕野,將我拉起。
猩紅的大火中,慕野追了上來,慕瑾川回頭按住他,打掉他手裡的刀。
「慕瑾川,你也有今天——」
慕野得意地掐著慕瑾川的脖頸,笑得額頭青筋暴起。
許是體力消耗太多。
慕瑾川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走——」
我看向他,挺著肚子撿起地上的刀,插進慕野的大腿。
慕野顫抖著不肯松手,我揚起刀,一下又一下,直到他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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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來的時候。
火已經燒到了慕野的身上。
劫後餘生。
我捂著肚子,靠著小區座椅,看著蹭在我手邊的球球,長舒一口氣,仰頭看向慕瑾川,正要開口,便看到他胸口氤氲的血。
「慕瑾川——」
「老子,叫 Avery。」
Avery 吃力的挑起唇,踉跄著倒在地上,臉色慘白地望著天,訥訥道:「要是我爸媽還活著,就好了,他們肯定會心疼我的。」
「救護車,救護車——」
我顫抖著出聲,捂住 Avery 的胸口。
Avery 看向我,眼淚含淚,聲音嘶啞地笑道:
「柳瀅,其實,我才是膽小鬼,我都不敢搶你的書,讓你多看看我。」
「我怕你看我的時候,在想著他呢。」
「這操蛋的人生啊。」
【後記】
兩年後。
慕氏集團再創佳績,Tur 女總裁疑似兼職老師。
高校的情感課堂上。
我盯著 pua 講題的課件,淡聲道:
「低階的 pua 話術極具攻擊性,很容易讓人產生不滿情緒。但如若本身有了親密關系,加上為你好的名義,很多人很難拒絕, 也很難發現問題所在。常見套路是好奇、探索、著迷、摧毀,情感虐待。」
「老師, 都是老生常談了。我們可清楚了,但是每次都是後知後覺。」
伴隨著一句牢騷。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開始八卦起來。
「後知後覺, 很大程度是對於自我秩序的建立不夠,以及對自我價值的認同。」
我敲了敲桌,正要繼續開口。
一抹熟悉的身影進了課堂,乖乖坐在了最前排邊角的位置。
我握著話筒, 緩聲道:
「是人, 就存在一定的欲望, 以及對生活方方面面的期待,但是一定要有自我限定的欲望程度,直面自己的欲望,不刻意降低與拔高。和人相處之前, 更多學會和自己相處,界定自己覺得舒適的相處模式, 再去和其他人建立平等關系,不要把對方放在一個過高的位置, 他再好, 哪怕是你的愛豆, 你見到他,說的也是你好, 而不是皇上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老師,你有被 pua 過嗎?」
「沒有。」
「那你有 pua 過別人嗎?」
下一秒。
下課鈴響, 到了飯點,學生一股腦地衝出門。
窗簾被風吹開,陽光穿透玻璃照進室內。
蓄著盈盈的暖意。
我看向坐在前排的慕瑾川,恍如隔世。
寶寶番外:
慕家稱得上是名門望族,而我家在我爺爺那輩還夠看,到了我爸手裡,已經敗得差不多了,到我哥手上,更是苟延殘喘。
「-柳」「爸爸,今天媽媽應該叫你瑾川,還是 Avery 呢。」
「你想幹嗎?」
慕瑾川彎著唇,溫柔地看她。
柳綾噘嘴,仰頭看著慕瑾川, 很是不好意思:
「今天作業很多,Avery 爸爸太兇了, 我想要瑾川爸爸給我做作業。」
眼看慕瑾川笑而不語, 柳綾哼唧著朝慕瑾川懷裡靠,小聲道:
「爸爸, 你幫幫我唄,我獎勵你和球球一樣的小魚幹~」
「你這個家伙。」
慕瑾川抱起柳綾,笑得無奈,親了親她的小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才能成為幼兒園裡最棒的寶寶噢。」
「嗯?」
柳綾很是感嘆的出聲:
「那為什麼, 媽媽的小衣服,都是你在洗呢?她自己不會洗嗎?」
「還有呀,我不是你心裡最棒的寶寶,誰是你心裡最棒的寶寶呀?」
慕瑾川眨巴著眼, 直接懵了,默默看向臥室,叫了一聲:「瀅瀅。」
下一秒。
柳綾小朋友直接閃現到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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