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卻是找另外一個人,周謹。
13
接待室內,我終於等到了周謹的推門而入。
「這位小姐,聽說你找我?」他笑得客套又疏離。
我坐在軟皮沙發上,啖了口溫水。
放下水杯看向面前的男人,直截了當開口。
「周先生,和我合作吧。」
他不以為意地笑笑,「不知這位小姐是看上了我們哪個項目。」
「一個新項目,隻有你和我才能參與。」
「嗯?」
「搞垮陸時津,怎麼樣?」我眯眼笑笑。
周謹倏地抬眸看向我,眼裡審視的意味很重。
我毫不退讓地對上他的視線。
「你可以選擇現在推門出去,就當沒聽到過我這番話。」
「但,」我微微一笑,「不出意外的話,那不久後倒臺的就該變成周總了。」
周謹隻怔了一瞬,隨即靠回沙發,笑容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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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他的反應,我提得緊緊的一口氣終於松了下來。
此刻我才確認,我沒找錯人。
周謹人如其名,很是謹慎。
目前階段,我隻告訴了他所需要注意的項目和特定的一個人。
當他確認後,自然會找上我。
我們聊到中午。
我看了眼表,起身正欲離開。
「鬱小姐。」周謹跟著起身,雙手插在西服褲裡,「一起吃個飯吧。」
共同用餐可以促進彼此之間的信任。
我想了想,便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剛走下一樓大廳,正撞上陸時津提著包進來。
「陸總。」周謹面不改色地點頭致意。
我看了他眼,內心不禁腹誹商人的演技。
陸時津並未回應他,隻是情緒不明地盯著我。
「來這兒幹什麼?」
我輕笑了一聲,「跟你有關系?」
隨即就低聲對周謹道:「走吧。」
和周謹繞開他離開。
但當我和周謹吃完飯,和他剛分道揚鑣後還是被陸時津堵住。
「為什麼和他一起吃飯?」
我面無表情,「他是我媽新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
陸時津神情僵住,看起來是真信了。
我輕嗤一聲,換了條路走,不想跟他再多費口舌。
14
那晚,我正在自己的公寓熬粥時,接到了周謹的電話。
他的語氣算不上好,甚至有些沉重。
但我卻恰恰相反,心情愉悅。
前幾天的那次見面,我隻讓他不要再輕易相信他的助理許承月,和注意最近要籤署的合同。
且項目合同越重要越需要注意。
果不其然,今天是近日他手上最大的一個項目的報價單下來。
審核時,他想起我的話,打電話給對方公司要求再發一次報價單的傳真,且是直接發到他的郵箱。
兩相對比,果然。
許承月給他的是假的。
他沒著急審批,而是不動聲色地扣下,沒有聲張。
我也有些心驚,陸時津和許承月居然敢做到這一步。
這麼大的數額,他隻篡改細微的數字,卻會毀掉整份合同。
而周謹不僅會丟掉這份工作,甚至還會坐牢。
是我的提醒的原因。
自此,周謹放下戒心,和我的合作正式開始。
我大學修的專業跟商貿沒太大關系,是以,在周謹和陸時津這場商戰上我幫不上太多忙。
我所能做的,不過是結合以前在一起時所知道的零星,繼而預測陸時津下一步會做什麼,他能做到什麼地步。
15
周謹任意找了一個不痛不痒的理由給許承月調了職,處於邊緣,不再摸得到核心。
他並未立刻揭穿假報價單一事,本想等項目合同籤約後,剛好自此拉陸時津下馬,徹底離開公司。
但我和周謹都低估了陸時津的機敏程度。
……
陸時津又來找我了。
我傍晚回家時,他正坐在我公寓樓下的花壇邊。
「五次。」他撐著腿起身走向我,步伐有些不穩,周身還帶著酒氣。
「光我看見的,你就和周謹吃了五次飯了。」
我蹙著眉後退一步,「找我有事?」
「我想你了。」他看著我,輕聲道。
「鬱然,你別告訴我,你真的對周謹有好感了。」
我沒回答他,轉而問他另一件事。
「許承月知道你來找我嗎?」
「管她什麼事?」
我噗嗤一笑,「你為了許承月把我搞成這個樣子,現在又背著她來找我,不怕她傷心嗎?」
陸時津沉默了許久,才啞聲開口。
「孩子的事……我是失手,不是為了她……」
我插在兜裡的手攥得緊緊的,指甲陷在手心裡,刺痛得逼我冷靜下來。
「嗯,那你不分青紅皂白扇的那一巴掌呢?」
「你半夜跑出去和許承月見面告白擁吻,也是假的?」
陸時津在我一句句的逼問下,頹然下來。
半天,才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可我是真的想跟你結婚,從未變過。」
「是不是我現在告訴你,其實我發現我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愛上你了,對許承月隻是之前彌留的遺憾,你是不是也不會原諒我了?」
我點點頭,抬眼看著他。
「我隻會覺得你更惡心了。」
「你怎麼好意思說出讓我原諒你的,陸時津。需要我再提醒提醒你嗎?你親手殺了人啊,殺了我的孩子,也是你自己的孩子。」
他臉色灰白下來,張了張嘴想辯駁什麼,卻又無力閉上。
我深呼口氣,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已經平靜地像一灘死水。
「陸時津,你不能讓人死復生,也不敢一命抵一命。所以,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原諒你?」
最後一縷夕陽湮沒在地平線下,陸時津的眼睛漆黑一片,再無半點光亮。
他忽然變得平和,緩緩開口:「我明白了。」
看著我彎唇笑了笑,有種詭異的溫和。
那時,我還沒聽出他那句「我明白了」的更深層意義。
在很久以後,即便我相信陸時津是真的愛上我了,也不再有任何意義。
16
陸時津沒再來找過我,即便我和周謹見面偶爾會遇見他,他也隻是目不斜視地路過。
我樂見其成,更加投入到和周謹合作中。
……
一個月後,周謹和乙方開始談判。
以防萬一,我坐在接待室等他。
周謹走時神情很是勝券在握,但不到半個小時他又敗興而歸。
「出什麼事了?」我看著他和離開前截然不同的神情。
「乙方說我們將報價單泄露給別的公司,他們不得不重新調價,說是要告我們。」
「證據呢?」
「那份泄露出去的數據,查到是從我們公司的電腦發出去的。」
我心瞬間沉下來,聽他一字一句道。
「但那臺電腦,是個剛離職的員工的,也找他核實過,不是他發的。」
「最要命的是,這兩天除高層辦公室外,所有監控系統維修,沒有記錄。」
我吞咽了幾番,才開口:「是許承月和陸時津對吧?」
「是許承月做的。」他語氣確定。
我愣了幾秒,「你怎麼肯定?」
「下手隻能等所有人不在且公司還未關門,但幾乎每天都會有個別會加班到凌晨兩三點,甚至有的會直接通宵。而兩天前的晚上,公司聚餐,所有人都到場了,包括陸時津。」
我下意識接道:「但許承月沒來?」
周謹譏笑一聲,點點頭,「天衣無縫。」
我想了想,「也不一定。」
「什麼意思?」周謹登時抬眼。
……
我和周謹立刻下樓找保安詢問,那晚到底有沒有人回來。
保安大爺說那天不是他值班,他打電話給當晚值班的另一名保安。
他隻回憶了幾秒,就很快說到。
「新來的那個小許,我都要鎖門啦,她突然跑回來了,說是什麼文件沒拿,今晚要趕工呢。」
此時,我又瞄到對面街角的攝像頭。
剛好能照到公司門口。
我拉著周謹的袖子,衝那邊揚了揚下巴。
「喏。」
接著,我們兩人相視一笑。
17
但,這件事不該止於此。
是誰給許承月的真實數據,她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明明周謹對她不錯。
周謹作為能和陸時津抗衡多年的人,老謀深算這方面是不輸給誰的。
他抓住許承月這條線,順藤摸瓜,雖然費了些力,但還是順利地查到了陸時津。
陸時津買通乙方公司的員工,泄露給他了真實的報價單。
而陸時津想栽贓給周謹,攪黃這次籤約。
這個項目的成敗幾乎決定了周謹的去留,甚至涉及犯罪。
一切真相大白後,乙方公司將連同本公司的那名員工三人一起告上法庭。
由於所涉金額重大,導致公司造成嚴重損失。
除追究賠償外, 三人被依法判了刑。
加之出院那天,我趁陸時津去買蛋糕時, 從他行車記錄儀裡錄下的視頻。
我意外流產那天,撞的是陸時津的車。
三人推搡,以至於我摔倒的場景無一不被記錄下來了。
與此同時, 我以視頻為陸時津二人加刑。
最終,陸時津判了 7 年,許承月 5 年 06 個月。
……
許承月被揭穿那天,我專門去她工位見證了這場好戲。
面如土色的女人癱在轉椅上, 一下失去了神氣。
「是不是你告訴的周謹, 我和時津的關系?」
我坦然地點點頭, 「是,我為的就是今天。」
她喃喃出聲,「陸時津早就不要我了,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淡淡看著她, 「我流產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
「我不是故意……」
「結果都一樣,對嗎?」我平聲打斷她。
「許承月, 你做的惡,又何止這一件事?」
許承月不再開口。
她隻是認命了, 不是知錯了。
但我無所謂這些, 以她的性格, 在裡面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18
我沒去見陸時津,倒不是說什麼怕舍不得, 隻是單純地覺得沒必要。
若無其事地牽過我放在推車上的手,語氣溫和。
「(「」我最終沒去。
無論是道歉是懺悔, 還是怨恨,我都不想聽。
他所犯的錯,會在未來 7 年一點點償還。
而我能做的,不過就是給他提供這一個機會。
聽周謹說, 陸時津被帶走的那天很平和,他甚至還在逛母嬰用品店。
周謹手還夾著煙,說到這笑了聲。
「他婚都沒結,就想著孩子了。這孫子想的夠遠的啊,但也沒什麼用了。」
我之前跟周謹介紹自己的身份時,也隻是說了和陸時津是簡單的男女朋友, 接著他出軌許承月。
我聽後隻是笑笑,沒接話。
晨初的風吹散了擋在太陽前面的雲, 熹光乍現。
透過雲層中的縫隙, 我看見了光的形狀。
周謹也抬著頭,復而看向我, 「今天是個豔陽天,可以邀請你今晚一起吃個飯嗎?」
我彎唇搖搖頭,跟他告別離開。
我看到的是丁達爾形狀,不是天氣。
道不同不相為謀, 周謹和我也不是一路人。
……
三年後的某天, 我收到了一封來自監獄裡的信。
是陸時津寄來的。
我靜靜看了幾秒便隨手放進抽屜裡,沒拆開。
幾天後,周謹久違地打電話給我。
「陸時津在監獄裡自殺了。」
許久後,我緩緩張口, 「知道了。」
我沉默坐了許久,才打開抽屜拿出那封信。
有些久違熟悉的字體,掃到
最後一句。
是句了無意義的話。
「我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