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事,對不起。」
我裝作沒聽清:
「你說什麼?聲音太小聽不清。」
江銜加大音量:
「我說,那天是我太衝動了,對不起!」
「哦。」
我回了一個字。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想知道我那天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嗎?」
我搖頭:「不想。」
江銜露出兇狠的表情看著我:
「我管你想不想聽,我就要講!」
呵,無理取鬧。
「我以前……被其他 gay 喜歡過。他像個瘋子一樣纏著我,還差點死在我面前,我對 gay ţŭ̀ₐ有陰影了。
「王卓說什麼怕我被你看上,是在調侃那件事,不是故意說你。
「抱歉,給你帶來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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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原來是這樣,話說清楚了,我心裡好受多了。
江銜這個人,看著挺不靠譜,但該擔當的時候還挺像個人。
勉強不和他計較了。
可我也不想讓他那麼快就得到原諒。
「嗯,我知道了。」
江銜不可思議道:
「你……就這樣?」
我轉過身去面對著他:
「你還想怎樣?」
江銜看到我沒穿上衣的正面,手一抖,跌打酒灑了我一身。
我急忙去接瓶子,不料腰上的傷受不了大動作,竟再次發難疼得我癱軟在床。
江銜關心的聲音就在耳畔:
「許遊,你沒事吧?」
我咬牙切齒道:
「當然有事,你個蠢貨,扶我去浴室,我要洗澡。」
江銜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我,耳根子又紅了幾分。
調試好熱水,江銜還不走,修長的手指放在我的褲腰上……
我憋著火瞥了他一眼:
「你要幹什麼?」
江銜恢復了壞笑,玩味地看著我:
「你不是腰不能彎嗎?我幫你脫啊。」
額頭青筋暴起:
「我自己可以。」
江銜仍不撒手:
「沒事,小爺我心善,勉強留下幫你……」
這副無賴模樣,像極了調戲良家婦女的流氓。
我不得不使出殺手锏惡心他:
「偷偷看我們的 CP 超話,難不成你對我有意思?」
有次上課我去晚了,隻有倒數第二排的江銜後面有位置。
我沒有和他打招呼坐在後面,然後看到了他的手機頁面,
是我們的 CP 超話。
他還在那邊刷邊笑,搞不懂。
江銜瞬間收回手,雙眼小心翼翼地盯著我,
企圖發現我眼中不一樣的情緒:
「你怎麼知道?我刷著玩玩的!你可不要多想,我們可是死對頭,我怎麼可能喜歡你,不可能的……」
我把他推出浴室:
「嗯,我知道,而且我有喜歡的人。」
門外的江姓大狗開始瘋狂撓門:
「什麼時候的事?我們可是死對頭,你怎麼能背著我有喜歡的人?」
我對他的話視若無睹,悠然地在浴室洗澡。
嘴角卻止不住地勾起,動情而不自知。
真是個幼稚的小孩。
自從我和江銜坦白有喜歡的人,他就不對勁了。
他也不出去玩了,每天待在寢室用一種看著獵物的眼光盯著我。
隻要我稍微有一些動靜,他就會……
「許遊你去哪?我也要去。
「別誤會,湊巧而已。」
江銜匆忙從床上下來穿鞋,像小尾巴一樣,緊隨我身後,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難得打扮一番,嘴角噙著笑:
「聯誼。你又沒有喜歡的人,別湊熱鬧了。」
江銜一聽不樂意了:
「就準你有喜歡的人?少管我,我就要去。」
我故意拉長音調,腳步由走變跑:
「那就,看你本事了——」
憑借腿長優勢,我成功甩掉了江銜這個跟屁蟲。
來到了酒吧的包廂。
今天的聯誼很特殊,包廂裡,都是男孩。
而且,都是來交流追人心得的。
6
為了活躍氣氛,有人提議玩遊戲。
我正好抽中真心話,王卓的語音通話不合時宜地打了進來。
「喂,許哥,外面起風了,我擔心你著涼,你把地址告訴我,我找人給你送幾件衣服唄。」
好蹩腳的借口。
我沒有戳穿他的謊言,報Ţű̂₉了酒吧的地址。
掛掉電話,我好心情地回答了真心話。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追一個高嶺之花?
「高嶺之花之所以難追,是因為他們所在的高度無人匹敵。
「但如果某天他發現另一個人在同一高度,就會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個人身上。」
有人搶著回答:
「我知道,先引起他的注意!」
我點頭:
「差不多,第二步叫做扮豬吃老虎。高嶺之花往往隻會注意到兩種人,第一種是比他的強的人,強者的目光永遠落在強者身上。
「而第二種,是我比較傾向的弱者。強者不是神,人性是他們最大的弱點。利用強者的善良,適當在他們面前表現脆弱的一面,更容易讓他們產生深刻印象。」
「那最後一步呢?」
「最後一步,可以收網了。營造神秘情敵,讓他察覺到危機感。
「讓他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會圍著他轉。他喜歡的人,不一定也喜歡他。骨子裡的高傲會讓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說到一半,王卓發來信息:
「許哥,我臨時有事,銜哥正好有空,我讓他給你送去了。這會應該快到了,你出來接一下吧。」
我沒有出去,而是說完最後的話:
「於是,他會不顧一切地表白。」
在座的人都似懂非懂,我莞爾一笑:
「多說無益,我正好有空,給大家實戰最後一步吧。」
我拿出手機,給江銜發去信息:
「好無聊,敢不敢過來讓我親?」
確保江銜已經看到後,我把信息撤回:
「抱歉,發錯人了。」
江銜的信息同時發出:
「誰怕誰啊?現在就過去親死你!」
幾秒過後,江銜並沒有撤回。
而是發來一連串消息:
「發錯人?許遊你想發給誰?
「我不管,你這條信息就是發給我的!敢找別人我咬死你!
「你等著,我馬上就到!」
我沒回,好整以暇地盯著門口。
江銜徹底生氣了,最後一條信息是語音:
「許遊,被我找到你就完蛋了,我不但要親死你,我還要……」
開門聲吞噬了許遊最後幾個字。
來人怒氣衝衝。
我裝成緊張的樣子,心底卻是止不住地開心。
語音最後幾個字,不說我也知道。
是,表白。
7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在預想之中。
江銜是真男人,吻到我使不上力氣,癱軟在他的懷中。
他的懷,和我想象中的一樣,溫暖、有力。
但一時的溫暖並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的,是他的懷抱永遠屬於我。
「你幹嗎?這是我的初吻!」
我推開了江銜,奪門而出。
站在酒吧對面的巷口,我捂著臉偷笑,等追出來的江銜。
如我所料,焦急的腳步聲來到我身後。
江銜握住了我的肩,語氣小心翼翼:
「你、你哭了?」
我不滿地甩開他:
「要你管,離我遠點。」
江銜又附了上來,語氣堅定道:
「如果剛才的事讓你傷心,我誠摯地向你道歉。
「但我並不後悔那樣做。
「許遊,我喜歡你。」
我連哭都忘了,呆愣著抬頭看江銜。
「你、你不是討厭我嗎?」
江銜漲紅了臉:
「不是,我那是不肯承認自己的真心。後來我才發現,自己這樣做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
「等等,許遊,你、你這樣問是不是代表?
「許遊,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我低頭不語,但臉頰早已緋紅。
我喜歡江銜,很久之前就喜歡了。
喜歡到,絞盡腦汁制定計劃來追他。
等著他,一步一步愛上我。
我的過去,是藏在黑暗中的木盒。
黑暗,汙濁,終年不見天日。
高中時,我喜歡上了自己的同桌季炀。
他謙和溫柔,不輕視任何人。
我被其他人嘲笑是孤兒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擋在我的面前:
「這個世界真是公平,有些人有了父母,卻沒了素質和良心。」
季炀的背影很寬闊,寬闊到把那些流言蜚語都擋在外頭。
獨留給我一片純淨的土地。
我以為這束光會照亮我很久。
直到後來,才發現,光能看得到,卻捉不住。
男廁所內,後桌男生的聲音響起:
「季炀,你知不知道你書包裡那封情書是許遊給的?」
我停下腳步,心懸在半空,呼吸都凝滯。
「知道,他放的時候我不小心看到了。」
「那你是怎麼想的?」
季炀嗤笑了一下:
「當時就覺得,書包髒了。」
「哈哈哈,不愧是你,我懂!」
我的心裂了好大的縫。
外頭的風不斷灌進去,很冷很冷。
原來季炀也很煩我。
那些善意和微笑,都是裝的。
因為愚弄我,讓他的生活有了樂趣。
我送情書給季炀的事泄露了。
我的取向被傳出去,更沒人敢接近我。
上學放學的路上充斥著同齡人異樣的眼光。
廁所更是我不敢輕易踏足的地方。
「那就是許遊啊,長得挺帥的,怎麼會那麼不正常?」
「長得那麼娘,皮膚還那麼白,活該他喜歡同性。」
「難怪季炀喜歡逗他,他要是個女的,我也想……」
後來的話我一句也不想聽,捂住耳朵蹲在原地。
我想衝出去反駁……可惜,可惜我沒有勇氣。
當被人堵在巷口的時候。
面對暴雨般落下的拳頭,我的內心是死一般的平靜,那時我想,其實離開這個滿是偏見的世界,也不錯。
「喂,你們幹什麼?大白天欺負同學,信不信我揍死你們?」
我奄奄一息的時候,江銜出現了。
他站在我的面前,義正詞嚴指責面前的同學。
「江銜,別多管闲事,這家伙腦子有病!」
「江銜,許遊不是個正常人,他喜歡……」
耳中嗡鳴,夾雜著熟悉的嘲笑。
「他喜歡誰,關你們什麼事?」
江銜的拳頭朝向了我對面的所有人。
等人都走後,江銜把我送去了醫院。
臨走之前,江銜告訴我:
「好好養傷,傷好後報個散打班。
「下次見了他們,打回去。」
一直灌風的心忽地愈合了,它變得很暖,很暖。
季炀隻教了我防御,而江銜告訴我,要反擊,要打回去。
我不能一直脆弱,我要變強,強到他們沒理由攻擊我。
強到,我可以改變世界。
8
傷好之後,我就被父親轉去了高級中學。
萬幸的是,我知道了江銜的所有信息。
也知道他的高考志願。
愛意支撐著我不斷努力前行。
我學到流鼻血,學到住院。
過程很苦,但一想到能和江銜重逢,我就變得鬥志滿滿。
最終,我如願考上了江銜的志願學校。
暑假我去報了散打班,再加上回家之後養好了身體。
我變得很能打。
我一個一個去找當初打我的人,蒙住他們的頭,狠狠打了一頓。
當然,季炀也不例外。
我還記得當初在廁所門口他譏笑的聲音。
一切完成之後,我隻剩下最後一個願望。
找到我的光,然後據為己有。
我制定了一個計劃,能夠得到他的心。
事實也的確如此,我和江銜正式在一起。
但沒過多久,麻煩也隨之而來。
「許遊,待在寢室好悶啊,我們去約會吧?」
我和江銜擠在狹小的單人床上,他單手撐著頭,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
我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側臉:
「好啊,你想去哪?」
江銜的臉紅到爆炸,但很快又反客為主扣住我的後腦勺,說道:
「我們去看電影,去遊樂園,去散步……許遊,我有好多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
江銜熱烈直白的話語讓我的心不由得一軟。
「江銜,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我也是……」
「銜哥,你人呢?外面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