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沈聿不聽話,我就罰他抄寫經文。
直到他十八歲生日,他以下犯上,把我當做了他的成人禮。
這條瘋狗,在我耳邊念了一夜經文。
1
我對沈聿無有不應。
直到他向我索要成人禮。
我送的手表領帶他看不上,球鞋香水也不喜歡。
他說他成年了,該做點大人的事了。
於是我陪他一醉方休。
可第二天一起來,我才知道他索要的成人禮是我。
我身上疼得厲害。
昨晚的事歷歷在目。
這孽障把我壓在身下時,喊的不是哥哥,而是寶貝、老婆。
我是個大老粗,幹的是流血流汗的買賣。
我不想他沾染上我身上的殺氣、戾氣。
於是在他小的時候,我握著他的手,一字字教他抄寫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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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的就是讓他清心、靜心。
可這個畜生做了什麼?
以上犯下、滿心齷齪。
昨夜在我耳邊念了一夜經文,就是為了讓我不要睡去。
我氣瘋了。
從滿地的衣服裡找出了我的皮帶,我想抽死這個孽障。
可看見熟睡的沈聿,我卻晃了神。
我從來沒教過他不能和男人談戀愛,更不能和自己哥哥搞在一起。
他小的時候我給他換尿布、給他洗澡,扒了褲子就拿皮帶抽他屁股。
我們的關系太過於親密無間了。
以至於他不懂什麼是分寸。
我嘆了口氣,給他掖好了被角。
抽了一整根煙後,我就去聯系戒同所了。
我的阿聿,隻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2
我說要帶沈聿到郊區郊遊,他興衝衝地做了便當,準備了帳篷。
他出門前在浴室洗了一個小時涼水澡,我假裝沒看見。
我知道他又在想那事了。
沒關系,戒同所的廣告上說,兩個月就能把他治好。
到時候我根正苗紅的好弟弟就又會回來了。
我把車開到戒同所門口時,沈聿震驚地看著我。
那雙以往帶著討好的眼睛,如今是掩不住的陰沉和瘋狂。
沈聿反抗得很厲害。
我這才發現這個小我七歲的弟弟,已經是個子比我高、肌肉比我硬的成年人了。
四個大漢控制住了他,把他押進去前,沈聿撕心裂肺地喊我哥。
我狠了心,要他改好。
於是那天我頭也沒回,就把他扔到了圍城一般的戒同所。
3
沈聿在戒同所的那段時間,我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
我怕他疼,怕他恨我。
更怕自己心軟,怕他改不好。
兩個月後,是沈聿從戒同所出來的日子。
可我沒去接他。
這天是我最後一場黑拳。
打完這場,我就能金盆洗手。
這些年不要命攢的錢,足夠支付沈聿的大學費用,還能讓我開個小飯店,以供之後的生計。
這一天我連續贏得了七小場比賽,我隻覺得我泰森附體,是無往不利的戰神。
我捏著紙袋裡的鈔票,開心地回了家。
沈聿穿著圍裙迎接我,還是那雙純良無辜的小鹿眼,還是那副二十四孝好弟弟的樣子。
我很開心,今天是個好日子。
我們兄弟終於擺脫黑暗泥沼,走向新生。
沈聿乖順地帶我走到飯桌前。
滿滿一桌好菜,都是我喜歡的。
他給了我一個久違的擁抱,低眉順眼地朝我道歉:
「哥哥,以前是我不懂事。
「喜歡男人是錯,在我成年那天強迫你更是錯。
「要不是哥哥把我送到戒同所,我怕不是會一錯再錯。」
我看著改邪歸正的沈聿,很滿意地捏了捏他的臉頰。
「乖阿聿,哥哥就知道你會理解我的苦心。」
我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像是一條兇獸,眼底的欲望、貪戀將要把我吞沒。
沈聿給我倒了一杯醒好的葡萄酒,我一飲而盡。
他看著我將酒喝得一滴不剩,沈聿突然哭了:
「我在戒同所的那兩個月過得好苦。
「我在想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哥哥是不是覺得我的喜歡很惡心。」
我有些心疼他,我在懊悔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
可他之後的話讓我膽戰心驚:
「那些日子,我日日想著怎麼折磨你。。
「想著讓你跪在地下,求我原諒你。」
……
我看著眼前面目扭曲的沈聿,這才驚覺自己渾身疲軟,一雙腿動彈不得。
「阿聿,你在胡說什麼?」
我的質問怒罵,在此刻卻軟弱無力,仿佛是在和他撒嬌。
沈聿掐著我的下颌,語氣很冷漠:。
「青春期的男孩都喜歡腰細腿長的女孩。
「可我不喜歡,我就喜歡你。
「喜歡你留著汗水的臉頰,喜歡你有力量感的肌肉,喜歡你身後文著的三面佛。
「每個夜晚,我想的都是你。
「你強硬自負,我不聽話你就下死手揍我。
「你從不流淚,但隻要我在你面前掉眼淚,你就會答應我求你的所有事。
「可我要你做我的愛人這件事,你拒絕我了。」
我狠狠地咬住他作亂的手指:「小畜生,你特麼說的是人話嗎?我是你哥。」
沈聿狠狠捏著我的下颌,讓我沒法咬他。
我簡直氣瘋了。
「兩個月前你如果給我說兩句軟話,我不介意白天做你的好弟弟,晚上做你的好老公。
「可你真的不太聽話。」
短暫的呆滯和宕機後,我發現我溫良恭儉的弟弟不見了。
眼前這個踩著我身體的男人,是能將我拆吃入腹的惡魔。
震驚、挫敗、崩潰在一瞬間將我吞沒。
我在我以為獲得新生的這一天,折在了自己親手養大的弟弟手上。
4
我不知道沈聿哪來的錢,他把我圈養在一座遠山別墅裡。
我喝了他倒給我的酒後,我的腿就失去了知覺。
臥室裡,他嘴上叼著煙,聲音很沉:
「腿廢了也好,以前喜歡踢我踹我,現在逃也逃不掉,隻能乖乖躺著。」
我想給他兩巴掌,可我的手腕被他用領帶綁著動彈不得。
於是我破口大罵:
「畜生。
「我當初就不該把你從垃圾桶撿回來,你就該凍死在那個雪夜。
「你這種人渣就該喂老鼠。」
我死死盯著他那張昳麗的臉。
這張臉我曾無數誇過它漂亮、好看,可現在我隻覺得,這無異於羅剎面、食人花。
沈聿低低地笑:
「哥哥……
「我不喜歡你說這種話,也不喜歡你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不想看我的臉,就把我翻了個面。
他取下嘴裡叼的煙,把煙灰隨手掸到我的後背上。
煙灰灼燒的痛感讓我驚呼出聲。
「你特麼是不是瘋了?」
沈聿在我背後狠聲道:
「你也會疼?我在戒同所受的疼,吃的苦,比這多一千倍,一萬倍。」
沈聿铆足了勁折騰我。
我怎麼樣能痛苦,他就怎麼來。
我心如死灰。
我把臉狠狠埋在枕頭裡。
就這麼捂死自己吧。
沈聿發現了我的意圖,他毫不憐惜地拽起我的頭發,惡狠狠地說:
「想死?沒那麼容易。」
他手上力氣很重,我幾乎覺得我的頭皮要被他扯掉了。
我嘶啞著質問他:「你愛我嗎?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沈聿頓了片刻,然後伏在我身上直笑。
「好好笑,真的好好笑。
「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恨你啊。」
我看著天花板無聲落淚。
我這個哥哥不稱職,沒把他教好。
5
沈聿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去浴室衝澡。
我像條死魚一樣看著天花板。
「沈曜,你怎麼在哭呀?」
柔軟的指腹湊上了我的臉頰,擦幹了眼角的水漬。
我側頭,對上了一雙琉璃色的眼眸。
純淨、毫無雜質,像隻溫順的鹿。
像極了小時候的沈聿。
「你是誰?」
甫一開口,我才知道我的嗓子啞得有多厲害。
「我是阿愚呀。」
阿愚,阿聿。
這兩個人不僅眼睛長得像,名字也這麼像。
沈聿洗完了澡,穿戴整齊走了出來,一整副衣冠禽獸的樣子。
他臨走前看了我一眼,然後吩咐道:「阿愚,給他洗洗。」
阿愚像是接到了重任,看著我認真點頭:「嗯!我會給沈曜洗香香的。」
6
阿愚是個智商不高的傻子。
他力氣挺大,能很輕松地就把我抱到浴室。
他把我放到浴缸裡,然後湊上了我的大腿:「沈曜沈曜,我來給你洗澡吧。」
我活動了一下我滿是勒痕的手腕,狠狠推了他一把。
沒推動。
「我是腿廢了,不是手殘了。
「我會自己洗。」
他好像沒脾氣,笑眯眯地看著我:「沈曜好厲害!會自己洗澡哎。」
「滾。」
我半躺在浴缸裡,溫熱的洗澡水包裹著我。
這裡沒人可以看見我的崩潰,於是我在水聲中肆意大哭。
我被弄廢了腿,扔到這麼個偏僻的遠山別墅。
我的下半生幾乎被毀了。
我早該知道,我靠著坑蒙拐騙、打黑拳養大的弟弟沈聿,已經不再是隻會圍著我轉的小豆丁了。
我把他養大成人,卻把他教成了瘋子、變態、同性戀。
7
我被沈聿折騰得很累,居然在浴缸裡就睡著了。
再醒來時,我已經躺在了床上。
阿愚眼睛亮晶晶地捧著一碗粥:「你是聿哥最重要的人,他要我好好照顧你。」
沈聿沈聿!
我怒從心中起。
一把掀翻了粥,碎裂的瓷片四濺,劃傷了阿愚的臉頰。
「沈曜好兇,不如聿哥溫柔。」
媽的。
我朝他招了招手,聲音很輕柔:「乖阿愚,過來。」
他屁顛屁顛地湊近了:「我在!我在!」
我朝著他的腹部狠狠揍了一拳。
阿愚皺眉吃痛,身板卻一動不動。
「沈曜不開心,沈曜打我吧。」
阿愚閉上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他不反抗,不控訴,任我發泄欺凌。
我就像打在一團棉花上。
「手機,有嗎?」
我不能一直被沈聿關在這,做一個毫無尊嚴的免費鴨子。
阿愚搖了搖頭。
「沈曜覺得無聊,我們可以看電視呀。」
他打開了電視,第一個臺是社會新聞。
喬家流落在外的少爺被找了回來,是 A 市今年的狀元,毋庸置疑的天之驕子。
屏幕上沈聿笑得很得體,像是個貴公子。
「我是喬聿,將接手喬氏集團 CEO 一職。」
沒想到我當年撿的小孩,居然是豪門丟的小少爺。
阿愚很驚喜:「是聿哥!聿哥好厲害。」
我翻了個白眼,讓阿愚換臺。
下一個是娛樂新聞。
說的是 A 市喬家和陳家,將要豪門聯姻。
照片是偷拍的,陳家小姐在酒店幫沈聿打領結。
而沈聿殺氣很重地看著偷拍鏡頭。
新聞的後面還說,沈聿有一個遺失在外的雙胞胎弟弟,喬家懸賞五百萬找尋他的下落。
我示意阿愚蹲下來。
阿愚半跪在我的輪椅邊,我盯著他的臉看了很久。
阿愚像養在溫室裡潋滟的薔薇花。
和沈聿漂亮得那樣相似。
我報復性地狠狠捏著阿愚軟嫩的臉頰,上面很輕易地就留下了紅色的指痕。
阿愚琉璃色的眼瞳染上一絲委屈。
「沈曜好壞。」
當初要撿的是這小東西,我現在估計也沒這麼慘。
8
被沈聿關在這座別墅,一直是阿愚照顧我的起居。
我膝蓋以下毫無力氣,就連放水都是阿愚撐著我。
他喜歡盯著我看,我罵他臉皮厚,他也隻會呵呵傻笑。
「沈曜害羞了,阿愚不看了。」
你特麼的……
「你再說我就把你腦袋塞馬桶裡。」
阿愚委屈巴巴,阿愚下次還敢。
算了,一個傻子。
不生氣,不生氣。
9
這段時間沈聿很忙,想來也是,忙著訂婚,忙著家族生意。
我是真希望他能忘了我,放過我。
無聊的時候我就教阿愚識字念書。
可我發現這是一個大工程,他連āōē都不認識。
今天教完,明天再考他,他能忘光光。
我教他寫他的名字,阿愚。
他寫得像甲骨文、外星字。
可他偏偏不自量力,總是眼睛很亮地看著我:「沈曜,你的名字怎麼寫?」
我捏他的臉,很不在意地說:「我的名字很難寫,你個傻子學不會。」
阿愚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沈曜!我要不和你說話十分鍾!」
「哦。」
一分鍾後,他就控訴我心狠:「我不找你說話,你怎麼就不能主動和我說話呀。」
我懶得搭理這個小傻子。
我在這裡唯一的娛樂設施是那臺電視,裡面有一個中老年康復節目。
教給子女怎麼給下半身癱瘓的老頭按摩。
我瘋狂地想站起來,沒有人想一輩子當個廢人。
可我自己沒法精確地按好穴位,也沒辦法給自己捏腿揉筋。
我隻好讓那個力氣大、好拿捏的傻子來給我按。
阿愚正撅著屁股,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
我敲了敲輪椅把手,示意他過來。
我平時不怎麼搭理他,都是他一個人在我身邊自說自話。
我這回主動叫他,他屁股後的尾巴,快搖成螺旋槳了。
「沈曜沈曜!我在這兒呢!」
我示意他看電視:「好好學,好好看,學會了就給我按。」
阿愚看著腦子笨,可看了兩天真叫他給學會了。
他煞有其事地把我抱到床上。
他扒我褲子時,我攔了一下:「你這按摩正經嗎?還要我脫褲子?」
「老師隻教了脫掉褲子怎麼按,穿褲子的按法,老師沒教。」
我……
古有盲人按摩,今有傻子捏腿。
他摩拳擦掌,滿臉認真地找穴位。
我的腿是有感覺的,隻是無法站立。
阿愚手勁很大,好幾次我差點痛呼出聲。
每當這個時候,阿愚就會給我吹痛。
好幼稚。
真的。
但我是個合格的好家長,面對小我七歲的笨蛋小孩阿愚,我會給予他鼓勵。
「乖孩子,繼續按。」
我和阿愚,儼然一副慈父孝子的模樣。
10
沈聿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這幅場景,刺痛了沈聿。
他把阿愚扯下了床,惡狠狠地看著我。
「乖孩子?你他媽的就這麼喜歡養小孩?
「覺得喬愚比我乖?比我聽話?
「是不是想要他,不要我!」
他一聲一聲的質問,一句一句的怒吼,快要震碎我的耳膜。
又開始發瘋了。
「沈聿,你也不是小孩了,情緒穩定點成嗎?」
沈聿又開始笑。
笑了足足一分鍾,眼淚都笑出來了。
他陰惻惻地看了阿愚一眼:「我和沈曜要做成年人該做的事了,你還要站在這嗎?」
阿愚眨巴了兩下眼睛:
「成年人的事情,是不是很危險?
「那我站在門口保護沈曜。」
沈聿死死盯著阿愚,然後看著他笑:「好呀,你要是聽到沈曜哭,你就衝進來好不好?」
阿愚狠狠點頭:「好!喜歡沈曜!保護沈曜!」
他開開心心地關上了門,然後站在門口當護衛。
我覺得很累,閉上眼躺在床上。
「你別幹惡心事。」
沈聿的動作很粗暴,揪著我的領子不撒手。
我的腿不能動,隻能毫無章法地揮舞著拳頭。
「我特麼揍死你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