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淮王暗中派我行事,隻跟府內人說我回家探親。

我反復叮囑他,無論誰人問起,都說我在家,別讓家裡人說漏了。

還讓他差人將侍劍給我送來,助我一臂之力。

我還是怕死,不敢一個人埋頭在屋裡喝藥。

如果這世上一定要選一個人知道此事,那我選侍劍。

這丫頭從小背著我看了不少話本子。

我相信,這些活像話本子的狗血事情,侍劍接受起來要更快些。

信送了出去,萬事俱備,隻等侍劍來尋我了。

隔天,侍劍沒到,丞相府特制的印花貼又來了。

是李鈺的侍衛親自送到園子裡的。

大有去也得去,不去也要把我綁去的意思。

我嘆了口氣,跟他一起出了淮王府。

沒去丞相府,倒是去了往日常去的茶樓。

上了二樓,一進門就看到李鈺和衛祁一人一邊攤在榻上。

一個兩個全是舉國皆知的少年英才。

怎麼天天就像沒骨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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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又有何事。」

我可是有大事要忙,懶得在這裡哄他倆玩。

衛祁抬了抬頭:「你最近忙什麼呢?個把月都沒見著你了。」

李鈺看著我沒說話,直直看著我,大抵是和衛祁同一個意思。

我毫無感情地回視他,你以為罪魁禍首的是誰。

我慢悠悠地坐在榻邊的椅子上。

端起早就倒好的茶抿了一口:「這茶倒是……」

話還沒說完。

窗外傳來一陣破空聲。

我也不是頭回見這陣仗了。

若說我能與他二人結緣,這也虧了兩年前在此間茶舍的一場刺殺。

我初來京城,好不容易尋了空閑出來街上逛逛。

在樓下喝茶時,偶然遇到李鈺。

衛祁那日遲來了片刻,李鈺認出我,便把我喊上樓解了會悶。

當衛祁趕來,我正打算告退之時。

數支箭羽從窗外明晃晃地朝著李鈺射了過去。

我自幼也是和武師父練了劍的。

不說武功高超,也算耳聰目明。

看著箭往李鈺身上射,下意識地將李鈺往旁邊推了一下。

沒承想,衛祁抽劍上前將箭羽統統攔下,箭沒傷到人。

李鈺卻被我猝不及防地一推,推下了榻,摔了個狗吃屎。

我當時都已經開始打腹稿寫絕筆信了。

但好在李鈺明事理,知我好心。

就在衛祁的嘲笑聲中,成全了這一場不打不相識。

事後,他們二人還會常來這間茶室喝茶,也總會捎帶上我。

這偌大的窗戶也很適合行刺,總是喝著喝著茶,飛點飛鏢暗器進來。

我問李鈺為什麼不換個安全點的地方。

李鈺說,在這隻有一扇窗,讓衛祁坐窗邊就行。

我竟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所以,今天聽到聲音,我連動都沒動。

倒是李鈺警惕地看了一眼我,生怕我再猛地推他一下子。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

懶得理他。

但漸漸地,我感覺有些不對。

往日裡的刺客,隻朝著這窗內射幾箭,便會被四周的丞相府府兵拿下。

而今日裡,這箭已經射了第三波了。

李鈺也覺察出了異常,從榻上坐起身,屈起腿望向窗外。

箭隨即又射了過來,衛祁再次擋下箭羽,但明顯要比前幾次吃力得多。

衛祁松了松被震得發麻的手:「雖然不太爺們,但我覺得咱們可能得跑了。」

我早已站起身,看到李鈺還安坐在榻上,氣不打一處來。

「別愣著了,走了。」我上前抓著李鈺的衣服就把他往外拽。

「唉,子承,子承,慢點子承。」

衛祁護著我們,走到了茶樓門口。

湧上來一群黑衣人。

好家伙,跟李鈺衛祁在一塊待久了。

真是什麼陣仗都能見到。

光天化日之下,當街都能刺殺了。

黑衣人沖上來時,衛祁揮劍斬了一個又一個。

李鈺帶的幾個侍衛也擋在前面。

但對面人太多了,總有那麼一兩個漏網之魚,越過衛祁和侍衛沖向我和李鈺。

我自認為我比李鈺強點。

所以在黑衣人沖上來時,我把李鈺往身後一扒拉,剛想跟來人過上幾招時。

李鈺拽著我的胳膊往後一拉,然後一腳踹上了黑衣人的胸口。

眼見那黑衣人倒地捂住胸口直打滾,站都站不起來。

好家伙:「你練過?」

李鈺嘴角抽了抽:「我好歹也是個男人。」

嗯?這話什麼意思,丞相不是個文官嗎。

來不及細究,對面的人越來越多。

沖到我和李鈺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

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總想以我畢生所學招呼招呼這些刺客。

可每當我邁出一步,李鈺就把我拽回身邊:

「你那兩三下花架子,消停待著吧。」

我剛想反駁。

餘光便看到有那機靈的刺客翻上二樓,從樓梯上下來,走到了我們的背後。

眼見那刀要劈到李鈺身上了。

我搬起腳邊的凳子就砸了過去。

砸偏了黑衣人手裡的劍,那黑衣人為避免被砸到要害,也閃了下身。

這一閃,勁道一寸,竟朝我撞了過來。

撞得我眼冒金星,直倒進李鈺懷裡。

李鈺忙問我有沒有事。

我沒事,但可能,肚子裡那個有點事。

不是吧。

不會在這個場合吧。

我忍不住捂了捂肚子。

李鈺見狀臉色一變。

扶著我的手不自覺地上了力道。

我甚至覺得李鈺要把我箍死了。

「衛祁。」李鈺厲聲喊了衛祁。

衛祁一回頭,看我白著一張臉,被李鈺扶著。

還以為我受傷了,急吼一聲,手下的刀揮得更快了。

肚子裡的銳痛一陣一陣的。

我騰出勁,讓李鈺松些手勁:「撒開吧,死不了。」

李鈺沒松手,反而咬牙切齒地喊了我的名字:「呂子承。」

越來越疼的,漸漸地,我有些直不起腰。

我彎下腰的下一秒,李鈺左手撈起我,右手翻轉從刺客手中奪過一劍。

不隻我呆了,我甚至覺得周圍的刺客都愣了一瞬。

就這樣,李鈺護著我向外走,衛祁也緊跟上來,護在我們的左側。

走出茶樓的門口,便看到我們的人從街角趕了過來。

「一群廢物。」

這話聲音不大,在大家都忙著打架的時候,也隻有我能騰出空聽了。

李鈺今天怎麼這麼暴躁。

支援到了,這烏泱泱的刺客也很快就被制服了。

就在我憑借著強大的意志力,咬牙忍痛向李鈺、衛祁告辭,說我先行一步的時候。

李鈺扳住我的肩,近乎是用吼的:「別胡鬧了,行不行!」

我隻記得,他眼角泛紅,因氣急,胸膛劇烈地起伏:「尋許太醫來!」

然後我就疼暈了。

爹爹,壞了。瞞不住了。

4

我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

我在丞相府主院的床上,睡了大半日了。

侍劍告訴我,但凡現在開門向外看,院墻外邊但凡少於十個婢子,她的名都能倒著寫。

但我已經騰不出心思關心這些了。

天都塌了。

侍劍鬼鬼祟祟地湊在我身邊。

跟我說她是在街上被撿回丞相府的。

當她被帶進屋時,一個老太醫正巧在向李鈺匯報我的病情:「兩月有餘,胎象不穩。」

就在她以為自己走錯地的時候,她看到了在床上被收拾得幹幹凈凈的我。

身上隻穿著裡衣,裹胸布也不見了。

我昏睡的這半天,侍劍半看半問,理清了不少事情。

我就知道侍劍接受起這件事情來會很快。

在我醒來的第一時間,她甚至還沒來得及關心我幾句。

就問我:「主子,孩子是誰的?」

問得太好了。

這孩子是誰的才比較合適。

我還沒來得及給孩子選出一個合適的爹,李鈺便走了進來。

我靠在床邊,胸前沒有束縛,很不習慣。

不由自主地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蓋住了上半身。

李鈺摸了摸鼻子,坐在了床邊。

我下意識向後一挪,頭發也隨著動作從肩上滑下。

束發早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拆了下來。

「躲什麼。」李鈺癟了癟嘴,小聲地嘀咕。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奇怪的氛圍。

暈倒前的事,我也不是全無印象的。

一想起李鈺的那副樣子,我還覺得心口陣陣發麻。

清了清嗓子,我還是先向他道了謝。

我在他的床上躺了大半日。

這半日裡除了那個老太醫,其他人都被勒令不許進到院子裡來。

這顯然是李鈺特意交代過了,想幫著瞞上一瞞。

「身子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我搖了搖頭。

今日暈倒我還一閃念,可能不用吃藥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但壓根沒想到,疼也疼過了,罪都受過了,怎麼這孩子還在。

合著那幾服藥還是得喝。

屋內陷入沉默,沒有人出聲。

我甚至聽到了侍劍站在幾丈外摳指甲的聲音。

「我並非有意騙你們……」我原想解釋一下。

但李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沒事,挺好……」

我皺了皺眉,他在說什麼啊。

他後知後覺地緩過神來,瞄了眼侍劍,輕咳了一聲,倒是難得見他斟酌言語的樣子:「那個,許太醫說兩月有餘,按這個時間算……」

也是。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足夠他理出頭緒了。

我本該辯白的,可聽他這般直說,我的腦子全然是一團亂麻。

「我會負責的!」

聲音不輕,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侍劍聞言吸了一口冷氣,聲音也不小。

我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控制著嗓子,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心虛的聲音:

「不是……」

不能認,認下了算什麼。

為了呂家,我已經作為男人活了十六年。

將來,我更會為了呂家作為男人活二十年,三十年……

「這孩子是個意外……是……回京後才有的。」

侍劍又吸了一口冷氣。

你能不能出去……

李鈺彎著唇,倚在床的另一側,意味深長的說:「哦?回京後……」

「嗯,回京後。」

我還在努力動腦子思考該怎麼圓比較好時。

侍劍瞪大了眼睛,尖著嗓子:「主子!難道是……表少爺!」

我愣了,李鈺嘴角的笑也僵了。

表兄前些日子來京城辦事,確實順路來看過我。

甚至於,這事李鈺也是知曉的。

確實……是個合適的人選。

侍劍啊!侍劍,你不愧是你,我此生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

我說服自己,頂著渾身的雞皮疙瘩,應下了。

李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氣笑了。

他咬牙切齒地喊了我的大名,猛地坐起身向我這邊靠,我背靠在床頭退無可退。

怎麼辦,心慌得很。

但還沒等他說話,有人站在院外大喊丞相大人。

這男聲有些尖,一聽就是宮裡的人。

李鈺不耐煩皺了皺眉,帶著些脾氣起身開了門。

估摸著來人有點分量,李鈺終究還是忍著氣,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跟著那公公進宮去了。

走之前,他還特意警告我,讓我在這院中好好待著,一切等他回來再議。

一時之間,我還真被他唬住了。

直到歇了半宿才反應過來,我在這院中待著,幹什麼,養胎嗎?

天剛擦亮,李鈺還沒回來。

我帶著侍劍馬不停蹄地跑回了淮王府。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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