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急的時候,他們隻有二十來把槍,子彈打完了,幾個同志身上綁好炸彈衝出去,為剩下的同志換取一線生機。
我生於盛世,長於盛世,真是何其幸運。
7
再往前走,地勢逐漸變高,氣溫也越來越低。
半山腰時已經有了點小雪。
隊伍的速度降了下來,青壯年背著傷兵在雪地中踏出深深的腳印。
因為找不到歇腳地,大家都隻吃了點幹糧,連著走了三天。
雪落在身上融化不了反而還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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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看去,一些腿上原本就有傷的同志皺著眉忍得難受,但始終一聲不吭。
趁著大家吃餅幹的時間,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畫了幾個堅固的大木頭房子,房頂零零散散地推上點雪。
房子裡面準備些柴火、床鋪,兩層樓高,勉強能將所有人容納。
房子外面再搭個大棚遮擋風雪。
做完一切,我回到隊伍。
風雪大得讓人看不清前方的路,我從背包裡拿出指南針,引導他們往房子處走。
沈醫生最先發現:「快看!前面好像有人居住!」
話一出口,眾人都抬頭向她指的地方看去,紛紛附和:「真的!真的有房子!」
姜建國有些擔心:「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居住?」
張文忠看了眼隊伍的情況,讓大家暫時停留在原地,他先去看看。
我點點頭。
這方圓百裡我已經用聲波儀探測過了,沒有什麼大危險,甚至除了我們也沒有生命體徵。
不過還是得讓他們自己看看才行。
半個小時後,張文忠神色有些復雜地看我一眼:「裡面除了有些破舊外沒有什麼問題!大家先把傷兵接過去,然後再讓女兵先走!」
眾人歡呼著上路,長途跋涉整整三天,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大家進了房子,張文忠帶著幾個人用房子裡的鐵鏟子在大棚下刨雪,刨好了就嘗試著生生火,免得晚上值夜的同志被凍的太厲害。
我同往常一樣幫著沈醫生照顧傷員,有時候也偷偷往沈醫生包裡放一些鎮痛劑。
天氣冷,不少人手上、腳上生了凍瘡,我在房間用筆畫出凍傷膏,女兵們就把藥膏分送到每個房子裡去。
又畫出幾大床通鋪棉絮,可惜這裡沒有電,不然電熱毯也不是不可能。
我路過廁所時忽然聽到有人叫我。
我往裡面走去,女聲清晰地響起:「唐醫生?是你嗎?」
我答應著,原來是隊裡的小沈,十五歲參軍,現在和我差不多大。
「唐醫生,你、你能幫我個忙嗎?」她聽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當然可以,怎麼了?」
她聲音小了許多:「你能幫我拿點熱水來嗎?我、我來那個,給凍上了......我就隻用一點熱水......」
三天未歇......她就這麼過了三天?我呼吸一滯,張了張嘴巴,卻始終也沒有發出聲來。
小沈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唐醫生,算了算了,本來隊裡物資就不夠,省一點是一點。」
「這怎麼行?我馬上就給你拿來。對了,我剛剛還在房子裡看到有水呢!」
我回到自己房間,畫出幾箱礦泉水分散放進了每個人的包裡。
然後燒了熱水給小沈。
小沈有些哽咽:「謝謝你,唐醫生。」
我笑道:「燒點水而已,用不著謝。要真想謝謝我,那咱們都好好地活著。」
小沈良久才嗯了一聲。
8
張文忠又拿出本子記了幾筆。
他們現在到了大雪山,途中恰好又遇到了空闲的房子。
那時他心裡就隱隱約約有了答案,進去檢查一番,還真是!
屋裡可謂是應有盡有,礦泉水更是有幾大箱,還有個房間格外小,裡面的被子粉粉的,上面還有一隻大貓。
他知道這是我變出來的。
回到隊伍時,他神色復雜地看了看我。
我東看西看,也裝作沒看過這房子的模樣。
他心中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我會不會不是這裡的人?
我會不會是......
9
接下來的幾天,我效仿之前的做法,快到晚上就在不遠處弄幾座房子。
雖然每次隊伍也隻會休息四個多小時,但大家的精神明顯好了不少。
剛到雪山腳下,眼前又浮現出一排大字:一次穿越隻能維持 15 天。
我掐指一算,我在這裡隻有五天的時間了,看來得加快進程了。
為了養精蓄銳,我開始偷偷地背著炊事員往鍋裡加一些增強體質的東西。
隊伍吃東西很節省,我隻能悄悄地在房間裡畫了食物,又悄悄地加進鍋裡。
分到每個人碗裡,也看不出多了多少。
有了力氣,隊伍行動自然就快了。
第五天晚上,隊伍駐扎地附近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和張文忠對視一眼。
兩天前,我用聲波檢測儀測出離我們幾百公裡的地方出現了生命體徵,速度之快,應該是有交通工具。
由於不能透露未來的事,我隻能給他暗示:
吃飯時,我不小心把碗摔了:「這地怎麼抖得這麼厲害,也沒地震啊。」
晚上,我在大棚下用樹枝作筆在地上畫一個圈,中間再處上一點:「張隊長,你看我這畫畫的怎麼樣?」
他朝我深深地點了點頭。
我們駐扎的地方地勢低,且平坦。
當天晚上點好火後,他下令所有人去高處找掩體埋伏。
四周靜悄悄地,半個小時後,周圍果然出現了腳步聲。
對面突然亮起一片火光,下一秒火光下墜落到我們扎營的地方,一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張文忠咬牙低語:「還好我們走的早,東西也轉移了位置。」
他不敢想,要是這一把火下去,他們還能活的下來嗎?
我悄悄匍匐到稍遠的地方,用筆畫出一道空間裂縫,丟了塊石頭進去。
「噔!」石頭落在營地,引得對面發起了一陣狂轟濫炸。
三十分鍾後,炮火才停熄,敵方首領帶人衝下來檢查。
張文忠大喊一聲:「開火!」
對著走入營地的敵人們一陣猛烈地掃蕩。
十分鍾後,一切歸於平靜。
隊伍迎著號角衝了下去,這次大獲全勝。
我看了眼手表,此刻已經十一點五十八分,我的身體越來越透明,還有兩分鍾我就會離開這個世界。
我戴上接收器,聽到同志們的歡呼:「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突然平原中心傳來「滴滴滴」的聲音,張文忠大喊一聲:「有炸彈!大家散開!」
他拿著炸彈就往遠處跑。
我來不及反應,迅速畫出空間隧道穿過去。
「嘭」地一聲巨響,炸彈炸開。
我猛地從床上驚醒。
枕頭邊躺著的毛筆告訴我,這不是夢。
我拿起毛筆仔細端詳,突然有人敲門。
進來的人一身西裝,帶著眼鏡,滿頭白發,文質彬彬。
我懵了:「這是哪兒?」
他笑著告訴我:「這是 2105 年的中國。」
10
中國科技迅速發展,幾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隱形埋名六十多年,秘密進行研發的項目。
我得到的神筆就是這次研發的結果。
隻是剛研發出來,就意外劃開了時空裂縫,神筆掉落進去,剛好砸到了我的頭上。
眼前白發蒼蒼的人就是研發小組的組長。
我從心裡生出一股敬畏,連忙將筆給他:「先生,妄自使用了它很抱歉。」
他笑得爽朗:「不必抱歉,你的一舉一動我們都看在眼裡,你做的也正是我們研發它的初心。」
「我們也很敬佩你,有一顆對國赤城的心。」
是的,最後一秒我從空間隧道裡穿到張文忠眼前,搶走了他手裡的炸彈。
然後丟進空間隧道。
我的身體變得透明,我大聲吼了出來:「你們放心!未來的中國國泰民安!河清海晏!」
張文忠喜極而泣:「好、好、好!」
我被說的不太好意思,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大概是因為我奶奶之前也是那段歷史的參與者吧。」
我家祠堂有一張老照片,媽媽告訴我,那是我的奶奶。
小時候我不懂奶奶的照片為什麼要放在那裡,媽媽隻告訴我:「你奶奶膽子小,一個人害怕,我們陪著她,她就不害怕了。」
我似懂非懂,但看得到媽媽紅紅的眼眶。
照片有些發黃,但仍然看得出奶奶穿著旗袍,端莊優雅的模樣。
後來大些,媽媽拿出一個鐵盒子告訴我,這裡裝的是我奶奶的一生。
我打開盒子,裡面赫然陳列著幾封書信和幾枚榮譽勳章。
我看到有封信中寫著:唐婉華同志英勇就義。
收件人是我的母親:唐暖。
唐婉華就是我的奶奶。
短短幾個字,上面的淚痕卻層層疊疊。
我問媽媽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她有些怔愣,你奶奶說過,她這輩子膽子小,就勇敢了那麼一件事。她不希望我們拿著這些名譽揮霍。
你那時候還小,說話又不經過腦子,我怎麼敢給你說。
一生沒見過的奶奶在我心裡埋下一顆種子。
老人問我:「那你這次沒救回你的奶奶,你遺憾嗎?」
我想起一起翻山越嶺的同志們,想起沈醫生,搖搖頭:「或許奶奶更希望我這麼做。」
雖然我的奶奶不在了,但至少其他像我一樣的子子孫孫又能見到自己的爺爺奶奶。
老人點點頭,笑道:「你能如此想,很好。」
「你回去吧,還有人在等你回家。」
我再次驚醒,媽媽正給我給我輕輕掖好被角:「才回來沒睡多久,怎麼醒了?」
我有些心慌:「我不是應該在學校嗎?怎麼回家來了?」
媽媽翻出日歷給我看:「唐小婉,你是不是學傻了?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國慶放假了。」
我接過手機一看,還真是。
屋外突然傳來陌生的聲音:「暖暖,快讓婉婉起來吃飯了!」
今天來客人了?我探出腦袋,卻看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那是我的奶奶。
奶奶在桌上給我夾菜,親自講起了她的故事:「......當時可危急了,不過還好有個大隊趕來支援......」
媽媽打斷她:「您這故事我都聽了千百遍了。」
我連忙道:「我沒聽!我沒聽過!我想聽!」
我想知道奶奶後來遇到了什麼?
奶奶笑著繼續說道:「當時還好有個大隊趕過來支援,他們隊長叫張文忠。你說也奇怪,本來想走一個月的路,他們竟然隻花了一半時間就到了......」
聽到張文忠的名字,我有些愣,後面也聽不清奶奶說了什麼。
救人者終救己。
11
下午有人來敲門,我打開門,一個老大爺拄著拐杖,旁邊還有一個年輕小伙子扶著他。
老大爺看到我, 飽經風霜的眼睛有些紅潤:「終於找到你了,唐醫生。」
我認出這是張隊長,連忙請他們進屋。
年輕小伙子是張隊長的孫子張念恩。
張隊長年紀大了,說不了很多話, 張念恩告訴我,他從小就聽到一個離奇的故事。
爺爺告訴他,年輕時他和隊伍幾百人遇到一個會變戲法的年輕姑娘, 幾十年後,他才明白這個姑娘可能來自未來。
張文忠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一本破破的小本子, 戴上老花鏡翻開:「這是當時唐醫生給我們提供的物資,這麼多年, 我一直想找機會還給你。記得最後一面,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又突然消失, 我還沒來得及還給你呢。」
我擺手:「不用還!同為中華兒女, 這是應該的!」
張念恩笑了:「你就收了吧, 我爺爺念這件事念了幾十年。」
我推脫不掉, 隻能收下,準備以所有人的名義捐給山區。
張隊長和我奶奶相識, 兩個老人坐在一起闲聊。
現在國家富強,人民幸福, 他們經歷的年代早已過去, 可他們無法忘懷。
張念恩帶著我去了一處地方, 那是一座烈士陵園。
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沈醫生。
她的照片是晚年的,笑得很慈祥。
然後是姜建國、老賈......
張念恩告訴我,當時隊伍裡的老兵已經有很多都不在了, 他們去世前都念著你,在世時也時常常問你。
我在祭拜位置重重磕下三個響頭。
「隱隱之情俱系華夏,寸寸丹心皆為國家,你們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微風吹起,一旁的柳樹枝條輕撫我的臉龐。
迎面走來一對母女, 小姑娘很可愛,臉上貼著國旗的貼紙。
她現在巨大的石碑面前, 一字一句地讀著:每一個為國捐軀的生命背後,都有不應被遺忘的英勇故事,每一個埋骨他鄉的忠魂之中,都烈烈燃燒著不屈不撓的民族精神。
她媽媽摸摸她的頭:「這是我們的英雄,我們的列祖列宗。」
我看向遠方,好好升起的紅旗迎風飄揚。
我想起一段話:
時光流逝, 白雲蒼狗。無數事物成為一縷雲煙, 消散在歷史深處,被淹沒在歷史洪流中, 然而英雄的事跡永遠不會磨滅。
撥去歲月輕塵,觸摸歷史的心跳,英雄的赤城尚有餘溫。
有了他們,我們的歷史不再冰冷,我們的未來無限光明。
但我們知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英雄,在現在、在未來仍然有一群人會挑起大梁,引領我們不斷前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