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
我不敢吱聲。
這哪是白月光回國的橋段,這分明是白無常來索命了。
11
我爸為慕歡接風,也邀請了周家。
飯桌上,家長們聊起從前的故事。
周阿姨指著三文魚旁邊的碟子,提醒道:「歡歡,這個醬汁裡有芥末的。」
「之前我家小子惡作劇在巧克力放芥末害你過敏,後來他有沒有跟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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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年不動聲色地放下筷子,輕輕地瞟了慕歡一眼。
而慕歡卻將頭靠在我的肩上。
「沒關系的阿姨。那天我可是起疹子了,還好有表姐的親親才好的。
「要是我表姐願意再親我一下,就是再過敏一回我也認了。」
我哽住了。
心梗。
一同心梗的還有周思年。
姨媽怪嗔:
「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麼,不是你痒了一晚上了?
「不過歡歡不多言語,從前和甜甜也不少吵嘴,沒想到這心裡還有熱乎氣。
「思年也是,攢著那些糖說要娶甜甜當媳婦,以為是童言無忌,誰知道這小子來真的。」
周思年眸子漆黑比夜晚的星空還要璀璨,他迅速望了我一眼。
愛意毫不遮掩。
「我從小就喜歡甜甜,從未改變過。」
臉頰瞬間染上桃紅。
我有些不自然地夾起面前的蔬菜,慢吞吞地咀嚼起來。
慕歡卻冷哼一聲。
「那你不知道表姐小時候不愛吃飯以致營養不良的事嗎,她喜歡糖果你就給她吃?」
媽媽去世得早,爸爸工作忙碌。
在姨媽進到這個家以前我都是爺爺奶奶帶著。
老人嬌慣我,吃不下飯又心疼。
我挑食還喜歡吃零食,長期營養不良,體檢不過關。
等到姨媽嫁進來後,我怄氣,連飯也不吃了。
姨媽幹脆同我爸商量,停掉了我所有零食,尤其是糖果。
所以,我才會因為糖果哄著周思年給他做媳婦。
周思年早就知道這件事。
所以一起吃午飯,他總會把餐盒裡最精致的菜餚夾給我。
周思年眸若寒冰,迎上了慕歡的質問。
「所以扔掉糖就是你的解決方法?如果這個方法本身就會傷害甜甜那又有什麼意義?
「你給的,就是她一定想要的嗎?」
桌上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我忍不住開口,想要平息周思年的怒火。
「思年。」
爸爸連忙打起了圓場:
「其實歡歡也找了些辦法,她帶著甜甜早訓,又監督甜甜吃早飯也改善了不少。
「你們都是好孩子。」
我垂著頭,不再吭聲。
但周思年那一句卻讓我思量了好久。
他們給我的,一定是我想要的嗎?
慕歡做過的每一件事,出發點明明都是好的。
卻都選擇了用欺負我威脅我來表達,那我如何對她喜歡得起來?
我連忙起身,有些抱歉道:
「不好意思,我要去一趟衛生間。」
12
從衛生間出來。
二樓接待室的門虛掩著。
隱約聽到了慕歡和周思年的說話聲。
「慕歡,所以你的遺憾就是當年沒來得及說這些嗎?」
打火機「啪」的一聲,火苗搖晃的聲音也聽得一清二楚。
慕歡深吸一口。
悠悠道:
「你有什麼遺憾,我就有什麼遺憾。
「周思年,我也可以喜歡沈甜甜不是嗎?」
我心裡咯噔一下,指尖不聽使喚地摳著牆面。
所有的回憶串成了一串,連其間的誤會也解釋得清楚。
我推開門。
慕歡指尖夾著的煙燃盡,煙嘴上還蹭著驕陽似火的唇釉。
她有些不自然地起身:「表姐,你都聽到了?」
我「嗯」了一聲,徑直坐在慕歡的對面。
「思年,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嗎?我有話想對慕歡說。」
我清楚地知道,無論是周思年,還是我,我們都需要更加堅定得選擇彼此。
周思年離開,門也關得嚴嚴實實。
接待室安靜了許多。
空氣裡還彌漫著煙草味。
「慕歡,對不起。」
慕歡一怔,她知道我已經是在拒絕她了。
視線落在她的領口。
這才發現解開的兩枚口子下紋有一個清晰的彩虹圖案。
我繼續道:
「但這句對不起應該是你對我說的。
「我從小沒有安全感,所以我更渴望的是直截了當不會拐彎抹角的感情,無論是愛情還是親情。
「以前我說過我討厭你,不光是我誤會了你與周思年,更多的是我的角度你一直是在欺負我。」
慕歡又點了支煙。
指尖微微發顫,無法遮掩眼裡的痛苦和掙扎。
我說了下去:
「無論是被你踩在地下的糖果,被你丟棄的星星們,還是你威脅我與我做交易,都是讓我痛苦的所在。
「我知道人的愛都是自私的,我也是一樣。但哪怕今天我明白你所做的全部意圖,我們的關系隻能停留在表姐妹,多進一步都不可能。
「以前怪我懦弱縮在殼子裡,但現在我不會了。」
慕歡掐滅了煙頭,一字一頓。
「我知道了,明天我就會離開。」
起身,剛想推開門。
她艱難開口,甚至有些央求:
「表姐,走之前可以抱一下嗎?就當我最後一刻擁有過你。」
我搖搖頭。
沒有結局,不如決絕些來得痛快。
而周思年聞聲快步走了進來。
從沙發後環住我,下顎抵在我的頭頂。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打趣道:「你就不怕我被慕歡感動,答應她一起去德國?」
周思年鼻息聲很重。
「我賭你一直喜歡我。」
「好,我一直喜歡你。」
自始至終,我喜歡你從未改變。
誰說的月光不會停留。
他依舊會為你衝破星雲的璀璨,發光作你的港灣。
十五年。
於我,於他,我們都是彼此的月亮。
番外:慕歡篇
我叫慕歡。
這個名字我很不喜歡,像是羨慕別人的歡喜。
爸爸車禍離開後,媽媽帶著我嫁給了姨夫。
這是沒什麼人認可的婚姻,也是被議論最多的婚姻。
商界傳聞難聽,說媽媽是小三。
我問過媽媽,她隻是摸著我的頭告訴我:
「如果連你都不相信媽媽,那就沒有人能相信我了。
「歡歡,姨夫有大我們五倍不止的豪宅。隻要你想要的,就應該不擇手段地拿來。」
這個家還有我的表姐,她叫沈甜甜。
古靈精怪,就是瘦得像幹狼。
而她身邊還有個男孩,叫周思年。
媽媽說,男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就像爸爸丟下我們就跑到另一個世界了。
姨夫也一樣,媽媽在他的心裡始終比不過姨媽。
表姐很排斥我,她不願意同我講話,也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吃飯。
他喜歡纏著周思年,而周思年也會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拿出糖果。
直到那天,我聽見周思年用一顆糖稚氣地喊表姐媳婦。
鬼小子心眼就是多。
狠狠地打掉他手心裡的糖果,並推了他一個踉跄。
任憑表姐哭鬧,我隻覺得她是被男孩迷惑了。
慢慢地我們相處得不錯,她爺爺奶奶送給她的糕點也會分享給我。
連我沒收到的壓歲錢,她也會分我一半。
表姐就是很單純善良的人。
以前的學校離住的地方太遠,姨夫將我轉學到了表姐同班。
呵,我說姨夫怎麼放心表姐去周思年家裡做作業, 原來是同班,還是班級第一。
我努力學習,為的就是讓表姐多看我一眼。
失算了,即使每天形影不離, 表姐的眼裡隻有那小子。
她還親手疊星星給他。
她的房間門虛掩著, 熄了燈卻能看到被子旁微微亮起的光。
我哄著她周思年不喜歡那些。
沒想到她信以為真, 將那瓶子星星送給了我。
還在生日會的合影親了我。
這張照片被我截圖做了屏保。
過敏臉紅是真的,心悸臉紅也是真的。
我高興了好幾個日夜, 那些星星被我拆開閱讀。
卻每一條都有周思年的名字。
切,不看了。
而她以為我和周思年是一號人, 生生送了我四年的練習題作為生日禮物。
那又怎麼樣, 我比周思年還多了一瓶星星。
初中後,同學們總是議論我和周思年。
簡直眼瞎。
等到表姐支支吾吾打聽虛實。
我才意識到, 她真的喜歡周思年。
月亮不知道她的可愛皎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莫名的失落, 像是之前的努力付之東流。
我開始忍不住說周思年的壞話, 挑她最不想聽的東西胡編亂造。
直到她以為周思年喜歡的人是我。
慢慢地,她難過我也會難過,她快樂我也忍不住快樂。
好像對自己的性取向出現認知障礙。
我隻能背地裡與周思年針鋒相對, 警告他離我表姐遠些。
可我發現, 他也喜歡我表姐。
我慌了神。
甚至想過自己做的都是錯的。
但媽媽說過:隻要你想要的,就應該不擇手段地拿來。
上了高中,我被選進了校隊,與他們一同上學放學的機會更少了。
原本已經很久不去周家補習的表姐, 竟然到了七點還沒回來。
我顧不得換下晚訓的衣衫,將表姐拽了回來。
我說了很多我以為是為她好的話,卻遭到了她聲嘶力竭的抵抗。
她還說她討厭我,她恨我和媽媽搶走了她所有的東西。
我們之間確實有一條不可跨越的溝壑, 那在得不到與沉默中我會選擇懷念。
我成功申請了德國的高中, 籤證下來以前我想將這番心事告訴表姐。
劇本S是我瞥見了她與周思年的聊天記錄,劇本名稱和店名一目了然。
詢問了 DM,剛好有合適我的角色。
卻沒想到與周思年拜堂的場景刺激到了表姐, 讓她落荒而逃。
回到家,收拾東西我也要離開。
而茶幾上的檔案袋印著高中的名字,裝著表姐的心理測評表。
姨夫抽著煙, 對我說了句:「你走吧。」
連媽媽也一聲不吭, 催促著我收拾行李。
我有些苦澀,原來表姐才不是被世界拋棄的人, 我才是。
德國的生活很豐富, 可越活著越虛無。
晨起夢醒枕頭莫名的潮湿, 表姐的臉宛若剛剛褪去。
現在,她應該在周思年懷裡吧。
熬了許久,我難以釋懷,越掙扎拇指的指尖越反復咬噬。
那個頭像被我反復點開, 但我沒什麼勇氣問候一句你過得好嗎?
沒有我,她怎麼也比以前好。
她要訂婚這件事是媽媽告訴我的。
我蜷縮在冰冷的角落,試圖用地板來降低身體的燥熱。
即使我知道她喜歡周思年這件事不會變,可我還是想告訴她:
我喜歡她。
買了最快一班航班回去。
周思年和表姐的背影拉得老長。
而我得到的答案遠比之前更要決絕。
可意外的, 我的心反而沒那麼痛了。
那些愛而不得錯過的人,再次遇見就不應該抱有期ƭű₉待。
我的愛是負擔,我的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