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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神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好像是我和沈樾結婚不久後,我媽突然來找我的那次。


 


那是在她病重之前,她的氣色很好,精神狀態也很穩定。


咖啡廳裡,她突然和我聊起了我小時候的事。


 


「那時候,院子裡的人人都羨慕我有個漂亮懂事的女兒。」


 


以前我拼了命都想得到媽媽的誇贊,可現在隻覺得眼前溫馨的場景比綜藝裡演得還要虛假。


 


「這些話你從來都沒對我說過,你從來隻是說我還不夠好,小時候我總是想不明白,在你眼裡,究竟要怎樣才算得上好。」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她嗔怪道,「你現在嫁進了沈家,就連你爸也說我把你管教得很好。」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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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上個月我主演的電影在國外電影節上拿到了最佳女主角的獎項。」


 


她高興地抓住我的手。


 


「要不是說豪門都喜歡娶女演員呢,然然,這次你一定要為媽媽爭口氣,讓你爸爸回心轉意。」


 


我冷笑著盯著她雀躍的神情。


 


原來我怎麼樣,她根本就不在意。


 


她隻在意能不能挽回我爸,能不能重新拼湊好自己早已破碎的人生。


 


我突然清醒,與我血脈相連的骨血至親一點都不在意我。


 


我的媽媽,原來一點都沒愛過我。


 


她嘴裡的那一句句為了我好,隻不過是她用來捆綁住我的枷鎖。


 


我盯著面前這雙與我相似的淺棕色眸子,唇角勾出嘲諷的弧度。


 


「我讀大學的時候被星探相中,接拍了第一支廣告,那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你當時說拋頭露面都是婊子,後來你看見了片酬,又同意了我接下那支廣告。」


 


我媽唇角的笑意僵了僵。


 


「媽媽有說過這種話嗎?」


 


「你不記得了。」我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可我卻覺得歷歷在目。」


 


那天,我和我媽不歡而散。


 


離開的時候,她埋怨我不懂得感恩。


 


她說早知道我這麼自私,當年她就不該大出血生下了我。


 


她指著我罵,說我都嫁進沈家了,也不知道幫著她多在我爸面前說幾句話,讓那個女人佔著她的位置那麼多年。


 


她離開後,我一個人在咖啡廳裡坐了很久。


 


我看著旁邊透明玻璃反射的倒影。


 


一張人畜無害的臉,但那雙淺棕色的眼睛裡卻尋不到一絲光亮,隻有深不見底的陰沉。


 


我瞬間從思緒中清醒過來。


 


我給馮夏打了個電話。


 


「最近沈樾有見過我媽嗎?」


 


「沒有。」馮夏想了想,說,「不過昨天他來公司幫你開會的時候,遇見了我媽順道來給我送蜂蜜,我媽當時向他提了句,前兩天回老家的時候,也給你媽媽送了兩瓶蜂蜜,我媽說喝了蜂蜜對她的哮喘好……沈樾好像多問了我兩句你媽媽哮喘病的事。」


 


13


 


我坐上林池準備好的車。


 


我坐在後座,看著點滴的液體一點點從手背流入血管,意識漸漸清醒。


 


三個小時後,車駛進了小鎮裡。


 


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天際被渲染成一片血紅色。


 


我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小鎮沒什麼變化,牆體斑駁的樓房和破舊的街道。


 


從前我總覺得自己長大的地方,壓抑得讓人無法呼吸。


 


現在卻發現街上的人走得很慢,他們會時不時停下腳步等著身後的老人,也會突然向前跑去追滿街亂跑的小孩。


 


原來這裡,也有過得很幸福的人。


 


夜漸漸沉了,車緩緩在我家院子前面停下。


 


我拿出鑰匙打開了外面的鐵門。


 


院子裡的人幾乎都搬去了新房子裡住,隻有我媽不願意搬走。


 


屋子裡亮著一盞燈。


 


我媽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微微敞開的房門中傳出。


 


「你爸爸說你就算嫁不了沈樾,你給他做情婦也能幫到家裡。


 


「你不能隻為了自己著想,也要為媽媽想想啊,媽媽這麼多年費力培養你是為了什麼,你就一點都不知道感恩嗎……


 


「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難道要媽媽跪下來求你嗎?」


 


我媽直接跪在了地上。


 


眼前的這一幕,曾經無數次在我面前上演。


 


年幼時,我甚至還真的以為,爸爸拋棄了我媽,是因為我不聽話。


 


這個世界上,隻剩下我和媽媽相依為命了。


 


都是我,讓我媽變得這麼可憐。


 


可是她根本就不可憐,她隻是在用自虐的方式逼我就範。


 


她跪在地上,狠狠往自己臉上抽了一耳光。


 


「都是我,都是我沒教好你,把你養成這麼自私的樣子。」


 


她仰起臉,唇角的血順勢流了下來。


 


她很清楚,到了這種時候,我都會服軟。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人並不是我。


 


沈樾從桌上拿了把水果刀,遞到了她面前,冷笑道。


 


「用這個,出血多,看起來更可憐。」


 


我媽愣了下,SS盯著面前她掌控了一輩子的女兒。


 


此刻看著她的表情冷漠得就像是陌生人。


 


夜已經漸漸深了。


 


我站在陰暗中,屋子裡的光透出來,在我腳下隔出一條泾渭分明的分界線。


 


沈樾冷漠地看著她,聲音卻沾染著幾分嘲諷的笑意。


 


「你再可憐一點,說不定我就聽你的了。」


 


我聽著他的話,突然笑了。


 


冰封多年的湖面頃刻間融化,蕩漾著一圈圈漣漪。


 


波光粼粼的湖面瞬間變得模糊而溫柔。


 


腳下深陷的泥潭退散,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我推到了岸上。


 


現在的我,站在屋子外,成了一個旁觀者。


 


隻是一個旁觀者。


 


我看著屋子裡對著女兒尖叫嘶吼的母親,隻覺得她真可笑。


 


她那可悲人生裡僅剩的那點掌控力都用在了自己女兒身上。


 


現在她的女兒隻覺得她的這些手段可笑至極。


 


突然,我媽的臉色驟變。


 


她直接奪過沈樾手裡的水果刀,歇斯底裡地吼道。


 


「你這個逆女!」


 


我瞳孔緊縮,顫著聲音大叫。


 


「沈樾,小心!」


 


沈樾側了下身,躲過了我媽刺過來的利刃。


 


我媽猝不及防,撞到了他身後的櫃子上,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感,讓她蜷縮在地上。


 


沈樾看向我,神色錯愕。


 


「你怎麼來了,快走!」


 


我看著眼前這幕,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我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我動不了了……」


 


沈樾大步走到我面前,他握住了我的手,牽著我的手往外走。


 


我剛轉過身,身後傳來我媽呻吟的聲音。


 


「然然,你回來,你不管媽媽了嗎……」


 


沈樾平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安撫的意味。


 


「蘇然,我帶你走,別回頭看。


 


「這世界上有些人,不配做父母。」


 


14


 


上車時,我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林池看了眼後視鏡,還是沒忍住開口。


 


「蘇小姐,沈總真的是很喜歡您,我這輩子都沒見沈總這麼哭得這麼慘過,您就別和他……提分手了吧。」


 


聽到這話,我又笑出了聲。


 


林池看過來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精神病。


 


沈樾冷著臉對林池說道:「好好開你的車。」


 


面前的隔板升了上來。


 


沈樾遞給了我一包紙巾,目帶怨念地看著我。


 


「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我吸了吸鼻子:「反正你也沒什麼臉。」


 


他被我氣笑了。


 


我想起今天下午被下藥的事,突然氣不打一處來。


 


「你到底怎麼想的,給我下藥……」


 


腦海中突然閃過我媽拿著刀刺過來的畫面,腦子裡斷掉了的線突然接通了。


 


我如夢初醒,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樾。


 


「你……你是為了瞞著我來見我媽,我媽剛才的那個眼神,是真的想要S了我吧?所……所以……上輩子放火要S了我的人……是她……」


 


沈樾直視著我的眼睛,按住我忍不住發顫的雙手,輕點了下頭。


 


「我記得那個人的背影,我在那裡還看見了治療哮喘的口噴藥物,所以我今天就是想確認放火的人是不是她。」


 


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好像無法呼吸,隻是哽咽著又問了沈樾一次。


 


「那……是她嗎?」


 


他認真回道:「是她,身形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


 


回到別墅,我跑到酒櫃前拿了兩瓶酒,對沈樾說道。


 


「我現在真的很想醉一場,能忘掉那些事,哪怕隻有今晚。」


 


沈樾嗯了一聲:「你不用問我,我還沒那麼摳,兩瓶酒還是請得起的。」


 


我往酒杯裡倒了滿滿一杯的酒,喝了兩大口之後看向他。


 


「畢竟我現在用的是你身子,喝那麼多酒總要問問你的意見。」


 


他看著我捧在手裡的酒杯,輕挑了下眉。


 


「你不是都喝上了嗎?還有必要問我嗎?」


 


我點頭:「素質沒有,但是禮貌得有。」


 


沈樾笑了下,也去拿了個杯子陪我喝酒。


 


漸漸地,我發現了不對勁。


 


我已經灌下了整整一瓶的酒,不僅一點都不頭暈,意識反而越來越清醒。


 


「沈樾,我好像從來沒見你喝醉過。」


 


「我酒量很好,很不容易喝醉。」


 


「那怎麼辦?」我把酒杯往他面前遞了遞,「要不你把中午的藥再下點在我杯子裡吧。」


 


「酒精配安眠藥,蘇然,你是要整S我嗎?」


 


沈樾突然站起了身,又去酒櫃裡拿了幾瓶酒。


 


他將那些酒都倒進了醒酒器,白的、紅的、洋的、啤的……


 


然後倒了一杯混合酒液遞給我。


 


「記得喝快點,能醉。」


 


我盯著杯子裡渾濁的酒液,咽了咽口水。


 


「沈樾,你對你自己的身子下手都這麼狠嗎,這玩意兒能喝嗎?」


 


沈樾故作兇狠地看著我:「快喝,不然我就再扔倆煙頭進去。」


 


我抱著酒杯仰頭灌了進去。


 


酒精的辛辣味滑過咽喉,各種價格高昂的酒液混合在一起,嘗不出什麼滋味,但終於有了眩暈的感覺。


 


我端著酒杯與沈樾幹杯,喝了很多酒,終於有了斷片的感覺。


 


朦朦朧朧中,我聽見沈樾嘖嘖道。


 


「就喝了三杯紅酒就開始頭暈了,蘇然,你的酒量太差了。」


 


我指著面前見底的醒酒器,不認輸地說道。


 


「這麼多酒我都喝完了……我的酒量……才不差……」


 


「好好好,你最厲害了。」沈樾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兄弟,站起來走個直線就更厲害了。」


 


我站起身,往前走去。


 


沈樾在我身後誇贊道。


 


「不錯,這直線走得和喪屍進城一樣。


 


「上樓梯還用爬的啊……我晚上要做噩夢了……


 


「你慢慢爬,我先坐電梯上去了。」


 


15


 


第二天清晨我醒來的時候,並沒有預想中的那樣頭疼欲裂。


 


沈樾酒量好就算了,喝那麼狠連宿醉都沒有嗎?


 


我都有些羨慕他的身體素質了。


 


這時,從我身後傳來一聲低沉、倒抽涼氣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


 


是……沈樾……


 


我「騰」地一下坐起了身,看見了身旁將手覆在額頭上,痛苦低吟著的沈樾。


 


我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伸手搖了搖他的身子,興奮地尖叫。


 


「沈樾,我們換回來了!」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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