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脫力,耳朵嗡鳴,手腳並用爬了進去,把她垂著的手貼到了臉頰上。
溫熱的。
手是溫熱的。
芸芸還活著。
失而復得的感覺充斥全身,大腦一陣暈眩,我「撲通」倒在了地上。
10
暈眩中,我回想起了十九歲時,我剛被關到精神病院。
芸芸來探望我,她很堅強沒有哭,卻一直緊繃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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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逗她開口,我開玩笑問道。
「看來芸芸不怕跟我分開啊?那我就跟院長申請,轉到你不知道的醫院去。」
芸芸並沒生氣,很堅定的看著我。
「姐,不管你是在這裡,還是轉去別的地方,我都一定會找到你,救你出來。」
十六歲記憶中的芸芸,跟二十四歲現實中的芸芸重疊起來。
我回過了神,把她抱到了懷裡。
「芸芸,姐姐找到你了姐姐找到你了……姐姐現在就救你出來!」
聽到我一遍又一遍的呼喊,芸芸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用微弱的聲音回應。
「姐……是你嗎……」
我的眼淚止不住留下來,不住地點頭。
「是我,芸芸!是我!別怕!姐姐來了!」
「對不起……說好了……我去救你出來的……咳咳……」
芸芸胸腔劇烈咳嗽,「噗」的吐出一口鮮血。
「不用說話!姐姐幫你上藥!」
來之前,我就知道芸芸受了重傷,把手頭的藥物和李家的草藥,全都拿了過來。
雖說做好了準備,但是我掀開芸芸的衣服,看到她遍體鱗傷、深可見骨的傷痕,還是恨的雙目赤紅。
若是我晚來半天,芸芸說不定,說不定真的要撐不下去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強烈的窒息充斥在胸膛,我的腦袋宛如爆炸一般。
不好。
是發病的前兆。
不能在芸芸面前。
溫熱的手拍上了我的背,芸芸笑著安撫道:「姐……我相信……隻要有你在,我就不會有事的……」
我緩緩恢復了情緒,仔細給芸芸敷藥,打繃帶。
就像在福利院待的十多年,芸芸經常給打架受傷的我敷藥,打繃帶一樣。
這麼多年,芸芸一直依靠我,而我也一直在依靠芸芸。
我系好了最後一個結,手摸上了芸芸的臉頰,一下又一下。
「芸芸,等為你報了仇,我就帶你離開。」
11
這個夜晚很長。
我趁著夜色,來到了王家的兩層小院。
而林珠打開了院門,正靜靜等著我。
她沒有說話,注視著我踏進了院門。
我握住門口用來劈柴的斧頭,「刺啦刺啦」的拖向了屋裡,臉上反而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王父王母、大兒子、二兒子住在一樓,小兒子住在二樓。
我推開了王父王母的門,兩人正安穩的睡在床上。
「芸芸受過的痛苦,我要你們千倍償還!」
我用力把斧子揮了下去,王父的腦袋咕嘟嘟掉到了床下。
噗呲——
一股又一股血噴了出來,把床單染的猩紅無比。
王母從睡夢中醒來,看到這一幕,「啊」的喊出了尖叫聲!
「下一個,到你了!」
我連根砍斷了她的雙手,她忍著劇烈的痛苦,蹬著雙腿往外爬。
而這時,三個王家兒子也跑了過來。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一變故,衝我怒吼!
「媽!爸!!」
「你是誰!」
「快住手!」
「哈哈哈!我是誰?我是蕭芸的姐姐,來索你們命的!」
我狀若癲狂,又一斧子揮下,王母徹底閉上了眼睛。
三個王家兒子痛苦嘶吼,向我撲來。
我斜著砍開了大兒子的胸膛,又利落斬斷了三兒子的雙腿,兩人在哀嚎中漸漸失去了氣息。
二兒子看到這一幕,早就嚇得四肢無力。
「我這就帶你去找蕭芸!求求你!放過我!」
我拖著沾滿鮮血的斧子走向他。
「芸芸求你的時候?你放過她了嗎?」
二兒子停頓了一秒。
而這一秒,我錘向了他的腦袋,噴出來的液體濺了我滿身。
我「哐當」放下了斧頭,腳下躺了一片王家的人。
「芸芸……姐姐為你報仇了……」
「你S了五個人,就算小魚村再閉塞,警察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扭過頭,看到時錦雲靠在門口。
12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眼神不善。
「你之前給我的迷藥,我今天全下在石家那群王八蛋的晚飯裡了。」
「畢竟,我看你下午從王家出來神態不對,在河邊還聽見你說要救芸芸,推測出了你會在晚上向王家動手。」
時錦雲說完,一步步向我走來。
「雖然你報了仇,但現在這個局面,你和妹妹逃不出綿綿大山,也免不了被警察通緝。」
我盯著她:「你想說什麼?」
時錦雲露出了一個瘋子一樣的笑容。
「隻要你接下來按照我說的做,我就可以讓你妹妹得救,還能讓你完美脫罪。」
小魚村之所以叫小魚村,是因為是挨著母安河上遊建起來的。
而母安河下遊五六十公裡,是金鄉縣公安局所在的地方。
時錦雲的計劃,就是把王家五口人綁到船上,順河流向公安局。
看到這麼多滿身是血的人,即便公安局的人再怎麼怕路遠不想來小魚村,也一定會派大部隊趕來。
這樣,被拐賣的她、被拐賣的上百婦女,就能徹徹底底逃出這個地獄。
而重傷的芸芸,也能被拉去醫院救治。
母安河岸邊。
我系好了最後一個繩索,看著躺在船上「支離破碎」的王家五人。
我扭頭看向時錦雲:「這樣就可以了?」
「當然不是……計劃最重要的一環,是我!」
時錦雲說完話,拿起一塊磚頭,「砰」的砸向了自己腦袋!
鮮紅的血跡從她腦袋流下來,但她卻笑的灑脫、肆意。
我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瘋狂的模樣。
時錦雲看著天空:「筱筱,被拐來之前,我是省城的金牌律師。每年的這幾天,政府都會派高官,到各城市公安局開展拐賣婦女專項會議和行動。」
「這個時候,讓警察注意到小魚村,是最合適的時機。」
我看著快被血染成血人的時錦雲,開口道。
「那你也不必砸自己的腦袋。」
時錦雲一笑。
「船上有個活人的,才能最快告訴警察全部情況啊。」
「至於頭上的傷,我會說是你襲擊了偶然路過王家的我,若是我也成了幫兇被抓起來,可就沒辦法給你辯護了!」
我無所謂身上多不多罪名,默認了她的做法。
時錦雲上了船,坐在S去的王家五人中間。
她扭頭看向了我,極為認真的說了一句:筱筱,謝謝你。
也不等我回話,她就劃起了船槳,無比堅定的向著下遊飄去,也向著她自己的自由飄去。
14
跟時錦雲推測的一樣,她和王家五人飄到了公安局時,正好被下了車的高官看到。
被救下的時錦雲,聲淚俱下的說明了全部情況。
僅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金鄉縣公安局出動了十輛警車,開往了小魚村。
有被拐賣的婦女、大墳坑裡的屍體、村長家的記賬本等多項人證和物證,小魚村村民極為惡劣的不法事實很快就被認定。
這件事轟動了整個省城,一輛接一輛的武裝押運車、警車、救護車開到了村裡。
被拐賣的婦女也都坐車離開了這裡,等待跟親人的重聚。
小魚村有犯罪事實的村民也全被控制了起來Ťù₄,押往省城公安局。
而我被警察找到時,正在大墳坑裡,照顧著芸芸。
警察立馬把重傷的芸芸送進了救護車,而把S害六人、重傷一人的我拷上了手銬。
在坐上警車之前,芸芸從救護車跑了下來,她用力抱緊了我。
「姐,不管你是在監獄,還是在精神病院,我都一定會等你出來。」
「好!」
我回抱住了她。
但事實上,芸芸多慮了,時錦雲兌換了她的諾言。
在看守所的這些天, 我才知道時錦雲是勝率 100%、從無敗訴的省城第一律師,當年她失蹤的案件還全國報道過。
回到省城後,時錦雲馬不停蹄的恢復了律師身份。
為了我, 她在法庭上舌戰群儒, 把我塑造成了被逼無奈的受害者。
在法官動搖時, 更是直接拿出了我多份精神病診斷書。
庭審結束後,順利宣判了我的「無罪」。
可惜的是, 我的精神狀態不夠穩定,還是要被送到了醫院治療。
時錦雲對我說:「筱筱,你隻有好起來, 才能一直跟芸芸一起生活。」
我不想再離開芸芸。
也不想讓芸芸每日為我擔驚受怕。
我想像個正常人一樣去陪伴關愛她。
所以這一次, 我並不抗拒。
時錦雲也動用了所有關系, 把我和芸芸安排到了同一個醫院。
雖然科室不同, 但我們兩人也能常常相見。
我的案件完美落幕後, 時錦雲開始為「小魚村拐賣婦女案」一事奔波。
聽說林珠的父母, 是省城極有人脈的富商,也暗地裡給時錦雲幫了不少忙。
三個月後,「小魚村拐賣婦女案」結案。
以村長為首,深度參與拐賣案、販賣器官案的十幾個村民, 全都被判處了S刑。
而曾買賣婦女、毆打婦女的其餘村民們,也都被判了無期徒刑或者二十年以上刑期。
而李父、鐵牛三人,害S過一個買來的女人, 他們兩人也全都被判了無期徒刑。
曾被拐到小魚村的上百個婦女,心中的陰霾總算被掃開了。
15
一年後。
陽光明媚的一天, 我走出了醫院大門。
時錦雲打開了車窗,按了一下車喇叭, 向我揮了揮手:「筱筱, 這裡!來接你了!」
我笑著小跑過去, 打開車門後, 後座的芸芸和彩花向我噴射了禮花。
「好啊蕭芸!我說你怎麼不去院裡接我!原來是和時姐聯合起來給我準備驚喜來了!」
我敲了芸芸的頭一下, 又親了彩花一口。
芸芸理虧地撓了撓頭。
「其實這隻是一半原因, 另一半原因是我昨晚論文寫太晚,今早ŧṻₑ沒起來, 嘿嘿……」
開車的時錦雲笑道:「芸芸,清大博士高材生,我可在新聞裡都看到你的報導了, 聽說國外有諾獎的教授都邀請你當他學生?」
芸芸摟住了我的胳膊, 猛烈搖了搖頭,「我是不會離開姐姐半步的。」
兩歲多的彩花摟住了芸芸的胳膊:「我也不要芸芸小姨走, 芸芸小姨給我講的故事最好了!」
車裡笑作了一團。
回家的路程還長,時錦雲打開了車載廣播。
廣播裡正播放著新聞「今日,一年前曾被判處S刑, 緩期一年執行的小魚村拐賣婦女案主謀張某等人,今日已在西部監獄進行槍決。」
「本臺記者曾走訪被拐賣上百位的婦女,也全都順利與家人團聚, 走出了過去的陰影……」
我們並沒有關掉這條廣播。
昔日的一切創傷和過往, 都不及現在和未來的美好。
用芸芸最喜歡看的一部古裝劇臺詞來說,就是【往事暗沉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
早上七點, 正處於高峰期,但車子一路暢通無阻。
時錦雲帶著我們三人順利駛向了高架橋,追著前方升起的太陽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