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以後我們就斷絕關系,賀家所有的家產都跟你們再沒有半點關系!」
爸媽說完後靜靜等著,等姐姐會從哪個角落裡跳出來對著他們破口大罵。
也等著我會因為被揭穿計劃惱羞成怒站起身。
可他們什麼也沒能等到,隻能看見傷口崩裂處的鮮血從我的身下緩緩流淌出來。
而我手邊上早就被撞壞的手機,卻在這一刻自動播放起了收到的視頻消息。
是黑診所的老板發來警告我的視頻。
裡面詳細錄下了他們是如何取出姐姐所有值錢器官的。
視頻播放的第一秒,響起的就是姐姐悽厲至極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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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救救我!」
07
我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裡我和姐姐在無盡的暴風雨中依偎在一艘小船上。
巨浪拍過來,姐姐為了護住我,被深海裡的怪物拽下了船。
我慌忙想要拉住她,卻正看見那兩個拉住姐姐的怪物長了一張和爸媽一模一樣的臉。
他們拖著姐姐徹底墜入深海。
我被這個奇詭的夢嚇醒,一睜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了從前想也不敢想的 VIP 病房裡。
兩三個護士圍上來問我現在感覺身體怎麼樣。
等他們確定完我的狀況比剛送來時好了很多,最起碼不會隨時咽氣的時候,才退出了病房。
我這才發現爸媽一直站在病房裡。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之後,他們才小心翼翼地走向了我。
他們滿身狼狽,就連鬢邊也生出了幾縷白發。
「悠悠,你再告訴我們一遍,清清在哪?」
我昏迷的這幾天,爸媽像是自虐一般,把姐姐被殘忍S害的視頻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初他們並不相信。
還以為這是我和姐姐策劃出來的手段。
但他們越查越心驚,我的手術記錄、我和姐姐籤下的天價合約,以及我情況危急的身體狀況,都向他們說明了一切。
讓他們不得不相信,是他們親手害S了姐姐!
可爸媽還是抱著最後的期望,想向我求一個答案。
我看著他們,心裡再也泛不起一絲波瀾。
沒有憤恨、沒有厭惡,甚至連看他們如此悔恨之後的快意都沒有。
我隻是麻木地反問:「你們不是都看見了嗎?」
「那些人為了湊兩百萬的違約金,取走了姐姐的所有器官。」
聞言,爸媽如遭重擊。
踉跄兩下險些栽倒在地,還是勉強互相攙扶才穩住了身子。
可下一秒,爸爸就抬手狠狠甩了媽媽一個耳光:
「不是你信誓旦旦說她們一定是在撒謊嗎?不是你說那是對她們試探的好時機嗎?」
「如果不是你,清清怎麼會S!」
媽媽捂著紅腫的臉,哭得滿臉是淚。
「我不知道呀,我不知道她們是真的想要違約金!」
「我以為這是她們覬覦家產的借口而已,我以為......」
她再也說不下去,看向我語帶哽咽:
「悠悠,那可是你姐姐啊,你就不能再堅定點向我說明真相嗎?」
我對上她的視線,她反而狼狽地轉過了頭。
「難道我還不夠堅定嗎?我一次次祈求,甚至退而求其次提出了無數個方法,想救下姐姐,是你們不願意相信。」
「你們的試探遊戲我和姐姐每一次都傻傻地相信了,可換過來,你們卻不願意相信我們哪怕一次。」
我的話讓爸媽的臉色一寸寸變得慘白。
媽媽坐在地上好半晌都沒能緩過神來,她開始像瘋了一樣摘下自己身上值錢的首飾。
手镯、項鏈、戒指,耳環她更是用蠻力從耳垂上扯了下來。
好像這樣就能勉強償還她心中微末的愧疚。
她哭著說:「我有錢的啊,我有錢的啊,我怎麼能不給你呢?」
「我怎麼能不救清清呢?那也是我的女兒啊,我隻是不知道、我隻是不知道......」
我閉上眼睛,忍住鼻腔的酸澀。
「爸爸媽媽,你們已經籤下過親子關系斷絕書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他們了,說出口的聲音都在顫抖。
「就算是我求你們了,放過我好嗎?」
遲來的懊悔又有什麼用呢?
他們就是把所有的錢都給我,也不能換回姐姐的命了啊。
08
在叔叔阿姨的強烈要求之下,我還是養好傷才出了院。
先前為了給姐姐辦葬禮借的錢,也全被他們還清了。
他們甚至變著法地想要把錢送給我。
但我隻要回了當初賣腎給他們換來的手術費。
這裡面還有姐姐用命換來的一半錢,我不想留在他們手裡。
我把這些錢捐獻了一半,另一半用來重新報名了高三復讀,想要再次參加高考。
我因為被叔叔阿姨耽誤了幾年,基礎並不算好,現在要撿起來也很困難。
我隻能用更多的時間去做題、學習滲透知識點。
但我的年齡在班級了還是太大了,不少學生背後指著我嘲笑,說我是「範進」。
「這個年紀還來參加高考,是因為在社會上徹底混不下去了嗎?」
「你們不知道?她考上過啊,聽說她和她姐姐當年本來該是高考狀元呢,結果高三那年天天晚上出去鬼混,最後才考了個爛二本!」
「哦哦,這個我知道!我還知道她們後來因為品行不端,在外面欠了好多債,被學校勸退了呢!」
「這種人在我們班真是晦氣,班主任怎麼會接受這種插班生,就不怕帶壞我們班的風氣嗎?」
謾罵聲追在我的身後,我卻沒有為此停下過半分腳步。
反倒是這段時間總是悄悄來接我上下學的叔叔阿姨紅了眼眶。
他們幫我罵走了那群學生,轉而問我:「悠悠,你怎麼就不辯解一句?」
我看向他們,語氣冷淡:「因為不在乎。」
「就向你們在我和姐姐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對著她身後嘲笑她殘疾跛腿的那些人視而不見一樣。」
他們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我已經走出了很遠的距離,他們再想追上也來不及了。
隻能頹廢地轉身離去,背影卻像是驟然蒼老了十幾歲一樣。
在我努力備戰高考的時間,叔叔阿姨也沒有放過那個挖去姐姐內髒害她慘S的黑診所。
他們利用權勢一舉挖出了這一整條買賣器官的鏈條,被無數媒體吹捧為最美企業家。
可面對採訪的時候,他們卻顯得沉默又憔悴:
「我們這麼做, 隻是不希望更多的人陷入像我們女兒一樣的地步。」
公司的流水因此一路高漲, 他們補償似的把這些錢全都打到了我的卡裡。
我並不多在意他們,最後不負我一年來日夜的努力,我成為了今年的高考狀元, 成功考上了姐姐當年的心儀大學。
09
出成績那天,前來採訪的媒體很多。
叔叔阿姨也混在人群中,與有榮焉地看著我。
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這段時間網絡上對他們的宣傳實在是太多了,他們鏟除的黑色產業鏈條動到了太多人的蛋糕。
出盡了風頭的下場就是有更多的人盯上了他們。
有個戴著兜帽和口罩的男人,手裡捏著水果刀,混在人群中。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 舉起刀,對著他們的肚子就捅了過去。
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一陣驚呼, 等安保人員好不容易擠進來的時候, 他們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躺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在呼喚他們的名字, 可那兩雙渾濁的眼裡隻倒影著我冷漠又平淡的面容。
他們朝我伸出手, 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叔叔阿姨的傷勢很重。
送去醫院的時候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 隻能握著醫護人員的手反復強調:
「我們、我們改了遺囑, 所有家產都是悠悠的……」
「讓她別怪我們了,好、好不好?」
無論醫護人員怎麼強調讓他們保存力氣, 一切等搶救手術結束之後再說。
可他們隻是搖著頭, 眼淚混著鮮血一起從眼眶裡流出來:
「來不及了, 都是報應……」
「清清,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
他們艱難說完了這一句, 就徹底失去了聲息。
全網都在找這兩位最美企業家的女兒到底是誰的時候,我已經順利到大學報到。
來跟我談論遺產分配的是叔叔阿姨早就安排好的律師。
在他們知道姐姐慘S的真相後, 就再次修改了遺囑, 把所有的家產都留給我, 任我處置。
公司我沒要,別的流動資產加起來竟也有上百億了。
這些錢我沒留下, 全都捐了出去。
並且從其中分了一部分拿出來設立了慈善基金, 用於幫助真的很困難、急需用錢的家庭。
我是真的不想讓更多的家庭陷入我和姐姐同樣的困境中了。
這之後, 我順利讀完了大學四年, 決定帶著姐姐的骨灰去環遊世界。
我還記得她曾經最大的夢想, 就是希望我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裡面。
不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爸爸媽媽就不會因為家產的問題懷疑我們。
我們會有一個很幸福很普通的家,會在攢下一點錢之後,就帶著爸爸媽媽四處去旅遊, 去看從前未曾看過的風景。
這個夢想太難, 難到四個人的夢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海邊的風浪吹起我的裙擺, 日光太晃眼,讓我又恍然看見了姐姐正站在我的面前。
我朝她笑,又跟她說起當初的承諾。
隻希望來生我們還能是姐妹, 這次換我來當姐姐,護她一生平安無虞。
而現在,我會帶著她去走完我們剩下的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