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摔了我出生百天的女兒。
醫生當場宣布S亡,我的天塌了。
丈夫秦偉假惺惺地擠了幾滴眼淚,對我說,「咱媽不是故意的,大不了再生一個。」
我低聲嘶吼著,「我懷胎十月,骨開十指,豁了命生下她,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醫院天臺,我縱身一躍想要去找女兒。
醒來時,我剛小學畢業。
秦偉叉著腰站在我面前:「陳綿綿,等我十八歲就找你爸提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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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也一定是摔S了,比女兒的頭落在冰涼的地板上還要慘烈。
白布蓋在我破碎的身體上,滾熱的液體在鐵床上蔓延。
秦偉跪在我床頭,嚎啕痛哭,猛扇自己巴掌。
我聽到婆婆冰冷的聲音:「生了個賠錢貨,現在又變成了討債鬼,早知道當初給她娘倆買兩份B險,我和你爸就能一勞永逸了。」
我爸媽和哥哥都趕來了,我爸指著婆婆的鼻子要賠償。
「你們老秦家S人誅心!害了我外孫,又害了我女兒,你們準備好二百萬吧!否則和你們沒完!」
婆婆面目猙獰,嘴不對心:「你們瘋了吧,人是在醫院S的,找醫院賠!我還是受害方呢!那是我的兒媳啊!」
我真真切切地聽見了。
他們很傷心,是因為不能馬上得到賠償。
2
半空中一黑一白人影,我不怕他們,反倒覺得有點可愛。
他們嘟囔著:「真讓S人開眼了!夫家和娘家都太沒良心了!我們別抓她了,放她回去復仇!」
原來鬼差也有勝負欲。
我幽幽地說:「你們違反規定了。」
「你都不怕S,我們還怕什麼年終考核,放你回到過去,你想回去嗎?」
我動了念頭,我想重活一次,遠離這些爛人。
「我想!求求你們帶我回到過去!」
當我醒來,頭暈乎乎的,回憶中的小學正開著畢業聯歡會。
胖乎乎的秦偉叉著腰站在我前面:「陳綿綿,等我十八歲就找你爸提親!」
我一腳踢到了他襠部:「秦偉,你就是一個媽寶男,娶了媳婦也生不了孩子,這輩子都不會有出息的!」
他疼得龇牙咧嘴:「不答應就算了,還詛咒我,陳綿綿你太惡毒了!」
我寧願自己狠辣,上一世痛失愛女,一失足,空悲切。
3
畢業聯歡會後我回到了家裡,媽媽唯唯諾諾地不敢看我。
我察覺出媽媽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媽,你怎麼了?」
「綿綿,媽媽和你說實話吧,家裡沒錢了,你哥哥今年上市裡的重點高中,需要錢,你就去村上的初中對付念三年吧,念完就找個好人嫁了。」
聽了這話,我眼眶中瞬間噙滿了淚水。
「媽,我都考了鎮上三中的小升初考試了,我被錄取了啊!」
「可三中招八百個學生,你是最後一名,去三中也是墊底。」
「我寧願墊底!」
「村上中學的書本費和鎮上差了好幾百塊錢,再說了你在村上讀,吃飯錢也省了。」
原來,他們還是視金錢如命。
可是為什麼還要生下我,去安排我的人生。
上一世,爸媽不讓我繼續讀初中,讓我跟隨村上一個大姐去北京學美發,我如了他們的願。
在北京苦學手藝,養活自己。
五年後,我掙了兩萬塊錢拿回家,爸媽並沒有很開心的樣子。
我爸說我該嫁人了,周圍的好小伙子幾乎都娶了姑娘,就剩秦偉一直在等我,讓我嫁給他,老秦家答應給十萬彩禮。
因為我哥在大學裡要開一個工作室,需要十萬,正好秦家答應給十萬塊錢。
我很聽話,嫁了秦偉,把自己攢的錢連同彩禮錢都給了哥哥。
嫁進秦家,婆婆說我是個吃裡扒外的傻子,她這個傻兒子中了蠱才會娶我。
上一世,我怯懦,善良,受盡了不公平對待,重生後,我絕對要把這副牌打亂,重新洗牌。
4
此時,我和我媽爭論不休,我堅持自己的想法,要去鎮上的三中念書。
雖然隻是個小鎮上的中學,那肯定也比村上那個上一禮拜休三天的學校強。
我想要逃離這個家,隻有走出這個家,去外面讀書才是我的出路。
「建軍啊,你看我們家綿綿就是沒有平安懂事。」
陳平安是我哥。
我爸吸著旱煙,默不作聲。
「你哥哥當時就在村裡讀的初中,不也一樣去了市裡的重點高中。」
原來我媽還是這樣偏心眼,哥哥明明是自費去的市重點高中。
「花錢墊底,和我考試墊底怎麼能是一回事兒?」
「你還敢和你媽頂嘴!」
我爸狠狠地抽了我臉一巴掌,泛紅和火熱在我臉上翻滾而來,隨之而來的是刺痛。
我低聲痛哭跑出了家門。
我爸在後面大聲嚷嚷:「你有種走出這個家門就別回來,不是想去三中嗎?你自己去借錢念吧!」
我一口氣跑到了田間的地頭上,好半天也沒人來找我。
我的心S了一樣,這一世也沒人愛我,包括爸爸媽媽。
5
田間的玉米苗在這個夏季長勢喜人,綠油油的一片連著一片。
我似乎看到了希望。
我摸出了兜裡揣著皺皺巴巴的五元錢,爬上了去市裡的大客車。
我大伯家是市裡的,隻有一個女兒養得貌美如花,我相信大伯一定和我爸不一樣,會幫我一把的。
大客車晃晃悠悠了兩三個小時,一路上小孩的哭鬧聲不止,路邊臭水溝臭氣燻天的氣味鑽進我的鼻子裡。
這一路,好漫長啊。
透過車窗,我臉上的紅色手印還清晰可見。
我在心底冷笑:「那算是我小學畢業的禮物了,一個紅色巴掌印。」
紅色的夕陽早就藏了起來,我也到了車水馬龍的城市。
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離開家,心裡是膽怯還要裝作很勇敢的樣子。
下了車,步行了七八公裡,走了好幾個小時,才找到大伯家。
雖然在城市的邊緣,但我感受到這裡有我觸不可及的溫暖。
我顫抖地敲了敲門,是大娘來開的門。
「呦,小綿啊,你一個人來的?」
大娘四處張望,試圖找尋我爸的影子。
「大娘,我爸沒來,我自己來的。」
「啊,快進來吧,外面蚊子太多了。」
一進屋,我看到姐姐陳薇在彈鋼琴,她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琴聲入耳舒緩,簡直美極了。
我好羨慕姐姐,她優雅得體,被大伯和大娘寵成了小公主。
6
「薇薇,別彈了,你妹妹來了。」
大娘招呼著她過來。
「你讓我彈我就得彈,不讓我彈就要停下,你從來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陳薇衝著大娘怒氣十足的喊著,緊接著跑進了臥室裡,房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她甚至沒有抬頭看過我一眼。
我卑微地低下了頭。
我差點忘了,我隻是一個農村孩子,腳上穿的還是雙我媽做的破布鞋。
大娘轉頭衝我笑了笑。
「你姐就這脾氣,下周鋼琴要考級了,心裡壓力大著呢,沒處發泄。」
我奉承著大娘說:「姐姐真厲害,鋼琴曲子彈得真好聽。」
突然,那扇門又被重重地打開了。
「鄉巴佬!你懂鋼琴曲子嗎?頭一回見鋼琴長什麼樣吧?你看看你,髒S了,來我家幹什麼?」
我被說懵了,陳薇以前明明是個乖乖的女生,我很崇拜她的,我爸總提起他這個侄女學習特別好,是尖子生。
可我看到的卻是個瞧不起人的城裡人。
我捏了捏衣角,不敢吱聲。
「媽你看,她臉上還有個巴掌印呢,肯定是個小蕩婦,被哪個野男人拐到城裡,把她打了,沒處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來找大伯。」
「說什麼呢?陳薇!你給我回屋去!」
大娘實在難堪了,對我賠笑著:「小綿啊,千萬別聽你姐瞎說,你大爺一會兒就回來了,出去買菜有一會兒了,估計快到家了。」
然後大娘就去廚房忙了,沒有再理我。
我不知道,心中的想法可不可行。
7
轉眼大伯拎了一條活魚進了屋。
我趕緊起身說:「大伯才回來。」
大伯抬眼看了我一眼:「小綿啊,什麼時候來的,快坐下歇歇。」
「大伯,我晚上到的,想您了來看看。」
大伯把魚拿進廚房,吩咐大娘做糖醋魚給我吃。
我看到大娘是十分不情願的樣子,還說白瞎了。
大伯小聲說:「白瞎什麼啊,你不也得吃嘛,當著孩子的面呢,你別太小氣了。」
聽到這樣的對話,我感覺越來越不自在。
飯桌上,大娘客客氣氣的,一個勁兒往我碗裡夾魚肉。
「小綿,多吃點啊,瞧你瘦的,像個小猴一樣。」
我默默夾起魚肉沒吱聲,小心翼翼地端起飯碗往嘴裡扒拉米飯。
陳薇在一旁沒好氣地看著我,一個勁兒朝我翻白眼。
「媽,你看她這樣。像不像個餓S鬼,哈哈哈!」
「陳薇!你對妹妹說什麼呢!像話嗎!給我回屋寫作業去!」
陳薇聽到大伯呵斥她,扔下筷子就回屋了。
「不吃也罷,看她就掃興,土老帽!」
「你這孩子,沒完了?明天就給我回學校宿舍住!」
大伯又斥責了她。
可是姐姐對我的傷害已經加深了。
8
農村孩子怎麼了?憑什麼她要低看我一眼?
這下,我心中的訴求徹底憋了回去。
人窮志不窮,不蒸饅頭也要爭口氣。
我撂下了飯碗:「我吃飽了,大伯大娘,你們慢慢吃。」
突然,大娘笑呵呵地對我說:「小綿,聽你爸說你哥在市重點高中呢,學費可不少吧?」
「是啊,我哥在重點高中了,以後我會很少見他了。」
「大娘知道你家裡需要錢,可是我們陳薇的鋼琴班又要交錢了,你可能不知道,一節鋼琴課八百塊呢,回去告訴你爸爸前些日子我們借他周轉的錢該還了。」
幸虧我沒張口,原來爸爸早在大爺這裡借過錢了。
「好,我知道了。」
大爺卻在一旁說:「別聽你大娘的,你們先花著,大爺這幾天有人給我介紹活,能掙不少呢。」
大娘白了大爺一眼:「你累S累活幹那幾天好幹什麼的,建軍可欠咱們八千塊錢呢,夠你幹倆月的了。」
「大伯大娘你們別吵了,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瞬間,空氣都安靜了。
「小綿,這麼晚了你能去哪兒?回家的客車都停運了。」
「大伯放心,我去我哥那裡,他在市裡補課呢,租了房子,我去找他。」
大娘趕緊插了一句:「那行,咱就別強留小綿了。小綿啊,回家了別忘和你爸說啊,也別忘了幫我給你爸媽帶個好。」
我大步流星地走了,我能去哪裡呢?我根本不知道哥哥住在哪裡。
沒辦法去投奔他,其實更不想去找他。
9
去鎮上三中需要的書本費,住宿費還有生活費泡湯了。
爸媽不肯給我拿錢,靠我自己簡直是天方夜譚。
就連大街上招工的都不要未成年,我還能怎麼辦?
向父母妥協?同意他們去念村上的中學?
我不想重蹈覆轍,不想在成年後失去女兒的事情再次發生在我身上。
這時候我才知道,我手無縛雞之力,根本沒有辦法改變我自己的未來。
我在大街上失聲痛哭,想起媽媽曾在外人面前誇贊哥哥,提起我時總說我是個賠錢貨,也就以後嫁人了能收回來些彩禮。
難道這就是我的價值?
我一點都不甘心。
城市的黑夜我從未體會過,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我無處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