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意外,愣了半秒後回答說:
「是…….我姐姐給我的。她馬上結婚了,給了我點錢,讓我們買點好衣服去參加婚禮。」
陳暮洲眼裡閃過一絲異樣,有些狐疑道:
「你姐姐會有這麼好心?我記得她從小到大可都沒給過你什麼好臉色。」
確實,姜巧這種症狀可以說是僅針對我的被害妄想症。
所以我對她再好,也都隻是徒勞。
轉眼就到了婚禮日。
我和陳暮洲穿著平常裝束出場,嘲笑聲是難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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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窮鬼,也配來參加陳總婚禮?」
「這全身上下加起來有五百塊嗎?」
……
但隻可惜,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聲音,並不介意。
至於陳暮洲……
像沒長耳朵一樣,忙著打包婚禮上的自助餐點。
注意到我的目光,陳暮洲邊嚼著嘴裡的蛋糕邊含糊不清說:
「杵那幹嘛,來幫忙啊。」
我望著手機裡分毫未動的餘額有些無奈搖搖頭。
姜巧能搶走我的婚禮,但搶不走我的存款。
原本我也想像傳統復仇劇那樣,把商場裡最漂亮的裙子套身上,來個華麗變身。
誰成想,陳暮洲會不按常理出牌。
「你傻啊?有這錢不存下來過日子不好,買這玩意?更何況他們又不待見我們,有必要盛裝出席嗎?」
就這樣,變身計劃成了打包計劃。
也好,這樣能打消陳鄒的顧慮,方便後續下手。
回過神來,陳鄒已經挽著姜巧走上宣誓臺。
他一身黑色西裝,西褲線縫熨得筆直,面上掛著虛偽的笑。
此刻的他們郎才女貌,無比登對。
在某個瞬間姜巧與我對視,又快速劃走。
緊接著姜巧踮起腳尖作勢要吻陳鄒。
我雙手抱臂,饒有興致看著這一幕。
心裡卻早有預料般倒數著。
「3」
「2」
「1」
下一秒,姜巧笑容凝固,白色裙擺蔓延出一片突兀的暗紅色。
她流產了。和陳暮洲相處的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會瞟幾眼我的肚子。
尤其是婚禮前去商場試衣服時,看見我能套上最小碼裙子時,表情異常詫異。
潛意識裡覺得事情不對勁,我又去找了藥店阿姨。
藥店阿姨支支吾吾S活不說,最後還是被我發現了購買記錄才坦白。
妹妹在監獄待了三年,出來後過於飢渴就在網上假借賣二手同城自提,約了個男大去酒店。
單純的男大被妹妹侵犯,卻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一個大男人被女人強上也確實丟臉。
而妹妹從阿姨這搶的避孕藥,是假貨。
我想起妹妹來找我那天,小腹確實有些微微隆起。
但她自己卻並不知情,不然也不會天天毫無顧慮喝酒抽煙。
藥店阿姨有些局促不安,試探問道:
「我這……本來想金盆洗手把這藥處理掉的,結果這小賤人非要搶攔都攔不住。」
「你不會告發我吧?」
我笑了笑沒說話,走出藥店門後反手就打了電話舉報。
我不是什麼熱心好市民,但這輩子最痛恨的便是二道黑販子。
當初若不是黑心販子騙了母親,家裡便不會欠債,我和妹妹也不會被迫進入豪門最終落得這樣一個結局。
6
隨著妹妹痛苦倒地,婚禮現場進入一片混亂之中。
救護車很快趕到,隨行的醫生護士一眼便看出妹妹這是流產。
賓客聽聞後,個個面露震驚。
婚前,陳鄒被社交媒體採訪時曾說過自己未婚妻十分保守,拒絕婚前性行為。
他當時信誓旦旦說會尊重他的未婚妻。
可如今卻在婚禮當天被打臉。
我下意識將目光投向陳鄒。
他有條不紊地收拾殘局,又是道歉又是賠不是,賓客一個個被他哄得笑著臉離開。
但我知道,陳鄒表面顯露出的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假象。
救護車在距離醫院還有兩公裡時,被陳鄒喊停。
「在這裡停下吧,我不想我的未婚妻醒來時要面對一群無知的記者媒體。」
陳鄒假深情的樣子繼續說:
「沅沅膽子小,我留在家裡和醫生照顧她就好。」
陳鄒在z市隻手遮天,一車醫護人員無人敢違命。
可陳鄒口中的「醫生」,卻並非大家所想的那樣。
首富未婚妻在結婚當天流產的消息很快在網上傳開。
沒過多久,便在媒體記者的長槍短炮中發酵得愈發誇張。
各種聲音說什麼的都有。
「哇塞,你們說那姜沅不會是裝純潔吧,說什麼保守,自己在外面玩得不知道多花。」
「把不會兩個字去掉,我之前就老覺得她眼熟,剛想起來她就是前兩天來我局上蹭卡那女的。」
……
但幾乎所有輿論都在指責不檢點的未婚妻,陳鄒反而成了受害者。
這屆網友真是不要太愛男了。
沒人知道在陳鄒一無所有時,是我沒日沒夜為他與公司賣命。
長年陪客戶喝酒的情況下還要控制身材,導致我肝髒出了問題。
在這樣的極端情況下,陳鄒還是沒放過我。
我獨自去做人流,在冷冰冰的病床上抱著膝蓋痛哭。事後陳鄒卻沒有一句安慰的話語。
那次之後,我徹底清醒,想要逃離。
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陳鄒幼年被母親拋棄,對女性有種病態的厭惡之情。
我提出分手,他表面答應,背地裡找地痞流氓把我爸打進了醫院。
而後迎接我的便是陳鄒的惡語相向,拳打腳踢。
好不容易找到毆打父親的那群小混混時,他們已被警方逮捕。
可他們看我的眼神中,有愧疚有無奈,唯獨少了些壞人該有的狠心。
後來父親告訴我,他們也是被迫無奈,親人躺在病床上,這是唯一能救命的方法。
聽完心口控制不住傳來一陣鈍痛。
我知道陳鄒一定會失信,畢竟他向來如此。
印象中的他總是冷著臉,眼裡沒有任何溫度。
「他們的痛苦,與我何幹?」
「要怪就怪他們自己蠢,分辨不出謊言和真相。」
偶爾釋放出的笑容,顯得既輕蔑又挑釁。
「哦,我這樣含沙射影說你蠢。你不會不高興吧,姜沅?」
是啊,要怪就怪我自己蠢,沒有早點發現陳鄒這個瘋子的真面目。
這幾年我時常會做噩夢。
夢裡陳暮洲的母親在不停求救,我卻隔著道牆,始終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7
撥開回憶的迷霧,這些年陳鄒變了太多,讓我既熟悉又陌生。
我永遠忘不了剛進陳家時。
陳鄒的眼神。
是清澈明亮,不摻任何雜質的。
那時我雖作為陳鄒的陪讀,學習成績卻並不如他,甚至有些差勁。
整個年級有兩千多人,陳鄒每次都穩居前五,我卻隻能在一千來名徘徊。
自打我陪陳鄒住進員工宿舍那天起,他輔導我功課,帶我出去玩,替我排憂解難……
換做任何一個正值懵懂青春期的女孩,恐怕都無法忍住那顆動搖的心。
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姜巧來找我的前一天晚上。
我發現了一個駭人的真相。
在找這些年陳鄒大大小小違法證據時,發現了一段錄像。
陳暮洲的母親被做成了人彘。
想起陳鄒近來幾天沒事就盯著我的四肢觀察,冷不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臨近婚期,我麻木又不安,不知如何解決當下的困境。
所幸,我親愛的妹妹出現了。
8
陳鄒給妹妹請的「醫生」。
是個裝神弄鬼的豬肉販子。
他們把妹妹的腹中的胚胎取出燉了湯。
而不明所以的妹妹不但沒有懷疑,反而坐在我面前炫耀起來。
「謝謝姐姐幫我培養男人了,真是個衷心的戀愛腦。他說愛我,隻要我開心,外遇也沒有關系。」
我輕聲笑了笑,把店裡的招牌蛋糕推給妹妹,自己則吃著最為普通的裸蛋糕。
妹妹眼角彎起好看的弧度,她從小便喜歡華而不實的東西。
可卻不知道往往外表越是華麗,內裡就越沒有營養。
以前她看不破豪門內鬥的可怕,現在看不穿虛偽男人的謊言。
結賬時,妹妹擋在了我前面,自信掏出了張銀行卡。
「結賬,那邊一排禮品套裝也帶幾份吧,我姐姐愛吃。」
妹妹雙臂環在一起,滿面春風等著收營員展露那種隻對有錢人才有的捧S。
可收營員刷完卡後,卻皺了皺眉。
「女士,您這張卡餘額不足。」
妹妹兇狠瞪了一眼收營員。
「怎麼可能,是你們店裡機器壞了吧?」
收營員卻沒有給她好臉色看,讓她趕緊付錢要不然就報警。
妹妹不知道,陳鄒給的那張無限額銀行卡,不是給她花的,是讓她往裡存的。
而我之前刷卡付錢,純粹是因為我自己賺錢存進去罷了。
我低下頭,戳了戳妹妹的腰窩。
「怎麼辦,姐姐剛參加完你婚禮,現在身上可一點錢都沒有啊。」
妹妹神色慌亂,看看我又看看收銀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
「多少錢,我付了。」
「總共是八萬六千七百……」
收營員話說到一半,陳暮洲插嘴道:
「分開付,我隻給身旁這位小姐付,她得回家給我做飯。」
付完我那份,姜巧仍要付八萬六千六。
但,這就跟我沒關系了。
剛想走,姜巧卻突然握住我手腕,向前自然挽起陳暮洲的胳膊。
「走,我回去給你做飯。」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仗著我們是雙胞胎,就亂充功。
可結果卻與妹妹預想的有很大落差。
隻見陳暮洲嫌惡扯開妹妹的手,聲音冷淡。
「不好意思,我隻吃你姐姐做的飯。」
他知道我是誰了?
我愣了一瞬,而後反應過來。
陳暮洲從小就聰明,想必我第一次出現時就發現了。
妹妹僵在原地,手局促摳著衣角。可周圍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出面替她說話。
作為她的好姐姐,我隻能送她兩個字。
活該。
9
回到棚戶區後,我問陳暮洲是怎麼發現我是姜沅的。
他聳聳肩,眼神瞟向窗外,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很久以前的事。
「一看就知道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你都比姜巧要好看些。」
這是…..在撩我?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撩妹,年紀輕果然心態好。
陳暮洲沒有停下來,嘴裡繼續念念有詞。
就這樣我從曾經的豪門闊少「S人犯」口中,聽見了一段與妹妹闡述完全不同的故事。
幾乎所有內容都被顛倒,陳暮洲在學校是妹妹的跟班。
被霸凌的女生是隔壁學校的貧困生。
陳暮洲所有的惡習都是被妹妹教出來的。
而窮人身上都有病毒這句話,甚至是妹妹挑釁陳鄒時說的。
可妹妹卻故意栽贓到了我頭上,也是從那時起,陳鄒對我的態度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聽完我將面前的啤酒一口灌進嘴裡,心中的苦悶瞬間被酒精的刺激感頂替。
以前我以為,無論如何我和妹妹都是至親。
她再討厭我,能討厭到哪裡去。
現在我知道了,有時候討厭一個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