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三年的年級第一,卻在最重要的高考時失利了。
於是我決定瞞著所有人復讀。
卻在出租屋裡遇見了許久不聯系的竹馬。
我曾暗戀他三年,卻從未開花結果。
就在他從天之驕子淪落到泥裡的此刻,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1
在出租屋裡見到常玉的時候,我幾乎都要以為自己眼花了。
我和他快有兩三年不見了,也難怪他見到我的第一眼沒有認出我,哪怕我們小時候是那樣的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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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我印象裡的他更高了,襯衫被寬闊的肩膀撐起,頭發上的發蠟經過雨水的拍打已失去了它的作用,烏黑的發絲隻能柔順得貼在他的額頭。
隻有這樣,他看起來才讓我熟悉一點。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夾雜著雷聲。
雷聲消失的兩三秒後,電光才遲鈍地照亮出租屋昏暗的客廳。
他對我這個新租客的到來似乎沒有別的情緒,或許是沒有認出我。
明明是瞞著媽媽來到海城復讀,明明下定決心不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他。
但是我還是沒有忍住,從那張被改成單人床的沙發上站起來,聲音比腦子先一步反應:「哥。」
他聽見我的聲音,似乎是在懷疑自己酒後喝昏了頭,片刻後才轉過身來,問出那句我也想問他的:「你怎麼在這?」
我的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了出來,所有委屈都化成嗚咽:「哥……你呢?你怎麼在這?」
常玉僵在原地,隔著那麼遠,我也聞到他身上混雜的氣息,酒味,煙味。
我再也控制不住,控訴著說:「你變了好多。」
他靠近了我幾步,那雙曾經握著我寫數學題的手,又搭在了我的頭頂,安撫似的揉了幾下。
我試著靠近他,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我的心跳幾乎要被淹沒。
他隻站在原地,我像是得到了默許,把自己塞進他溫厚的懷抱裡。
把手臂越收越緊的時候,我聞到他胸口的味道,總算找到了久違的熟悉。
那股洗衣粉的清香讓我心安。
不知過了多久,雨已經漸漸小了,常玉才拍了拍我的後背,又問了一次:「你怎麼在這?」
我從他的懷中退出來,後知後覺的羞赧才開始上湧,臉上漸漸升溫。
他聲音聽起來無奈極了:「去我房間說吧。」
這是一間八十平的小房子,兩室一廳,被房東砸了牆之後勉強改成了三室,每間房子隻能放下一張床的擁擠。
也許是覺得房子的客廳空著實在是浪費,畢竟這地方地段那麼好,隨便一間單間都要 3000 一個月呢。
客廳的空間沒辦法做得私密,很多人介意這一點,房東隻好破格降價,把房租降到了 1500。
即使如此,還是沒有找到滿意的租客。
我從沒想過自己考不上海大。
可是人生的意外就是那麼多,哪怕高中三年我都坐在年級前十的位置上,卻還是沒有考上。
我根本不敢說,不敢告訴媽媽,我沒考上。
在高考出分的時候,媽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的聲音聽起來難掩激動:「怎麼樣?能上嗎?」
十秒的沉默裡,靈魂似乎被剝離出我的軀體,我不由自主地說:「能。」
媽媽在那邊笑起來:「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這個彌天大謊撒下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勇氣去坦白了。
爸爸是去年去世的,癌症,我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病,因為媽媽隻告訴我要好好學習。
我隻隱約知道,花了很多錢,但是即使這樣,我 500 元一節的一對一補課也沒有停。
我怎麼敢說,我沒考上。
在撒謊的第一時間裡,我冷靜地開始為一個謊言撒出更多謊言。
我在海城找了一所補課機構,專門接受復讀的學生,又在附近找了一間出租房。
海城的租價貴得我震驚,媽媽給我用來交學費的錢,幾乎都花在補課機構上了,我實在拿不出錢再去租一間供我睡覺的房子。
房東帶我來看房的時候,盡管我對客廳這張不知被多少人坐過的小床充滿著嫌棄,卻還是答應下來。
畢竟,這隻用 1500 元呢。
不知道為什麼,沒勇氣告訴媽媽的事情,在看見常玉的時候,我連瞞也不敢瞞。
他能看穿我所有謊言。
我坐在他的床邊,窘迫地把自己的視線束縛在運動鞋的鞋面,害怕自己偷窺到不該看的東西。
常玉站在我跟前,轉過身正在摸索著什麼,聽到打火機「啪嗒」的聲音時,我反應過來他在找煙。
我吸了吸鼻子,卻沒聞見煙味。
在抬起頭去看他時,才發現他隻是將煙銜在唇上,卻不知為何沒有點燃。
常玉的外貌幾乎沒有怎麼變,可是那雙眼睛卻叫我不敢看了。
我趕緊低下頭,回避開視線。
他的聲音從我頭頂上傳來:「考了多少分?」
「621。」
他聽到後,笑了一聲,短短的一聲笑叫我渾身的恥意都燃燒了起來,這情緒讓我抬起頭來:「你笑什麼?」
常玉:「你傻不傻,非要考海大?」
我低著頭,不敢說話。
我為什麼非要考海大,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我……」
他打斷我說話,似乎料到了我會破罐子破摔:「我的回答會和從前一樣。」
我想說的話已經被他全部知道,隻好沒骨氣地落回肚子裡,可是所有情緒都堆積著,不吐不快,隻好化為淚水滾出來。
我喜歡了常玉很多年,他知道的。
常玉比我大五歲,我們兩家從小就是鄰居。
在我記事的時候,常玉就在我身邊了,那時候他對我來說,就是我的哥哥,不帶任何懵懂的悸動。
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放學的時候常玉來接我放學。
我小學那會常玉就已經初三了,哪怕是對荷爾蒙一知半解的年紀,女孩子們也已經對美醜有清晰的認知。
每次常玉來接我放學,同學們都會說:「你哥好帥。」
我驕傲極了:「當然。」
同學問我:「你們是親生的嗎?」
我拉著常玉的手,強調起我們的關系:「我們比親生的還親。」
「難怪你也長那麼好看。」同學誇贊到。
我對自己的臉蛋有天生的虛榮心,從此之後,逢人就說常玉是我親哥哥,因為哥哥帥,妹妹才會美。
常玉從來不置可否,一本正經地附和我:「對,親生的。」
他從那時起就是我崇拜的對象,我最好的哥哥。
在他上高中後,寄宿的制度讓我一個星期隻能在吃飯時見上他一面。
那會兒的常玉還迷上了遊戲,哪怕我拿出渾身解數,他也隻會在飯後陪我十分鍾,然後扎進自己的房間裡玩一下午的電腦。
有一次我哭得很嚴重,電腦裡傳來男生的聲音:「常玉你哄好你妹沒?快點上線。」
常玉兩邊著急,一邊對著電腦:「馬上馬上。」
一邊把我託在腿上,摸著我的頭頂:「那你答應哥哥,一會兒我玩遊戲,你就看著,別亂動。」
大概是因為上次我擅闖他房間擾亂遊戲的前車之鑑,他這次千叮嚀萬囑咐。
我點點頭,委屈地說:「上次是因為你一直不和我說話,我想要你陪我。」
最後,常玉給我搬了一張椅子在旁邊,是我觀摩他打遊戲的專座。
專座被他收拾得又軟又舒適,我好幾次都窩在那睡著,最後都不知為何出現在他的床上,到晚上被爸媽再抱回去。
從高二起,常玉回家的時間就漸漸少了,他從陪伴我的哥哥,變成了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你哥成績可好了,多向你哥學習。」
我也初一了,對男女的事情似乎是一夜之間開竅,盡管他回來時還會親昵地摸一下我的頭頂,我也會下意識地避開。
不知道是哪一天起,常玉不再摸我的頭頂。
那天正常放學,我和朋友一起從學校裡走出來,正計劃著去校門口的小巷子裡買手抓餅,常玉卻出現在校門口。
他穿著校服,低頭拿著一本背英語的小冊子,另一隻手隨意地插在校服兜裡,就那麼往那一站。
朋友立刻拱了拱我的手臂:「好帥啊!」
我們兩個對於帥哥的審美幾乎一致,我立刻就和她心有靈犀。
人群熙熙攘攘,我卻知道她說的就是常玉。
這次卻沒辦法自如地和她一起尖叫。
我居然說不出口,常玉是我哥。
這時,常玉也發現了我,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切噪音好像都在我耳邊消失。
他在我們跟前停下來,看了看和我挽著手的路詩瑤,張開五指晃了晃:「哈咯,我是她哥。」
路詩瑤端著面子:「你好啊。」又悄悄覆在我耳邊:「親哥?」
我偷偷看了一眼常玉,面上的溫度逐漸攀升。
不愧是我的好閨蜜,幾乎立刻就了然,拍了拍我的肩膀:「OK,哥哥再見!」
常玉揚起嘴角笑著回應:「再見。」
路詩瑤火速地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我隻好跟著常玉,任憑大腦宕機了一會兒。
在坐上他電動車後座的時候,我才問:「怎麼是你來接我放學?」
常玉故作傷心:「唉,小時候你可是最喜歡我來接你。」
我面上一熱,嘴硬道:「那是小時候。」
他笑了一下,才回答說:「我搬家了,今天入新房,我媽叫你過來吃喬遷宴。」
「你搬家了?搬去哪?」我條件反射地揪住了他被風吹起的校服外套。
他無所謂地笑笑:「離你家也挺近的,開電動十五分鍾就到了,你還是能來找我玩啊。」
屬於他的洗衣粉香氣被風裹挾著鑽進我的鼻腔裡,我無意識地用手指摳著他的衣角,吸了吸鼻子,不滿地說:「我才沒空找你。」
他不再說話,我就開始在後座上心猿意馬。
我觀察他後腦勺的發絲,好奇把手穿插進他發中的感覺,於是用手指捻起一小撮,硬硬的。
後頸與後腦相接的地方的頭發很短,顯得脖子那塊的肌膚更白。
很小的時候,我去他家裡玩,他都是不穿上衣的,是某一天開始,他在我面前一直都規規矩矩的穿衣服。
喬遷宴吃得開開心心,我爸媽和他爸媽似乎沒有為這十五分鍾的路程感到一點傷心,不停地說:「以後還常見面嘛。」
常玉的新家很大,我吃完飯後,他媽媽就立刻對他道:「帶妹妹參觀一下。」
我感到一絲被看穿的尷尬,因為從進門開始,我的眼神就透露了我的好奇。
常玉站起身來:「走,我帶你看看。」
他的新家位置很好,差不多有 200 平,比之前的地方大,他的房間甚至有一個小陽臺。
我站在他的房間外,隻探頭打量了一下,又故作矜持地收回腦袋。
常玉總能看穿我的心思:「你要不要進來看看。」
我別扭極了:「不要。」又給自己找借口:「我還穿著鞋,不好踩髒你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