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林慌張地點頭。
見我無動於衷,他跪了起來,看樣子是打算給我磕幾個。
我沒讓,嫌晦氣。
好歹也是上古神樹,我也不是誰都能拜的。
“現在可以老實了嗎?”
他點頭。
“我可以把禁言咒給你解開,但是你再不配合。到時候,我可得找你爸媽嘮嘮了。”董大林滿臉是淚地搖頭,我笑了笑,“信守承諾,遵紀守法,中華傳統美德啊。好好學,知道嗎?”
董大林又點頭。
我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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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言咒被解開,敲門聲也隨之響起。
“大林,你剛剛叫我是有什麼事嗎?”
董大林哆嗦地咽了幾口唾沫,“媽……沒事,就是有蛇……現在已經不在了。”
“這樣嗎?那我給小黎換間房吧。”
我適時應道:“謝謝阿姨啦。”
6
董母直接把我換到了董大林的房間。
這可真是……裝都不裝了。
我淡定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我進了屋,立馬去打開了窗戶。
果然,我又看見了織女像的眼睛。
明明換了房間,可那雙眼睛仍然直愣愣地注視著我,不偏不倚,尤為詭異。
我笑了。
怨氣、織女牛郎像、奇怪的村民、石化的鮮血、黑掌印……
我看向一直低著頭的董大林,“問你些事。”
董大林抬頭看我,嘴唇有些幹裂,“什……什麼事?”
“你之前一直說你是織女牛郎的後代,為什麼嗎?還有,你們這個村,是不是幹過什麼缺德的事啊?”
董大林吃了一驚,連連否認,“沒有,我們沒幹過。”
對於這個回答,我自然是不信的。
不過他這個不顧自己性命都要否認的態度,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合理猜測,他們幹的事也是會丟性命的爛事。
而且,很有可能整個村子的人都參與了。
所以,每個村民身上的怨氣才會這麼重。
想起了那大片的青紗帳,我感到一陣惡寒。
我瞥了眼董大林,冷冷道:“先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
董大林抿了抿唇,“族譜上是這麼寫的。”
“族譜啊。”我思考了一下,這回答好像沒什麼毛病,“織女像和牛郎像上面的藤蔓是怎麼回事?哪來的?”
董大林呆了呆,然後又沉默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又與那雙眼睛對上。
“誰給你們的?”
董大林低著頭,嚅嗫道:“仙人。”
“仙人?”
“對,就是一個仙人。”仙人二字似乎給了董大林極大的勇氣,他抬起頭跟我對視,“仙人跟我們說了,我們村被妖物纏上,所以農田裡才一直長滿藤蔓,種不了莊稼,也一直富不起來。如果修祖先像,再把那些被淨化後的藤蔓種在像的下面,每年好好祭拜,祖先會保佑我們的,我們村一定可以富起來。短短一年,我們村就真地有錢了。”
董大林的重音落在了妖物上面,我自然能聽出他嘴裡的威脅之意。
都這個時候了,還敢威脅我,真是個大聰明。
我懶得跟他計較,“什麼時候來的?”
“一年多以前。”
一年多啊……和我遇見第一隻靠怨氣成型的妖怪的時間差不太遠。
我冷笑,“男的女的?”
董大林不明所以,“當然是男人啊。”
又是男的?哪臺燈妖口中的女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嘆了一口氣。
實在不行,那隻能找個時間再去拜訪一下了。
7
夜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總感覺有人在看我,搞得我完全睡不安穩。
脖頸處傳來絲絲痒意,我睜開眼,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是織女。
她穿著錦繡羅裙站在我的床邊,彎腰看著我,秀麗的發絲甚至垂到了我的脖頸。
我目光向下。
藤蔓纏在她的裙上。
她不是織女,她是織女像。
窗外有鳥鳴,屋裡有董大林的鼾聲,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和諧安全。
可我還是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她來了多久我不知道,我甚至壓根沒察覺到她的到來。
這對於我來說實在不是個好消息。
“有事?”我定定地看著她,“進屋之前要敲門,半夜別在床頭瞧,記住這兩個好習慣。”
織女直勾勾地看著我,對我的話像是沒聽見一樣。
她的頭湊得更近了。
我這才發現,她可能不是為了看我,而是為了聞我身上的氣味,就像嗅食物一樣。
我人麻了。
“你好臭啊。”織女側頭看我,臉上帶著深深的疑惑和好奇,“你為什麼會這麼臭?”
我:???
難不成是在土裡埋久了,腐臭了?
不應該啊,我睡前才洗的澡。
許是終於確認了自己無法忍受對我下口的委屈,織女起身,嫌棄地走到離我最遠的地方,“你是我見過最劣質的食物。”
我:……
織女又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扭曲,“你為什麼會這麼臭?!”
我:……
良久的沉默,換來的是織女的狂怒。
當我終於組織好措辭的時候,織女已經忍無可忍。
我們打了起來,結果兩敗俱傷。
織女的石像裂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我的手也被石頭割傷。
血滴在地上。
織女還欲向我衝來,我抬手欲打。
可突發的意外狀況讓我們都愣住了——
藤蔓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腳邊,吸食著地上的血液。
這一刻,很多事情都在我的腦海裡有了結果。
待血液吸食完後,藤蔓重新纏回了織女的裙上。
它們似乎更加粗壯了。
而織女看我的眼神也越發的怨毒。
她憤怒地向我撲來。
窗戶嘎吱作響,我躲過了她長長的指甲。
織女面目猙獰地看著我,口中喃喃,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槐樹枝左右搖晃,似鬼影起舞。
我滿懷戒備,不由自主地瞥向窗外。
那裡,有不計其數的鬼影從石壇下方爬出。
我心下一驚。
百鬼夜行,神明避讓。
可是,為什麼一個妖物能搞出百鬼夜行?
8
我一步步地往旁邊退去。
織女SS地盯著我,步步逼近。
我退無可退。
正當我打算放手一搏時,爬在地上吸血的藤蔓提醒了我。
或許,我還有得活?
我咬了咬牙,抱著微弱的希望念道:“湯古上,神木枝,纏!”
藤蔓沒有絲毫反應,好在從地面快速生長的樹枝給了我喘息的機會。
我破門而出,瘋了一般往樓下跑。
哪裡錯了?
到底是哪裡錯了?
藤蔓吸食血液,變得粗大。
這不就說明我與它應是有關聯的,可我為什麼沒辦法控制它?
我順著樓梯往下跑。
跑了許久,依然看不見盡頭。
織女很快就追上了我,咯咯咯的笑聲從背後穿來,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我的心髒。
有東西抓住了我的腳。
我頓了頓,那是一張鋪在地上的人皮。
而我,正無知無覺地踩在他的肚子上。
他咧開嘴對我笑,尖長細密的牙齒泛著森森冷意。
短暫地愣神讓我被人皮完全地包裹起來,裸露的肌膚與之緊緊相貼。
滑膩地觸感讓我有些不適,自救地本能讓我脫口而出——
“你的其他器官去哪裡了?”
人皮怔愣,我立馬化出木棍捅向上方尚未封閉的小口。
手上用力,尖端劃破人皮。
我氣都沒喘,抬腳就是跑。
可是,好像有點來不及了。
我SS盯著下方的鬼影。
他們痴呆地笑著,全是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僵硬的身體向我靠近。
“飯……”
“好餓……我要吃飯……”
……
冷汗直流,我回頭和近在咫尺的織女直接打了個照面。
“跑啊,怎麼不跑了?”織女扯了扯嘴角,“臭垃圾。”
腹背受敵,狼狽得我自己都意料不到。
人啊,果然不能太自信。
織女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鬼影不斷扒拉著我,我奮力掙扎反抗。
混亂之中,我不知怎麼扯下了一根藤蔓。
——湯古上,神木枝,纏。
可這不是神木啊……
“湯古上……藤蔓生……纏……”
我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來這些字。
手中的藤蔓越發粗壯。
我握不住,踉跄著向後倒去,然後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待我回過神來時,織女被藤蔓捂住口鼻,纏倒在地,鬼影消失不見。
而我,原來也才跑到了樓梯轉口,抬眼就是房間。
9
我整理了破亂的衣裳,喘了好幾口氣。
織女連踢帶踹,嘴裡不停地罵著。
我充耳不聞,獨自平息著自己激烈跳動的心髒。
良久,織女許是累了,可算是安靜下來。
在保證自己不會突然猝S的前提下,我看著趴在地上的織女,問出了疑惑很久的問題。
“我睡覺之前才洗了澡,不可能臭的。所以你聞到的臭味到底是什麼?”
織女扯了扯自己破爛的衣裳,又看向底部的藤蔓,最後怨恨地看著我,“你就是臭!沒人比你更臭!”
我:……
“織女,我勸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把你腦袋擰下來。”
織女眼神挑釁,笑容充滿了惡意。
“你可不敢這麼做。不管怎麼說,我都是神像啊。破壞神像,要你好看!”
我二話沒說,面無表情地折下了她的一根手指,然後塞進了她的嘴裡。
“不是餓了嗎?多吃點。”
織女嗚咽掙扎。
我一手掐著她的下巴,一手使勁往塞。
兩廂撕扯,她拍開了我的手,躲在一旁幹嘔。
“現在知道惡心了?吃肉的時候怎麼不覺得呢?”
藤蔓蠕動,像條蛇一樣攀上了織女的肩,繞在她的脖。
這也成了壓S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瘋子!瘋子!”
織女神色有些癲狂,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
“憑什麼?憑什麼你們能自由自在,我一輩子就隻能困在這鬼地方?!”織女尖聲尖叫,“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就不會有這些鬼藤蔓!明明就是你害了我,你現在還敢逼我!你個瘋子!S瘋子!臭瘋子!”
“憑什麼?沒有怨!你憑什麼沒有怨!我憑什麼不能吃你!憑什麼!”
對於織女的指責,我心如止水,無波無瀾。
這個藤蔓確實跟我有關系,但害她的人不是我,是看似與我同根同源的宋揚骍。
冤有頭,債有主,我又不是冤大頭。
至於宋揚骍……
我看著藤蔓皺了皺眉。
唯有同源之物,才能為我所控,也才會喜食我的血液,而非我的靈氣。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石壇周圍沒有怨氣。
我能淨化怨氣,藤蔓自然也可以。
可是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況且扶桑一族,本就凋零。
哪有那麼多同源者?
我想起了董大林的話——仙人帶走了妖物,被淨化的藤蔓纏於神像。
這個淨化又是什麼意思?
是與妖物取得合作,還是用自身靈脈真地淨化妖物。
現在這個情況可拿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