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呵,真是真愛。」


陸鳴羽陰沉著臉,緩緩掐上我脖頸:


 


「這麼想救他,那我偏不讓你如願!」


 


6


 


怒火在眸中翻湧數次,像極了他首次見謝成時的模樣。


 


那次任務中,我中了軟骨散。


 


謝成送我回家,沒想到被陸鳴羽撞見。


 


陸鳴羽一改平日的溫文爾雅,強勢地將我壓在身下,雙手撐在兩側,連連質問: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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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什麼關系,憑什麼他能抱你?


 


「濘濘,你不願與我成婚,可是因為他?」


 


聲音發顫,神情激動。


 


這些日子陸鳴羽屢次提議定下婚期,都被我找各種理由搪塞過去,難免敏感多疑。


 


其實並非我不願。


 


朝夕相處這麼久,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可我隻是個刀尖舔血的刺客,感情之於我,太過奢侈。


 


不忍對上那道審視的眸光,我心虛地別過臉去,沒想到被他發狠地咬上鎖骨。


 


我疼得倒吸口涼氣,無意蹭到某處。


 


隻聽得一聲悶哼,陸鳴羽咬牙道:


 


「濘濘是不是忘了,我們已有婚約在身。


 


「即使提前禮成也沒關系。


 


「更何況,妻子這般不乖,你說做相公的該怎麼罰呢?」


 


重壓襲來,我無力招架,像極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情急之下,落下淚珠。


 


陸鳴羽愣怔住,半晌才自嘲一笑:「原來你這般厭惡我。


 


「既然不喜,又何苦訂婚呢?」


 


滿眼受傷地松開我,抱著被子繼續打地鋪。


 


後來,無論我怎麼解釋,他都將謝成認定是假想敵。


 


此刻,冷笑自頭頂傳來。


 


「當初招惹我,」陸鳴羽緩緩收緊掐在脖頸的手,眸底翻湧著瘋狂,「是想拿我當替補,還是覺得耍我好玩?


 


「可笑我一直怨自己不夠好,才無法贏得你的喜愛。


 


「即使被你剜了心,竟還期待你回頭。」


 


7


 


直到我幾近窒息,他才憤恨甩袖離去。


 


雖然不再踏足此處,卻每日差人將謝成的消息,隨著賞賜和補藥一同送來。


 


隻是上面記錄的都是令人心驚的刑罰。


 


我煩躁地將紙團成團,丟進噼啪作響的火堆中。


 


猩紅光點跳上皮膚,一陣刺痛,猛然想起五歲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


 


彼時,是謝成的娘用盡全力將我拋到屋外,自己卻被垮塌的橫梁永遠壓倒在廢墟中。


 


那日是謝成生辰。


 


他剛從河裡抓了兩條魚,興高採烈地跑回家中。


 


然而迎接他的,卻不是溫柔的娘親,和熱騰騰的饅頭。


 


是通天的大火,和哭著說對不起的我。


 


謝成怔怔癱坐在地,憤恨質問道:「溫濘,為什麼S掉的不是你?」


 


為什麼S掉的不是我?


 


我也千百次問自己。


 


他娘是多好多善良的女子,處處照顧我這個孤女,在這亂世為我們撐起一片天,卻因我衝撞貴人受牽連,落得個葬身火海的下場。


 


而謝成,一直像哥哥般照顧我,卻因我失去唯一的親人。


 


是我害了他們。


 


為了報仇,為了彌補,我便跟隨謝成入了銀月閣。


 


每次他接任務,我都會申請隨行,不論被如何冷臉呵責,都默默忍受。


 


不論遇見何種危機,也義無反顧擋在他面前。


 


閣裡的人說我愛慘了他。


 


隻有我知道。


 


這一世,欠他的,我會用命還。


 


手腕翻轉,合上謝成的罪狀書,上面白紙黑字寫著他是如何謀財害命,S了戶部侍郎闔府上下一百二十口人。


 


唇邊勾起淺笑。


 


這無比眼熟的處理手段,一如當年銀月閣拋棄我時,隨手冠上的罪狀。


 


窗外明月高懸,銀光灑在手臂處大大小小的傷痕上。


 


我想,倘若這次還他清白,我和謝成之間就兩清了吧?


 


這些年,我早已厭倦逃亡打鬥的生活,隻想找個風景秀麗的鄉間度過餘生。


 


建一處小院,種滿粉色芍藥。


 


如果可以,那就再養隻烏雲踏雪的狸奴吧。


 


心念一動,提筆畫下草圖,乍一看倒與牧雲村那間農舍有些相似。


 


夜風吹滅燭光,我抬首眺望大理寺方向。


 


眼下萬事俱備,隻差那封密函了。


 


8


 


派人去請陸鳴羽。


 


還沒見著他,倒先等到怒氣衝衝的紅錦。


 


她攜風帶雨而至,渾身還透著血腥氣,應是剛執行任務回來。


 


「無恥毒婦,你怎還有臉賴在這兒?」長臂一揮,拽著衣襟,將我扯下床來。


 


環顧滿屋奇珍異寶,更是氣得雙手發抖。


 


「我伴他身側三年,他從未正眼看過我。


 


「憑什麼我費盡心思都得不到,你勾勾手指他便自願奉上一切?」


 


冷冽的目光似淬了毒。


 


她垂著頭逼近我,溫熱的鼻息噴灑在面頰。


 


寒涼的劍尖隨著視線滑至靜脈。


 


「我算是明白了,隻要你活著,他心裡就裝不下別人。」


 


脖頸上燃起炙熱的刺痛。


 


可我傷勢還未痊愈,真打起來毫無勝算,隻得捏緊劍刃安撫道:「不管你信不信,他留下我隻是為了折磨。」


 


「折磨?」紅錦啞然失笑,「你管這叫折磨?


 


「那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他為救你那心上人……」


 


「閉嘴!」一道怒喝傳來。


 


紅錦慌忙撇開劍,卻在轉身時猛然將我向前一推。


 


眼看就要撞上一旁的利器。


 


我絕望地閉上眼,不想竟摔進個結實的胸膛,緊接著一聲悶哼。


 


陸鳴羽的後背正正撞上尖角。


 


腥甜的味道彌漫,他的面頰蒼白如紙。


 


像是有人按下靜音鍵,畫面中滿是混亂,卻沒有半點聲響。


 


紅錦被侍衛鉗制,還掙扎著想要撲來。


 


而我被扯到一旁,呆愣地注視著府醫搶救陸鳴羽,瞧著一盆盆血水端出,我的心疼得快要失去知覺。


 


直到破曉時分,才聽到渡過危機的消息。


 


「溫小姐。」瞥見我守在門口,府醫頓住擦汗的動作,拱手道:


 


「我知你不是冷酷無情之人,當年那一刀堪堪擦過王爺心髒,沒有傷及要害,一看就是刻意為之。


 


「但三年來,王爺為社稷江山嘔心瀝血,這太平盛世離不開他,百姓也離不開他。


 


「不論您這次因何而來,還請別再毀了他。」


 


9


 


府醫語氣平淡,卻令我無比難堪。


 


事後,陸鳴羽加強了府中守衛,卻再沒駐足過我院中。


 


可謝成那邊等不起了。


 


再不拿到密函,恐怕在銀月閣的施壓下,這樁冤案怕是要板上釘釘了。


 


一聽到陸鳴羽回府,我立即起身梳妝。


 


細細抹上桃花香膏,身著陶紅色輕雲紗,攏著青絲向書房走去。


 


隱隱聽見身後議論紛紛。


 


「這狐媚子還嫌把王爺害得不夠慘嗎?


 


「說什麼對攝政王妃位不感興趣,一聽到大人回來就急著往上貼。


 


「我呸,真不要臉!」


 


我掐緊藏在衣袖下的指尖,腳步卻不曾停留片刻。


 


臉算什麼?


 


人要先活著,才能談其他。


 


夜風徐徐,我柔柔跪在書房外,說是前來謝罪。


 


陸鳴羽本不願見,可在聽見我第三次咳嗽後,還是妥協了。


 


大門敞開,屋內暖意融融。


 


他正提筆練字,燭光搖曳,將冷硬的輪廓柔和了幾分。


 


「何事?」


 


我不作答,隻垂眸研墨。


 


腕間的香膏散入空中,衣襟滑下露出香肩一片。


 


陸鳴羽倚靠著凳,慵懶掀起眼皮:「溫濘,別打多餘的心思,我不會幫你救謝成。」


 


我乖巧應著:「知道啊,可他哪有你重要。」


 


指尖順著小臂一路撩撥上去,輕點在上下滾動的喉結處。


 


「我來看看自己受傷的未婚夫,不可以嗎?」


 


陸鳴羽眸光晦暗。


 


「你可想好,招惹了我,就別想逃了。」


 


曖昧的情愫似藤蔓瘋長。


 


我嬌笑著摩挲他嫣紅飽滿的唇瓣。


 


「好啊,那就讓我們糾纏一世吧。」


 


腰被緊緊扣住,我嚴絲合縫地貼上那滾燙的胸膛。


 


一陣天旋地轉,我被抱上書臺。


 


筆墨紙砚噼啪散落一地,獨屬於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


 


眼看桃花眸就要被欲色填滿。


 


陸鳴羽卻猛然停下動作,扯過外袍將我兜頭套住。


 


「溫濘,我可不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他費力克制著衝動,埋在我頸窩挑釁道:「真有誠意的話,不如明日就與我完婚?」


 


聽見我輕嗯一聲,陸鳴羽身形頓住。


 


似怕我後悔,摟著我和衣而眠。


 


午夜夢囈,他喃喃著問我,想要什麼樣的喜服。


 


「濘濘,如今我有錢了,可以給你辦場最盛大的婚禮了。」


 


腕間香膏的清甜彌漫,我口中卻苦得發澀。


 


待確認他熟睡後,我躡手躡腳取下玉牌,準備去書房盜取密函。


 


剛挪到門邊,腳踝就被絆住。


 


低頭一看,是根紅繩。


 


另一端正拽在陸鳴羽手中。


 


此刻他側臥在床,撐起頭笑著睨我:「跑啊,怎麼不跑了?


 


「總不會是舍不得我吧?


 


「既然濘濘說話不算話,那作為懲罰……欠我的洞房就提前還了吧。」


 


10


 


仿若兩條擱淺的魚,痴纏著奪取對方的呼吸,企圖佔領每一寸肌膚。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我早已累得哭不出聲,而陸鳴羽仍在不知疲憊地索取。


 


後來,聘禮流水般送入小院,王府上下張燈結彩,一片喜色。


 


而我在蓋頭下惴惴不安。


 


身下的花生大棗仿佛長刺般,令人如坐針毡。


 


眼看行刑日逼近,密函還沒到手,正盤算著該怎麼逃跑。


 


下一瞬,咚咚兩聲,守衛摔倒在地。


 


蓋頭被一把掀開,就見紅錦氣紅了臉:「討厭的狐媚子,真不該留你性命!」


 


說著便揮劍劈來。


 


我轉身迎上,借刀破開腕間繩結,眨眼間扭轉局勢。


 


「別急啊,」輕輕扣上她命門,「不是心悅攝政王嗎?給你機會嫁給他,如何?」


 


身下之人頓了頓:「你會這麼好心?」


 


「當然不是白讓你,」我松開手,將蓋頭塞她懷中,「幫我盜取密函,我做張人皮面具給你。


 


「從此以後你做王妃,我歸隱鄉野,老S不相往來。」


 


紅錦思忖片刻,爽快應下。


 


隻是望向我的目光中滿是鄙夷,「王爺可真是瞎眼,真心給你都不如喂狗,至少狗還知道感恩。」


 


華貴的嫁衣遞去,換回薄薄一張紙。


 


我扯扯嘴角,弓身鑽過狗洞,隱入寂寥的黑夜。


 


最後回望高牆。


 


牆內暖意融融,賀喜聲連綿不斷。


 


牆外絲絲寒雨,融成滴滴苦淚。


 


「陸鳴羽,新婚快樂。」


 


我喃喃道。


 


11


 


往大理寺遞上密函。


 


頃刻間,黑壓壓的侍衛傾巢而出,將我重重圍住。


 


擲出飛鏢,艱難脫身。


 


待拔下肩頭斷箭,才發現尾端刻著銀月閣的標志。


 


原來大理寺已被滲透。


 


眼下想要還謝成清白,怕是難於登天。


 


萬幸銀月閣打算以他作餌,企圖將我一網打盡,隻要我沒被抓到,他就暫無生命危險。


 


我僱了幾個身形相似之人,喬裝成我的模樣出城四處流竄。


 


而我藏身於城中酒樓,等待最佳救援時機。


 


偶然聽客人調笑,才知攝政王瘋了。


 


大婚之日親手砸了婚房不說,還嚷嚷著王妃跑了,眼下正帶兵到處搜查呢。


 


心中一緊,險些摔碎碗筷。


 


看來京城不宜久留。


 


立即清點暗器,動身劫獄,萬幸一切順利。


 


但我不敢掉以輕心,緊抓著謝成的手一路狂奔,直到在城郊落腳後才敢松開。


 


此刻的謝成,渾身傷痕,面色灰敗,全然沒有半點從前恣意少年的模樣。


 


見他陰沉著臉,我連忙後退,解釋道:


 


「謝兄,剛才情況緊急,不得已才……


 


「你放心,自此一別,以後我都不會再纏著你,惹你生厭了。」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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