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
太後娘娘面色淡淡,隻抬手示意她免禮。
自從太後診出時疫後,昭貴妃一次沒踏進過慈寧宮。
現在來了,太後自然沒有好臉色。
不過昭貴妃也不以為意。
她自持娘家背景深厚,而當今聖上也沒有立後。
所以後宮之中,除了太後,就屬她最大。
她例行公事一般問完安之後,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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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嬤嬤在一旁遲疑地開口道:「貴妃在太後娘娘面前也未免太放肆了些……」
太後卻悠悠道:「無妨,她放肆不了多久了。」
19
近來宮中發生一件新鮮事。
昭貴妃娘娘在芳華苑中引得蝴蝶飛舞,恍若神仙妃子。
哪怕未穿金縷鳳蝶衣,亦是如此。
因為她身上有一股清幽的香氣,不是任何香薰燻染的,而似乎是由內而外的。
昭貴妃一開始很是得意。
很快,她就發現宮人們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
因為九王爺路過芳華苑時,也引來了蝴蝶。
他的身上也有種清幽的香氣,和昭貴妃身上一模一樣。
漸漸地,昭貴妃與九王爺通奸的小道消息在宮內瘋狂流傳。
昭貴妃氣得摔了昭華宮裡所有能摔的東西。
還撕爛了那件金縷鳳蝶衣。
隻可惜已經晚了。
在那件華麗的金縷鳳蝶衣上,除了有竺蘿香,我還加了相思藤。
不僅能使香氣更加獨特好聞,還更加持久。
穿久了,香味會滲透到皮膚裡。
而與之歡好,津液相融之人,也會沾染此香。
要想Ťŭₗ不被沾染,隻能事先服用清氣丸。
而清氣丸難得,連聽說的人都很少,我也隻有三顆。
其中一顆,還被化開放在了當時給蕭洵的豆花裡。
蕭洵帶著怒色來到慈寧宮時。
太後正聽完我新講的關於香藥世家的故事,興致頗高,用了兩碗杏仁茶ťůₕ。
蕭洵見狀隻好強壓怒氣,勸解道:「母後,你身邊這個丫頭啊,性格刁鑽,心思不正,母後怎能將這樣的丫頭養於身側?」
太後放下手中的茶杯,不以為意道:「哀家就喜歡她這性子。」
蕭洵:「……」
20
一夕之間,權傾朝野李相國倒臺了。
當李景帶回五百萬兩稅銀的時候,李家就該知道,身居高位的帝王再也容不下他們了。
可他們卻沉浸在自己是為君分憂,乃國之重臣的大夢裡。
青州、江州和雲州等地的李家勢力被連根拔起。
李家男丁皆被斬首,家財被盡數抄沒。
昭貴妃被賜S。
我奉太後之命,端著毒酒去送昭貴妃最後一程。
短短幾日,她的面容就消瘦了下去,整個人憔悴不堪。
見我進來,她臉上帶著幾分陰鸷,緩緩笑了起來:「沒想到,本宮竟然S在你這個賤婢手上,你以為弄S了本宮,你就能做聖上的女人嗎?」
我搖了搖頭,狠狠抓起她的頭發,將毒酒灌了下去:「我從不想做聖上的女人,我隻想為一個人,向貴妃娘娘討個公道罷了。」
這酒裡,加了血蝕散。
不會讓人立刻S去,而是在喝下後受噬心之痛兩個時辰後才斃命。
昭貴妃嗆咳了兩聲,捂住心口,問我:「什麼人?」
「李錦雲。」
「……那是誰?」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笑了,眼眶卻通紅。
「貴妃娘娘,就是那個不小心撞破了你和九王爺在後殿歡好的繡坊繡女啊,您手上還沾著她的血,卻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嗎?」
「啊——」
血蝕散的藥效發作,昭貴妃吐了幾口血後,便疼得在地上打滾。
「聖上——我要見聖上。
「他一定不舍得讓我S的……
「我……我當初隻是氣他不封我為後,才和蕭璟在一起的,但我從沒愛過蕭璟……是他一直糾纏我……」
聽到她S到臨頭還在說這些,我一時不知該笑她蠢,還是覺得她可悲。
「李昭容,你的腦子是被什麼東西啃過嗎?
「你覺得聖上為什麼不封你為後,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留你們李家。隻是在他初登基之時,暫不能動你們而已。
「至於你不愛蕭璟,他也不愛你啊,他愛的是你背後貪了半個大周的李家,他還妄想著能借你們李家的手登上帝位呢。
「不過,你們很快就會在地下團聚了。」
昭貴妃聞言,瞪大了雙眼,目眦盡裂:「不可能!是你這個賤婢在騙我!」
趴在地上的她,想要扯住我的衣角。
我卻越過她,向殿外走去。
這一刻。
昭華宮中的沉水香終於徹底燃盡。
隻留下曾經高高在上的貴妃,悽厲的慘叫聲回蕩在宮殿之中。
21
春花落盡,樹梢上的蟬鳴送來了炙熱悠長的夏天。
那個在繡坊中總是纏著我,喂我吃糖糕,不停叫我姐姐的錦雲,S在去年初秋。
太後給了我半月休沐之期。
我去到了錦雲家所在的村子。
本來纏綿病榻的錦雲母親,在聽聞錦雲S去的消息後,因傷心過度也離開人世了。
家裡隻剩一個瘸了腿的爹,和一個七歲的弟弟。
他爹不過四旬的年紀,背卻已經佝偻。
見到我來,眼神裡充滿著警惕:「你是誰?幹什麼來的?」
錦雲的弟弟和她長得很像,小小的一隻縮在門後偷偷看我。
我將手裡的包袱遞給她:「叔,這是繡坊給錦雲的例銀。」
錦雲之前被誣陷偷盜,因此沒有例銀,而如今冤屈洗刷,繡坊按照最長年限發放了例銀。
錦雲的父親聞言先是愣住了,繼而捂著臉號啕大哭。
四十歲的男人,哭得像個小孩。
「俺就知道,俺閨女絕不可能偷別人東西……」
我悄悄將另一個木匣子放在他們門口。
裡面是我攢的全部銀子,還有錦雲還沒來得及送給弟弟的繡獅。
22
回宮的路上。
我碰上了一個好看的神經病。
他總是聊一些我聽不懂的東西。
什麼塞波棚課、梁子糾纏啊,什麼天空之外是更宏偉的宇宙啊……
什麼東西?
我一腳將他踹下了馬車。
他又屁顛屁顛地爬上來。
「朋友,你去上京,我也去上京,正好同路,你帶帶我嘛~等到了以後我必有重謝!」
我瞧著他這副兜比臉都幹淨的模樣,隻覺這是個鑲了金的騙子。
他見我一副不甚信任的模樣,連忙道:「真的,我姑母可有錢了。」
到了上京後。
我才發現,他真的沒說謊。
他姑母是真有錢。
畢竟是太後。
23
太後娘娘突然心血來潮要給我指婚。
「青時,你覺得哀家的侄兒如何?」
張嬤嬤在一旁搭腔道:「老奴覺得世子爺很好,模樣長得俊俏,性格還好,最近他老來咱們這兒,那天老奴一瞧,世子ẗü⁸爺和我們青時站在一起,般配得很吶!」
我認真想了想,覺得還是先不成親。
雖然我和齊越那個神經病,好像還挺能玩到一起去。
他每次搗鼓出什麼新玩意兒都拿給我瞧,還真的挺有意思的。
但太後經過上次感染時疫後,身子愈發不好了。
有時候晚上睡不了一個整覺,嘴裡還會迷迷糊糊地喊:「阿瑜,你別跑那麼快,母後要追不上你了……」
蕭瑜,是先帝的名字。
先帝不愛上朝,愛煉丹問道。
有人說,先帝之S,就是吃多了丹藥。
也有人說,他是被自己同胞弟弟,也就是當今聖上害S的。
當然這些都隻是傳言。
真正的真相,早已被封存在了當事人心中。
大家唯一知道的是,自從當今聖上蕭洵登基以後,對內修整貪腐,肅清吏治;對外穩定邊疆,加強貿易。
至此,大周愈發昌盛繁榮。
24
聖上不知道從哪聽說太後Ṭũ̂ⁱ要給我指婚的消息。
趁著夜色,將準備回屋的我,擄到了鏡花閣。
雙腳離地的時候,我的心都快從嘴巴裡跳出來了。
等我稍微平靜下來的時候,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我們這位聖上,會武功,還是個高手。
夜空寂靜。
站在鏡花閣三十三層閣樓上,仿佛離月亮都近了一點。
蕭洵看著我,眼裡是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他說:「聽聞母後要給你指婚,你若不願意,朕可以替你回絕這門親事。」
我:「?
「聖上,我願意的。」
蕭洵臉色慢慢沉了下來:「你才認識祁越多久,你喜歡他嗎?若你隻是想要找個靠山,為什麼不選朕?」
我確實沒有很喜歡齊越,但我也不討厭他。
而且和他在一起時,我不用時時刻刻擔心自己的腦袋要掉。
如果非要和人成親,我想我是願意嫁給齊越的。
當初要找靠山,是想替錦雲報仇。
而如今,我隻過自己的小日子,是不需要靠山的。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誠實道:「因為聖上這座靠山,山峰險峻陡峭,山中叢林橫深, 不是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奴婢敢攀, 或者說,是能攀上的。」
蕭洵聞言, 冷笑了一聲:「你當初為了一個小繡女, 就敢偽造祥瑞之象接近太後, 誅S貴妃,如今到朕這裡, 就是千萬個不敢、不能了是嗎?」
你看, 這個宮裡沒什麼是蕭洵不知道的。
他這樣靜靜地看著。
看著昭貴妃、看著九王爺、看著我,各唱各的戲。
然後決定是否出手抹S。
於是, 我決定換個話題。
「聖上,當初你說既然我喜歡講故事,就努力把故事講完。如果不精彩, 你就摘了我的腦袋。如今我的故事已經講完了, 你還想摘我的腦袋嗎?」
雲層穿透了月亮,為其蒙上了一層輕紗。
蕭洵頓了一下,緩緩說道:「你寫的故事結局, 我不喜歡。」
那就再換個話題。
我笑了笑:「聽聞陛下要立後了?」
當所有的障礙被掃清, 屬於蕭洵的朝代才真正開始。
後宮眾人, 也將紛紛登場, 成為平衡前朝的棋子。
而我沒有籌碼,也不願入局。
蕭洵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原本鋒利如刀削的臉龐在月色下也柔和了些。
仿佛隻有一刻,又仿佛過了許久。
他才輕嗤一聲:「你不願, 那便算了。你的故事高開低走, 不算精彩, 但朕不想要你的腦袋了。這三十三層的鏡花閣, 你自己一人慢慢走下去吧。」
25
一年後, 太後病逝。
臨S前, 給了我一道懿旨。
可護我一生富貴自由。
我出宮前一天晚上。
蕭洵讓我給他再做一次豆花。
他說在他還是三皇子時,在外遊歷,曾路過一家豆花店。
那天, 正值除夕,各家店鋪關門都很早。
ẗű̂ₑ長長的街道上,隻剩一家豆花攤還亮著燈。
那攤主夫妻倆也正準備收攤回家。
隻見英朗利落的男主人扯著嗓子喊道:「阿時呢?」
一個穿著紅色花棉袄, 扎著兩個喜慶小辮兒的約莫五六歲的小胖姑娘, 像顆炮彈一樣,從隔壁香料鋪子蹿了出來。
手裡還拿著一本百香譜,嘴裡應道:「阿時在這呢!」
他見狀,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 走到那家豆花攤前, 問道:「請問還有豆花賣嗎?」
那夫妻倆都是好人, 見他一人除夕夜還在外奔波,便爽朗道:「有的, 最後一碗, 送給客官啦。」
小胖姑娘在一旁學舌道:「送給客官啦!送給客官啦!」
很是可愛。
豆花也是小胖姑娘端給他的。
走近了, 才發現,小胖姑娘眉心有一顆小小的紅痣。靈氣動人,卻不妖冶。
小胖姑娘悄悄在他耳邊說:「漂亮哥哥, 我偷偷給你多放了一勺糖水,可香可甜啦。」
他嘗了一口,確實香甜。
所以他記了很久。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