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沒發燒:“我帶了風油精,要給你擦下不?”
“好啊,謝謝哦。”
“客氣啥呢。”
樓藏月因為跳級,是班裡年紀最小的,比同桌就小了兩歲,像個小妹妹。
樓藏月拿風油精擦了太陽穴,還給同桌時,同桌的目光卻是落在遠處:“那好像是聞延舟吧?站在車邊跟誰說話?周圍還有保鏢把守。”
樓藏月壓根沒聽清,以為她是遇到了熟人:“那你要過去打個招呼嗎?”
同桌誇張地做鬼臉:“誰敢啊?”
誰敢沒事兒去跟聞延舟打招呼啊?
同桌抓起她的手:“快走快走。”
可是樓藏月一跑,感覺頭更疼了。
聞延舟側頭時,剛好看到女孩的背影,校服的百褶裙隨風蕩開一個弧度,他的目光便深了一度。
“延舟。”車裡的女人喊了他。
聞延舟表情回歸平淡,看回車裡,語氣不帶任何情緒:“你們兩個加起來都七十歲了,要是還不能為自己做出的決定承擔後果,就白活這些年了。”
女人靜默片刻:“我已經,盡力忍耐他了,可是他最近直接跟他那個秘書同居,我不行了,我真的受不了,我必須跟他離婚了,否則再這麼下去,我一定會被他們逼瘋的。”
“……”
聞延舟均勻地呼吸著,緩解身體裡那種,痛,又不夠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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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是他的親生母親,她終於要跟聞父離婚了。
一場商業聯姻,將兩個陌生人強行捆綁在一起,結婚二十年,他們沒有矛盾,沒有爭吵,把彼此當成空氣,沉默而壓抑地過著日子,在一張餐桌上,卻可以做到不看對方一眼。
聞延舟有時候真的會覺得,他們是神經病,大家都是神經病。
可。
就算是神經病,也是他的父母,給他血肉的父母。
而且聞母比聞父還好一些,可能是因為,到底是她生下的孩子,她對聞延舟還有母愛的一面,但最近幾年,她患上了躁鬱症,發病的時候,甚至還會動手傷人。
他淡淡說:“離吧,早就跟你說了,過不下去就分開,沒必要折磨自己,辦好手續跟我說一聲就行。”
聞母猶豫著說:“我們已經,辦好了,我今天就會離開申城。”
“……”聞延舟喉結滾動,“……哦。”
聞母眼波顫動,望著他:“延舟,你恨媽媽嗎?這些天你都不回家,我沒辦法,隻能來學校才堵得到你。”
聞延舟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你們不是也都沒回家嗎。”
一家三個人,三個人各自住在自己的房子裡,誰都沒有回那個所謂的家。
他寡淡道:“我不恨你,不用多想。你離開申城,要去哪裡?”
聞母說:“我要去瑞士,那邊合適長居,我想先把病治好了。”
“都打點好了嗎?住處,醫生,還有照顧你的人。”聞延舟問。
“你沈叔叔都安排好了。”聞母低聲說。
“……哦。”沈叔叔,呵。
聞母心生愧疚,她擺脫了束縛她大半輩子的枷鎖,一走了之,但她的兒子,雖然平時很成熟,很獨立,但到底隻是一個高中生,她不確定他能不能接受?
“延舟,你放心,我跟你爸的離婚協議裡寫得清清楚楚,他就算再娶,也不能再要孩子,聞家和碧雲,將來一定是你的。”
這也是她能為她的兒子,做的最後一件事。
聞延舟搖了下頭,他現在,也沒那麼想要聞家跟碧雲,他若真的想要,就算聞父再生十個八個孩子,他也有本事自己去搶回來,不需要母親為他殚精竭慮。
他最後彎下腰,擁抱了一下母親:“這些年,您辛苦了,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假期有時間,我會去瑞士看您。”
聞母動容點頭,拿出一個盒子:“這個給你。”
聞延舟打開看,裡面是一尊隻有拇指大小,但晶瑩剔透的玉佛。
他知道這個:“外婆留給你的。”
“對,你外婆說這是請大師開過光的,很靈的,能保佑平安。”
聞延舟遞回去:“您自己留著。”
聞母說:“你戴著吧,讓媽媽放心。”
聞延舟這才將玉佛拿出來,戴到脖子上。
聞母含淚點頭。
送走母親的車,聞延舟將玉佛放進校服內,貼著皮膚,然後走進學校。
他平日就是沉默寡言,今天更加冷若冰霜。
課間,幾個平時跟他關系不錯的同學來找他玩兒,他興致缺缺,幾乎不理人,周身籠罩著一片低氣壓。
這挺少見的。
聞延舟性格雖然冷淡,但對朋友還是不錯的,以前沒有過這樣。
他趴在桌子上不理人,這個低頭的動作,讓人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條銀鏈子,像是飾品。
聞延舟平時不戴飾品。
“這是什麼?”有個同學好奇地伸手拎了起來。
不承想聞延舟瞬間應激,猛地抬起頭,眼睛猩紅地抓住那個同學的領子,直接將他按到牆上!
眉眼皆是戾氣:“別碰我東西!”
身邊的同學都被嚇到,連忙勸架:“不碰不碰,延舟,松手!”
聞延舟氣場陰沉,一把丟開那個同學,直接出了班級,有同學想起什麼喊道:“延舟!回來!等會兒有考試!”
聞延舟置若罔聞,之後幾節課都沒有回到教室。
……
中午的時候下了一場雨,天一下就變得灰蒙蒙。
有同學拿手機查天氣預報,說有臺風突然拐彎從申城擦過,等會兒可能會下大暴雨。
應如願沒聽到,她這會兒趴在課桌上,閉著眼。
很難受,大腦真皮層像氣球不斷充氣,脹得她的腦袋難受至極。
她剛去了一趟校醫室,校醫測了體溫,沒發燒,醫生隻能給她擦了一點治頭疼的藥油,建議她還是不舒服的話,就請假回家休息休息。
應如願本來想再堅持一下,但越來越不舒服,隻好去找班主任請假。
第915章 高中篇之你沒眼光
樓藏月一直都是好學生,從未遲到早退,成績也優秀,老師都很信任她,當即就準了假。
隻是看她臉色不好,便負責任地提出,幫她聯系家長。
樓藏月說了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樓母不會騎車,樓父脾氣暴躁,樓藏月不太喜歡跟他接觸。
而老師則是知道她跟商時序的關系——知道歸知道,不可能管,在這種級別的學校裡,老師的話語權不大。
她尋思商時序應該會派車接送,也就沒說什麼,給她批了假條,讓她可以通過校門。
“等會兒可能有大雨,不要在外面停留,早點回家,明天還不舒服,記得請假。”
“謝謝老師。”
但實際上,樓藏月並沒有聯系商時序。
她昨晚就知道他今天有考試,覺得就二十分鍾路程,一定要有人送,也太矯情了。
下雨,她有帶傘,沒關系的。
然而。
樓藏月低估了這一路的困難。
她走到一半就遇到了大雨,還不是那種從小到大的雨,而是突然間狂風大作,宛如末世降臨。
她被風雨撲得呼吸困難,手忙腳亂從書包裡拿出雨傘,剛打開,就被一陣飓風刮得翻面,身上一下就淋湿。
樓藏月又慌忙抓住雨傘,眼前卻黑了又黑,她雙腿發軟,踉跄一下,整個人都隨風搖晃。
這時,遠處響起一陣刺耳的鳴笛聲,她看到一輛貨車飛快駛來。
她迅速後退,腳下踩到什麼滑溜溜的東西,重心一下失衡,即將摔下時,手臂被一股大力抓住!
“下這麼大的雨,你在幹什麼!”
那人將她整個人拽了起來,樓藏月撞到他的胸膛,聞到一陣像冰雪又像冰雨的氣息。
她本能地抓緊對方的衣服,冥冥之中,感覺好像拽斷了他的什麼東西,可來不及想,她就“咄”的一下,失去了意識……
聞延舟看到女孩臉色青白,眼睛緊閉,身體幾乎軟在他的身上。
覺得不對,喊:“樓藏月!樓藏月!”
沒有反應。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拍她的臉:“樓藏月?”又去摸了她的額頭,結果摸到一手燙人的溫度。
發燒了。
聞延舟臉色一變,立刻將她橫抱了起來,大雨早已經將他們的身體都淋湿了,他左看右看,看到一家711便利店,直接跑進去。
店員嚇了一跳,聞延舟坐在椅子上,樓藏月被他放在腿上,他甩掉臉上的雨水,喊:“麻煩拿條幹毛巾給我,我付錢。”
“哦哦。”店員連忙從貨架上拆了幹淨的毛巾遞給他,“她怎麼了?暈倒了嗎?需要叫救護車嗎?”
這個天氣,叫救護車也沒那麼快能到,聞延舟拿出手機,打電話叫自家司機,讓司機來接他們。
“有退燒貼嗎?”
“沒有,這個得藥店才有。”
“給我一件雨衣。”
店員拆了雨衣交給聞延舟,聞延舟穿到樓藏月身上。雨衣不能保暖,但能擋一下風。
樓藏月全身都湿了,體溫卻高得燙人。
聞延舟付了錢,表示不用管他們,他們等幾分鍾就會有人來接,店員最後倒了杯溫水給他,就先走開。
聞延舟有些慍怒地看著臂彎裡的女孩。
她這是怎麼回事?下這麼大的雨,還發著燒,竟然在外面亂走,要不是遇到他,她今天就暈在路上了。
這路上還沒什麼人,她可能都不會被發現,萬一遇到不長眼的車輛或者壞人,她要怎麼辦,商時序都不管她嗎?
但瞪著瞪著,聞延舟還是軟了神情,她好瘦,臉好白,嘴唇都沒有血色,全身都在淌著水,好不可憐。
而且,他們也難得離這麼近。
聞延舟皺著眉,用毛巾,動作仔細地擦去她臉頰和脖子的雨水,不小心觸及她柔軟的皮膚,他倏然一下抽回手。
少年臉上還是面無表情。
但耳根卻漸漸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