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緊了手機,起身上樓。
言言下午有睡覺,這會兒一點都不困,還鬧騰著。
柳厭抱著她玩“打地鼠”,12宮格的玩具機,隨機一個格子跳出一隻小松鼠,他握著言言的手,用小錘子打下去。
“哎呀!沒打到!再來,打這個!打中了!言言最最厲害了~”
言言玩得很開心,咯咯笑個不停。
顏輕月想過他不會不管自己的孩子,但沒想到他會這麼喜歡孩子。
顏輕月沒有進去打擾他們父女難得的相處,回了臥室,想洗個澡。
她打開衣櫃拿睡衣,目光無意間瞥見最下層的收納箱,奇怪皺眉。
她是個挺有條理的姑娘,過季的衣服都會疊整齊收進收納箱,再放入樟腦丸,蓋好蓋子,免得進灰塵或者生出蟲蟻。
但今天這個收納箱,卻沒有蓋好,像是被人打開過。
顏輕月蹲下身,打開蓋子,裡面的衣服也有點亂。
她立刻往下翻,果然摸到幾塊硬硬的,冷冰冰的東西,像是石頭?
她拿出來一看,眼睛瞬間睜大。
不是石頭,是金條!
磚頭似的大金條,拿在手裡沉甸甸的,非常有份量,少說也要三五斤。
顏輕月腦子亂了一下,這東西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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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徹底翻開收納箱,這樣的金條有五根!
她第一反應是,被栽贓陷害了?
剛要報警,就想起柳厭今晚說的話,這套房子已經在她的名下……
難道是柳厭?
就在這時候,柳厭出現在門口。
他看到顏輕月蹲在地上,手裡拿著的金磚,表情並不驚訝。
顏輕月便確定了,這些金條,就是他放的。
她站起來,定定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柳厭聳聳肩:“這些是留給你和言言,你們隻要不大手大腳地消費,有這套房子給你們住,再加上這些金條,應該足夠你們下半輩子的日常生活。”
顏輕月直接問了出來:“柳厭,你是不是出事了?你現在是在交代後事?”
柳厭勾起嘴角:“我死不了,萬一出事,最多就是坐牢和沒收個人財產。這些東西現在都在你的名下,他們抄家也收不走它們。”
顏輕月攥緊手指:“既然你知道,你現在在做的事情,有可能會讓你落個萬劫不復的下場,為什麼還要一意孤行做下去?”
“因為我姓柳。”
柳厭仍笑著,“柳家,柳氏,都是我的責任,我必須撐下去,所以即使走這一步棋,99%會讓我墜入萬丈深淵,我也要為了那1%的生路冒險一試。”
顏輕月搖頭:“我不能理解。”
她走向他,“不要做錯事,不要走錯路,這兩點很難做到嗎?如果一個家族,一個企業,必須靠走錯路和做錯事來支撐,那這樣的家族和企業,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柳厭隻說:“你不懂的。”
“但我懂做了虧心事的感覺,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下,身心都受折磨,付出這些代價換來的所謂前途,你覺得值得嗎?”
顏輕月嘴上說著話,心裡卻也在茫然。
茫然自己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話?
明明……明明她來到他身邊,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背後推他一把,讓他墜落得更快。
可她還是說了,“你首先是一個人,獨立的人,然後才是柳家的繼承人,柳氏的總裁,你連自己都放棄了,換來這些身外之物有何意義?”
柳厭笑著嘆氣。
顏輕月隻覺得他是冥頑不靈,咬牙冷笑道:“還好,還好言言不用在你這種人身邊長大,不會受你這些錯誤的思想燻陶。”
她轉身蹲下,將金條都收起來,“這些東西,你給我,我收下,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照顧言言長大,至於你,你好自為之吧。”
她從他身邊出去。
柳厭抓住她的手。
他喉結滾動,低聲說:“我想回頭,已經太晚了。”
顏輕月眉心抽動,他看著她:“如果我還有以後,我再去做你說的那樣的人。”
但就像他自己說的。
已經太晚了。
挪用公款的事情,敗露得比柳厭想象的,還要快。
第694章 病情
柳厭被帶走調查,柳氏大亂,股票更是一落千丈,跌得比當初的碧雲還要快。
商圈無秘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負債累累,又背上官司,信譽破產的柳氏,已經沒有被救回來的可能。
但大家更奇怪,堂堂的商圈四大豪門之一,曾經風頭無兩的柳氏柳厭,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四盛不是發展得很好嗎?大家至今都記得他三個月就敲鍾上市的傳奇,有四盛在,柳氏怎麼會突然就塌了呢?
這個問題很快就引發了網絡上那些所謂的專家和大V的分析和討論。
有人說是因為柳厭一連串決策錯誤,投資房地產,結果房地產不行了,所以賠錢了;
有人說是因為被同伴背刺了,證據就是柳氏困難的時候,聞沈吳低價收購了他在四盛的股份;
還有人說是因為骨幹下屬被挖牆角還帶走了客源、股東攜款潛逃、柳厭本人轉移資產到國外等等等……
這些都還算“合情合理”的猜測,最離譜的是,竟然說柳厭沉迷賭博,一晚上就能賠幾百上千萬。
樓藏月聽到這一條猜測,嗤笑:“倒是讓我想起來,我第一次跟柳厭見面,是在商家的遊輪上,我們一起打了幾盤麻將。”(86)
那個噙著笑,傲慢地問她“你也配上桌”的柳厭,大概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最後是鋃鐺入獄的結局。
桑杉坐在她面前,正在整理文件,順便問:“那小姐覺得,他是怎麼落得這個下場?”
“因為四盛。”
樓藏月放下手機,沒再看網上那些看圖編故事的小道消息,轉而拿起撲克牌,在桌子上搭紙橋,聲音輕慢。
“四盛這幾年發展確實非常迅速,但也意味著它的投入要非常大。柳氏五分之三的收益都進了四盛,然而四盛其實還沒有真正實現盈利,等於付出了,但還沒有回報。”
桑杉明白了:“四盛就是一臺‘吸金器’。”
樓藏月嘴角一泛:“柳厭也不是傻子呀,他也是有規劃的,一直控制著,讓四盛和柳氏保持一個平衡。”
“如果這個平衡不被打破,再付出半年,等四盛那些實驗室全部完工了,就能開始盈利,日進鬥金,他就徹底擺脫拮據的困局。”
“奈何,他走錯了一步。”
樓藏月已經搭了三層紙橋,她拿起兩張撲克牌,慢慢放下去。
“他的容錯率太低了,這一步就是多米諾骨牌的第一步,第一塊牌倒下後,整條隊伍都會崩塌。”
紙橋不堪重負,兩張牌放下,整座橋轟然倒塌,樓藏月可惜地搖頭。
“這也是他從上半年就開始負債,並且越負越多,乃至最後完全償還不了的原因。”
樓藏月做了什麼呢?
柳厭走錯的那一步,就是她設計,她怎麼可能讓他再撐半年?現在是柳氏在為四盛輸血,半年後就是四盛開始為柳氏回血。
如果讓柳氏從殘血變成全血,殺起來,就不容易了。
而讓他徹底陷入牢獄之災,則是那個突然成立的慈善資金,那筆一億五千萬的巨款,那把密匙。
這些也都是樓藏月給他的,樓藏月算好的。
柳厭是老鷹,是她第一隻獵物,是她復仇的第一步。
她看向窗外:“雪停了呢。”
再等兩三天,等路上的冰化了,他們就能回申城驗收成果了。
這時,隔壁房間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樓藏月起身走過去,從昨晚到現在,聞延舟越咳越頻繁,她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聞延舟坐在沙發,面前的電腦開著,屏幕的熒光照著他捂著嘴唇咳嗽的身影。
樓藏月道:“咳成這樣,真的沒關系嗎?”
“沒關……咳咳咳咳!”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咳嗽,聞延舟的臉色青白。
樓藏月看著他,拿起水壺,倒了杯溫水,放在他面前:“你帶藥了嗎?”
聞延舟抬起頭,樓藏月面無表情,“肺部長了腫瘤,不用吃藥控制嗎?”
聞延舟抿了一下蒼白的唇:“你知道了?”
“你藏得很好,但我的情報網,也不差。”樓藏月嘴角一扯,“藥在哪兒?”
聞延舟聲音沙啞:“這幾天,都吃完了。”
樓藏月側頭:“桑杉,聯系外面的救援隊,說我們這裡有重症病人,看他們有沒有辦法把他轉移出去。”
聞延舟卻忽然一笑:“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嗎?還救我做什麼?”
第695章 情債
樓藏月聽著好笑,認真地搖頭:“聞總這麼想我,就是小瞧我了,我反而是最希望你身體健康的人。”
真心話。
她對打死一隻病獅,沒有興趣,他必須活得好好,看她怎麼讓他為他以前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否則她這兩年這麼辛苦回來,就要少很多趣味了。
桑杉打完電話,回來道:“小姐,救援隊說他們馬上過來。”
樓藏月“嗯”了聲,打開聞延舟的衣櫃,看了看,拿了一件最厚的外套丟向他:“聞總再堅持一下。”
聞延舟抬手接住外套,看她輕松中帶著愉悅的神色:“心情很好?因為計劃得逞了?”
“我被困在這裡,日常工作都做不好,能有什麼計劃得逞?”
樓藏月並不承認,態度漫不經心,“聞總在冰城沒有人嗎?去了醫院,總要有人幫你跑前跑後,不行就隻能僱個護工了,隻是這個天氣,護工怕是也不好找。”
聞延舟咳得喉嚨疼,端起她倒的那杯水喝了半杯,嗓子還是很沙啞:“顧小姐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隻能麻煩你了。”
樓藏月眯起眼睛:“我記得肺部腫瘤隻會影響支氣管,怎麼聞總看起來還被影響了腦子呢。”
她送他去醫院?她幫他在醫院跑前跑後?他開什麼世紀玩笑?
聞延舟往地下看了一眼,意思是住在一樓那十幾號人。
“你們這麼多人,這麼多天,住我的,用我的,吃我的,難道不用報答我?”
樓藏月冷笑:“桑杉,給聞總的賬戶轉五百萬,備注好了,這是還我們這段時間的食宿費。”
桑杉剛要應“是”,聞延舟便說:“我不收錢。”他將水杯墊在手心,杯底的水溫燙著他,他溫聲細語地講道理。
“顧小姐覺得,在這種極端惡劣,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鬧出幾條人命的天氣下,我對你們的出手相救,隻值這五百萬?”
樓藏月微微有些不耐煩:“那你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