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識得到自己觸景生情有些不冷靜了,定了下神,再重新看這個婚宴。
其實,隻是乍一看很像,但細瞧還是有很多不一樣,非要說婚宴現場布置都是大同小異,也說得過去。
柳厭問管家:“婚宴現場,不是應該把新郎和新娘的照片擺出來嗎?”
管家點頭:“按理說,是要的,隻是這是我們小姐第一次在大眾面前亮相,老先生的意思是,等到婚禮再公布,顯得比較鄭重其事。”
柳厭訝異:“第一次亮相?她之前沒出現過?藏得這麼好?”
“之前我家小姐一直在讀書學習,為了不被打擾,所以沒有公開。”管家微笑,“不過以後露面的機會就多了,老先生說,要親自帶著小姐上手阿爾薩集團的事務。”
這不就是要培養那位小姐,成為接班人?
“這麼說,以後跟我們打交道的人,可能就是你家小姐了?”柳厭眉梢揚了揚,“對了,我聽說,她是老董事長的侄女?哪邊侄來的?老董事長的兄弟姐妹,還是老夫人的兄弟姐妹?”
他話語帶笑,並不會給人打聽隱私的不舒服感,隻會讓人覺得他是單純的好奇。
因為這不是什麼機密,管家便如實回答了:“小姐跟我們董事長其實非親非故,是有一次,兩位老人野外露營,不幸遇到危險,小姐碰巧路過,挺身而出,及時救了兩位老人。”
“兩位老人對她一見如故,得知她無父無母,一個人在巴黎求學,便認了養女,小姐很懂事,也很體貼孝順,和兩位老人感情很深厚。”
柳厭聽著:“這麼傳奇?跟電影情節似的。”
“是啊,也是一樁美談呢。”那邊有佣人喊管家過去,管家便向他們鞠躬致歉,然後走了過去看。
柳厭拉高了圍巾,其實是覺得可笑:“外國人這麼隨便?把這麼大的家業傳給一個外人?”
“不算稀奇,之前還聽說,英國有位富豪,把自己的財產都留給寵物貓。”沈徊欽隨意道。
柳厭被說服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顯得黎律師更冤了,因為遺產,被自己的親戚害得在床上躺了兩年……說起來,葉總沒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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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徊欽道:“他去馬賽出差,辦完事再過來,應該也要明天上午。”
他們這次人來這麼齊,參加婚禮還是次要,主要是跟阿爾薩談深度合作的事。
他們第一份合同籤了十年,其中三年用來建造實驗室,現在提前完成建造,而且這兩年合作出的效果,也遠超預料,如果能趁熱打鐵,加強合作,對四盛和對他們四家,都百利無一害。
沈徊欽想問聞延舟的意思,聞延舟卻看到走廊走過一個人影,眼睛倏地眯起。
第629章 見鬼
那是,桑杉。
她怎麼會在這裡?
那個若有若無的猜測越來越強烈,聞延舟的喉結在高領毛衣下重重滾動,他的眼眸一暗,毫不猶豫要跟上去,非要問清楚。
但追到走廊就被佣人攔住。
佣人用法語歉意道:“不好意思先生,這邊是小姐的化妝間,不對外開放,請您理解。”
聞延舟盯著桑杉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嗓音低沉:“剛才那個女人,她為什麼可以過去?”
佣人看了一眼:“您是說桑助理?她是小姐的助理,自然可以進去。”
小姐的助理。聞延舟臉色不好看:“你家小姐,為什麼找了一個中國人當助理?她聽得懂中文?”
佣人笑了笑:“貴客有所不知,我家小姐,本就是中國人。”
每出現一個相符的點,聞延舟的眼眸就會晦暗一分:“你家小姐叫什麼名?”
“您沒有收到請柬嗎?請柬上寫了,我家小姐叫忒彌斯。”
“我問的是她的中文名!”聞延舟低喝一聲,佣人嚇了一跳:“她……”
“看來聞總跟我的懷疑一樣。”柳厭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後,插入的話打斷了佣人的回答。
聞延舟的面色霜寒:“柳總以為我懷疑什麼。”
柳厭細數他們落地巴黎這兩個小時內發生的事。
“熟悉我們不為外人所知的習慣和喜好、同個品種的繡球花,裝扮相似的婚禮現場,再加上,她其實不是阿爾薩的親侄女,而是認的中國人養女,這麼多共同特徵,聞總,你要是一點都不懷疑,我不相信。”
聞延舟轉身正視他:“柳總是想說,她是樓藏月?”
這個名字一出,就像一個見不得光的忌諱突然被擺到明面上,連帶著走廊上的冬風都好似凜冽了三分。
兩人都不約而同回想起那年碼頭前的曠野,那支射穿心髒的弩箭,以及那份拋屍入海的絕情。
莊園處處精致,二樓露臺也種滿藤蔓,向上向下不受約束地野蠻生長,像童話故事裡公主的城堡。
在這片天然屏障後,女人淡淡地看著走廊上的人,目光在那個氣場冷峻的男人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他沒有變,一點都沒有。
桑杉來到她的身後,將外套披在她肩上,女人轉身進屋,衣擺掠過樹葉。
聞延舟聽到細微聲響抬起頭,看到“法國香水茉莉”在冬夜裡無聲開了花,這種藤蔓全株有毒,但香味濃鬱,像極了蛇蠍美人。
他的語氣分辨不出喜怒:“她已經死了,是你親眼所見,難道你要說她死而復生?”
柳厭舔了一下嘴唇:“如果不是她,那就是有人在用她裝神弄鬼嚇唬我們,她剛才的話還沒說完,”他看向佣人,該用法語問,“你家小姐的中文名,叫什麼?”
佣人道:“中文名我也不知道,我們之前都是稱呼她為——”
“Mademoiselle-du-batiment。”這是法語,中文則是,樓小姐。
聞延舟的臉色驟然墜落深淵。
柳厭也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看來,我們真的見鬼了。”
第630章 婚宴
阿爾薩今天外出了,剛回到莊園,得知聞延舟他們已經到了,就在婚宴現場參觀,為表達看重,他親自過來跟他們打招呼,請他們到主樓用餐。
席間其樂融融,柳厭故作隨意地問:“忒彌斯小姐怎麼沒來一起吃飯?”
“忒彌斯的朋友來了,她要陪她的朋友吃飯呢。”
柳厭看向聞延舟,聞延舟隻是抿了一口紅酒,他笑:“哦,這樣。”
用完餐,管家送三人去了客房。
管家前腳走,柳厭和沈徊欽後腳就到聞延舟的房間。
巴黎的深冬隻有五度,不過每個房間都有壁爐,烤得房間暖融融。
聞延舟脫了外套,摘了圍巾,僅著一件黑毛衣,大約是黑色修身,他看著削瘦了一些。
“難怪知道我喜歡用冷泡的方式喝茶,她當年當我的秘書,每天早上我到辦公室,都會準時送上一杯冷泡茶。她是除了我之前那個秘書以外,茶泡得最合我口味的。”
沈徊欽已經聽柳厭說了,語氣說不上好壞。
柳厭抬眼:“私情上,我倒希望她死而復生,但,她要是真的還活著,咱們的麻煩就大了——跟阿爾薩的合作,佔四盛年利潤的70%,如果是她,她一定不會讓阿爾薩繼續跟四盛合作,突然間丟了這麼大的合作,四盛危險了。”
沈徊欽搖頭:“倒也未必。我剛才拍人暗查,那個管家的話,隻能信一半。”
“另一半真相是,阿爾薩想跟索羅家聯姻,但索羅家要求娶阿爾薩的女兒,阿爾薩顧慮的點是,如果過繼親侄女,親侄女的父母可能會借機侵佔阿爾薩的財產,所以才認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當女兒,這樣就不用太擔心了。”
柳厭打了個響指:“哦,你這麼說,我就理解了。我說呢,哪有那麼多大善人,說白了還是為自己的利益打算。而且這不就相當於咱們古代,外邦要求公主和親,皇帝沒有親生女兒,就隨便封了一個公主送去和親。”
沈徊欽頷首:“可以這麼說,所以這位看似受盡寵愛的忒彌斯小姐,其實隻是工具,她的話語權沒那麼大。”
柳厭放心了,轉而說:“而且真不一定就是她,當年我們都親眼看到那支箭射中她胸口,她不可能還活著,你說呢聞總?”
聞延舟對著壁爐展開手指,烘烤著冰冷的掌心。
他的黑眸映了壁爐裡的明火,卻仍是一片晦暗:“真真假假,明天婚宴自然知道。”
·
一夜很快過去,次日便是萬眾矚目的婚禮。
儀式在中午舉辦,賓客都在上午陸續抵達莊園,葉赫然和吳慈生幾乎是同時到的,但兩人沒有任何交流。
他們一個是四盛的總裁,一個是四盛的法律顧問,但平時幾乎不會沒有交集。
葉赫然雖然是聞延舟送進四盛,但他接管四盛後辦的幾個項目都很漂亮,也沒人敢說他不配這個位置,地位已然不可動搖。
葉赫然隻跟聞延舟打了招呼,然後坐下。
吳慈生也已經聽柳厭說了那位忒彌斯小姐的可疑之處,又帶來了一點信息,他拿出幾張照片:“這個就是索羅家那位新郎。”
第631章 新娘
柳厭接過照片一看:“嚯,看著好小啊,有20歲嗎?”
“21。”
柳厭啼笑皆非:“這也太小了,我覺得樓小姐重生都不會喜歡這種。”
樓藏月成熟,清冷,也挺御姐,但不是所有御姐都該配弟弟,她這種御姐,就該配一個氣場比她更強的。
吳慈生搖頭:“奇怪的是,怎麼找都沒能找到那個忒彌斯小姐的照片。”
柳厭瞥了眼葉赫然:“可能是怕提前暴露,會被他們阿爾薩家的親戚暗害,所以才非要等到婚宴,一切塵埃落定再公開。”
葉赫然喝了口酒,他這幾年,最大的變化就是沉默了很多,沒以前那麼愛插科打诨,也難怪,畢竟,黎星若一直沒有醒來。
吳慈生也安靜了,氣氛莫名就沉了下來。
過了好半天,沈徊欽才重新開啟話題:“婚宴結束,找時間跟阿爾薩談合作的事,這些年咱們在四盛投入巨大,跟四盛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嗯?阿素?”
沈徊欽突然從賓客從中看到弟弟的身影,詫異,他怎麼會在這兒?
以沈素欽現在的身份,他出國是要打報告的,他不可能無緣無故折騰一頓跑來參加一個沒關系的人的婚宴,除非婚禮的主角是他的熟人。
他這一出現,讓原本已經不怎麼覺得忒彌斯是樓藏月的幾個人,又懸起了心。
沈徊欽本想起身去找沈素欽問清楚,但也就在這時,宴會廳裡奏響音樂,儀式開始了。
司儀在臺上有請新郎新娘,紅毯盡頭的金色大門便緩緩打開。
那個被他們笑話是小孩子的男人,穿著黑色的燕尾服,挽著一個身穿薄荷綠色婚紗的女人,緩緩出現在眾人面前。
女人的婚紗很漂亮,漸變的顏色,蓬松的裙擺,像盛開的鈴蘭花,也像滿廳的繡球花,美得令人驚嘆。
這條裙子,這一桌的五個男人都不陌生。
如果說別的東西,什麼喜好什麼繡球花,都是似是而非,虛虛實實,那麼這條婚紗裙鐵證,因為它跟樓藏月那條一模一樣!
新娘臉上帶著面紗,頭上還蓋著頭紗,兩層白紗的掩蓋下,她的容貌看不清楚,但身形,也很像。
一個相似是巧合,兩個相似是巧合,三個相似也可以強行說是巧合,但這一系列的事情下來,再說巧合就牽強了。
柳厭、沈徊欽、吳慈生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唯獨聞延舟,始終面無表情。
他確定,肯定,篤定,這個新娘不是樓藏月。
沒有理由,他了解她,她不會這麼隨便嫁給一個看起來那麼普通的男人,所以不是她,就算有這麼多證據擺在眼前,也絕對不會是她。
——是的,聞延舟憑的是覺得樓藏月不會隨便嫁給別人,所以不是她。
新郎挽著新娘走向牧師,他們每往前走一步,婚姻就被蓋章一步,聞延舟握著酒杯,抿了一口,就是不信這個人是樓藏月。
直到新人從他們面前的臺上走過,聞延舟猛然看到新娘的無名指上戴著的Eros戒指,他的篤定如同河壩瞬間被衝毀,他倏地站了起來。
他身邊的葉赫然都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快步上了高臺,一把抓住新娘的手腕!
“你怎麼敢!”
第632章 面紗
誰都沒想到聞延舟會突然上臺,現場演奏的音樂瞬間停止,原本喜慶的宴會廳突然變得安靜,隻有賓客們在小聲地議論。
聞延舟不管別人怎麼看,他隻盯著新娘,頭紗很密,就算是這樣近的距離,也看不太清楚,何況她還戴了面紗,雙重遮掩。
聞延舟抓著她的手加重力道,一字一字地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