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她現在,像一個空殼的,木偶。


第563章 是專門為你留


  商時序剛將樓藏月放到床上,她就醒過來,睡眼朦朧地看他:“商時序,你回來了。”


  商時序垂眸看她:“每天這麼睡,頭不疼?”


  “困。”說著她就往被子下縮了縮,像隻怕冷又嗜睡的小貓。


  商時序手指情不自禁地蹭了一下她的臉頰,桑杉本來還在身後站著,見狀,無聲無息地退出了臥室,到了門外,神色猶豫。


  房間裡沒有開燈,隻有從窗戶跑進來的院子裡的路燈,和從走廊灑進來的壁燈,光線半明不暗,襯得氣氛溫暖。


  商時序聲音也輕:“帶你出去吃飯,來馬賽這麼多天,還沒有出去逛過。”


  樓藏月興趣不大,枕著被角,恹恹的:“那天從港口到莊園已經看過了。”


  “不想出門?”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商時序也沒有勉強:“那就在家裡吃,起來吧。”


  樓藏月無聲嘆了口氣,跟著商時序下樓。


  莊園裡的管家和佣人,都是東方面孔,做的菜也是中餐,隻是樓藏月吃得不多,而且除非商時序主動跟她說話,否則她可以一直安靜著。


  但要說她哪裡不對,也沒有,畢竟她的性格本來就比較安靜。


  吃完飯,樓藏月就想要上樓,商時序看她:“又要回去睡?”


  樓藏月看向時間,晚上九點半:“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嗎?”


  “吃完就躺,容易胃疼,這句話還是你跟我說。”商時序說著起身,“我帶你認認莊園的路,就當飯後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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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吃很飽,不用消食,我有點困了,改天再認路吧。”


  商時序隻對佣人說:“外套。”


  佣人拿來他的長風衣,也給樓藏月拿來了披風,意思就是他今晚一定要她出這個門。


  樓藏月無可奈何,到底是把披風穿上了。


  雖然已經晚上,不過莊園裡外開了燈,也不會覺得路不好走。


  巴洛克風格的建築,特點是華麗、誇張,喜歡運用各種雕刻,色彩豐富奪目,既古典又藝術。


  商時序邊走邊跟她介紹這座莊園的由來。


  莊園是19世紀建造,原本屬於一位法國貴族,貴族好享受,喜奢侈,品味也不錯,請了能工巧匠,將其設計得美輪美奂,在當時也是名噪一時。


  隻是貴族兒孫不爭氣,家族沒落,才將莊園賣給了洛菲家族。


  商時序二十歲生日時,洛菲家族當時的家主,也就是他的外祖母,將莊園當成生日禮物,送給了他。


  “丹寧莊園的‘丹寧’,就是外祖母的名字,丹寧·洛菲,大家都稱她為丹寧夫人。”商時序輕聲說。


  樓藏月看向他,那一下分明是產生了什麼好奇,要開口問他。


  但話出口之前,神情又低落下來,大概是覺得,“算了,關她什麼事呢,多餘得問,懶得聽,不想知道”,最後也沒吭聲。


  商時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帶她去了一個房間。


  房間空闊,比起其他地方的富麗堂皇,這裡沒什麼擺設,隻有一架鋼琴和一些別的樂器,四面牆是鏡子,他們一走進去,身形就出現在牆上。


  樓藏月不解地回頭看他,商時序道:“這裡是練舞室。”


  “你跳舞?”樓藏月下意識問,問完就覺得這話離譜,商時序也果然彎了一下唇:“給你準備的。”


  樓藏月一愣:“我?”她?


  “你以前不是喜歡跳舞?忘了?”商時序靠在舞者用來拉筋的欄杆上,雙手環胸看她,樓藏月頓了頓:“沒忘。”


  商時序溫聲:“外祖母將莊園送給我後,我整修過一次,專門給你留了幾間房,這間練舞室也是專門為你設計。”


  ……他在他的家裡,給她留了房間?


第564章 隻是不想清醒


  樓藏月動了一下唇,不知該說什麼,也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


  商時序也沒有要她的感覺,但是道:“阿月,再跳一次舞給我看,就跳我出國前,你最後跳的那支。”


  樓藏月咬住下唇,別開頭,但四面都是鏡子,她就算扭開,商時序還是能看到她臉上的神情,是排斥。


  不是排斥他,是排斥跳舞。


  她說:“這麼多年過去,我早就忘了。”


  “你記性有多好,我會不知道?”


  “我的傷也還沒好。”


  “傷口在遊輪上的時候就愈合了,醫生也看過。”


  “我今天穿得也不像能跳舞的,改天吧。”


  “穿校服的時候都能跳舞,現在為什麼不能?”


  商時序很少會在她再三拒絕的時候還繼續要求她。


  但樓藏月現在就是不想動,商時序放下雙手,茶褐色的眼眸轉為深色琥珀:“還在生我當年拋下你離開的氣?”


  樓藏月搖頭:“沒有。”


  商時序還說:“那我用這次的救命之恩,抵消當年拋下你的錯誤,可以嗎?”


  樓藏月重復強調:“我沒有生氣。”


  商時序卻偏要認為她是因為還生氣才不肯跳:“既然平賬了,那就可以跳給我看了。”


  樓藏月扭回去盯他,自說自話什麼!她都說了不是!


  商時序挑眉。


  “……”


  “要音樂?”


  “……”


  商時序隨手拿起一把小提琴。


  “……”樓藏月悶聲踢掉鞋子,隻穿著襪子,原木地板打了光油很平滑,確實很合適跳舞。


  商時序將小提琴架在肩上,想了想,拉了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小提琴聲清亮,跟這首用來描繪夏日的曲子最相配。


  樓藏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踮起腳尖。


  她小時候學的是古典舞,這些年沒怎麼跳,但就像他說的,她記性好,怎麼都不會忘記,最開始比較生疏,很快就找到節奏和感覺。


  蘭花掌、單山膀、順風旗、璇身、花步、提襟按掌……這些都是古典舞的身法,樓藏月跳得很美,融合著樂曲,像六月初夏楊柳枝,小娘子穿著綠裙子泛舟湖上。


  跳舞其實是運動,跳得再輕盈也是耗體力的,但同樣很能發泄精力,全身心投入的時候,跳舞還會短暫忘記其他的事情,腦子裡什麼都沒想。


  樓藏月起初隻是敷衍,後來開始投入。


  曲調由淺漸深,樓藏月在原地旋轉,披風的衣擺飛揚,隨著音樂漸入高|潮,她也越轉越快,越轉越快,後來商時序放下小提琴,她還在轉。


  像湖上一縷永遠不會停下來的風,商時序沒有阻攔她,看她近乎自虐地宣泄,直到她轉到極限,雙腳一軟,哐當一下摔在地板上。


  樓藏月雙手撐在地上,大腦因為缺氧,嗡嗡地響著,她胸口也劇烈起伏,額頭甚至出了汗珠。


  商時序走過去:“舒服嗎?”


  樓藏月仰起頭,呼吸紊亂,商時序蹲下身:“消化情緒最好的方式,是發泄,不是壓抑。”


  樓藏月的眼睫顫了一下,商時序望進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一句話揭穿她這些天來的偽裝。


  “你一天能睡十四五個小時,實際上很多時候,你都沒有真的睡著,你隻是不想清醒,對不對。”


  不是問句,是陳述句。


  他早就看出來,沉睡隻是樓藏月逃避現實的辦法。


  至於逃避什麼現實?


  自然是她不敢提的申城。


  樓藏月攥起了手指,低下頭,她平復呼吸,平復情緒,好半天閉上眼,扯了一下嘴角。


  是。


  她沒有睡著。


  哪來的那麼多覺可以睡?


  或者說她甚至不敢睡著。


第565章 該換他們去死了


  夢境不是她逃避現實的樂土,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在夢中又經歷一次曠野上的事。


  那支箭,聞延舟射向她的那支箭,胸口的傷確實已經愈合,隻留下一個硬幣大小的疤,但她的心髒每跳動一次,它還是會跟著疼一次。


  每一下都是在提醒她記起曠野上的事。


  樓藏月深吸了一口氣,呼出時,眼眶驟紅:“……我不知道,商時序,我不知道怎麼面對?”


  怎麼面對樓母的死,怎麼面對中箭的疼,怎麼面對家破人亡,怎麼面對要她命的聞延舟……太多問題了,她想不出答案,一個都想不出。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為什麼她總經歷這樣的事?


  樓藏月坐在地上,木質的地板又冷又硬,寒意爬上她的四肢百骸,四面的鏡子照出她微微戰慄的身子,她連聲音都在顫抖,“我覺得,我那天,就應該死。”


  樓藏月本應該是最堅忍的,當初聞延舟給了她多少打壓,她都沒有低頭沒有被擊垮,而現在,她開口閉口都是死,像褪色的老照片,整個人灰白,又毫無生氣。


  商時序知道她很痛苦,否則術後不會昏迷那麼多天,醫生都說那時候的她,沒有求生的意志。


  如果逃避,蜷縮在繭裡,真的能讓她放下申城的一切,重新生活,他也願意她一直躲在繭裡。


  但問題是,她白天裝睡,夜裡抱著膝蓋枯坐到天明,她根本放不下那些事,她隻是在折磨自己。


  商時序抬起她的臉,她的眼睛很紅,卻沒有眼淚,大概是這些天哭太多了。


  “死是最容易的,但是你甘心嗎?”


  樓藏月眼睫倏然一顫,咬住了後牙。


  甘心嗎?


  甘心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死去,而她的仇人們活得風風光光嗎?


  甘心養父母、生父母都死在同一伙人手裡,而她的仇人們卻踩著他們的骨頭步步高升嗎?


  甘心嗎?


  怎麼可能甘心!


  樓藏月手指攥得緊緊,緊到掌心都在疼,像要從繭子裡掙扎出來,化成振翅的蝶。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齒裡擠出來:“我死也要拉上他們……聞家,柳家,吳家,沈家,我要他們跟我一起死!”


  他們憑什麼這麼肆無忌憚?憑什麼這麼為所欲為?!


  26年前毀了顧家,26年後又逼死樓家,他們以為他們是誰?他們又以為他們是什麼東西?!


  砧板的魚?待宰的羊?陷阱裡的兔子?還是弩箭射程內的無枝可依的鳥?!


  樓藏月胸口燒起一團炙熱的焰,重新將半死不活的她點燃,她沒有死在26年前,也沒有死在26年後,那就該換他們死了!


  商時序看到她的決然和恨意,那是他從未沒見過的尖銳。


  他從來不認為她是菟絲花,也不認為她應該依附他,但也不願她去以命換命,變成不顧一切的狼,他用手掌遮住她的眼睛,清潤的嗓音似在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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