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家?
樓藏月立刻扭頭看他,是她認識的那個聶家嗎?
她還沒問出來,商時序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解開安全帶,側臉清矜:“對。”
“……你帶我來見聶連意?”樓藏月覺得荒唐。
商時序眼中色澤溫淡:“你對聞延舟,從排斥到接受,最關鍵的轉變點,是聶連意陷害你而他幫你,對不對?”
是。
所以?
樓藏月不知道他提這些幹什麼,但剛才平復下去的心慌的感覺,又隨著他的“翻舊賬”湧了上來,她抿緊了唇。
商時序先下車,而後把手伸給她:“下車吧,我說了,我要帶你去看真相。”
樓藏月攥緊了手指。
“不敢了?”
幾秒後,她也下車,跟著商時序進了聶家。
西城那件事結束後,聶連意就隨她父母來到新加坡調養身體,但更準確地說,是心理上還沒有調整過來。
畢竟她既在對手樓藏月面前一敗塗地,又在聞延舟那兒見識到何為涼薄無情,可以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商時序來之前跟聶連意聯系過,聶家的佣人帶他們去了後花園。
古典花園像油畫一樣美輪美奂,聶連意坐在花園裡的藤椅上,身上蓋著一條白色的毛絨毯子,她化了淡妝,帶著異域感的五官還是很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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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看到商時序身後的樓藏月,愣了一下,旋即直起了腰。
“商總,您好像沒跟我說,您要帶她一起來。”
商時序身後的桑杉代為道:“聶小姐,商總幫聶家補上資金缺口,要的回報不多,就是想麻煩聶小姐,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聶家的公司最近走得很不順,接連遇挫,剛開年就發生資金周轉困難的重大危機,如果不盡快解決,整個公司都會出亂子,聶父本想去找柳氏,沒想到這時候,商時序主動找了過來。
現在的商時序,是聶氏僅次於聶家的第二大股東。
聶連意也不蠢,看樣子就明白,商時序是為了樓藏月才幫聶家。
她咬住了後牙,盯著樓藏月的眼睛還是難掩怨妒:“你能不能教教我,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左一個聞延舟,右一個商時序,都對你念念不忘!”
樓藏月跟商時序一樣,不想跟她說話,隻是比起商時序的平淡,她心裡並不平靜,浮浮沉沉著一些思緒。
聶連意看了她幾秒,靠回椅子上,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扯了扯嘴角:“商總想問什麼就問,你幫我們聶家度過一劫,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第488章 翻舊賬
商時序淡淡地往後看了一眼,桑杉上前一步,開口便直取重點:“聶小姐陷害樓小姐那件事,事後你自己回想,有沒有覺得哪裡蹊蹺?”
聶連意不太明白:“什麼蹊蹺?”
桑杉一字一字清晰道:“整起事件裡,起到關鍵作用的,是那兩個‘欺負’你的混混的口供,他們指控是樓小姐收買了他們。”
就是那兩個,拿著手機,假裝向樓藏月問路,實際是為了讓監控拍下樓藏月跟他們接觸過的畫面的男人。
聶連意:“……嗯。”
桑杉:“這麼重要的人證,不是應該第一時間落入警察手裡,才能推動事件發展嗎?但我記得,警察第三天才找到他們,你這麼安排的用意是?”
聶連意也不知道他們問這個幹什麼,頓了頓,回答:“不是我專門安排。”
“在我的安排裡,他們當晚就會被警察抓住,然後順理成章供出樓藏月,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警察當晚沒有抓到他們,我還以為他們跑了,過了幾天他們被警察抓住,但他們有照著劇本演下去,我也就沒問什麼。”
商時序沉靜地說:“他們當時不是跑了,而是被聞延舟派路在野抓走了。”
聶連意愣了愣:“聞……”
樓藏月眼睫閃了一下,這件事聞延舟從來沒跟她提起過……她嘴角抿了一下:“哦,原來是聞延舟抓住那兩個人交給警察,還好抓住了,要不然我什麼時候才能洗脫嫌疑。”
“‘還好’?”
商時序反問的是,“如果不是那兩個人招供說就是你指使,你怎麼會被拘留在看守所一天一夜?你確定聞延舟是幫你?”
樓藏月毫不遲疑地回道:“聞延舟隻是幫警察抓住那兩個人,他想的是抓住他們就能洗脫我的嫌疑,怎麼知道他們會對警察說什麼?”
商時序看著她:“這種話你說著自己相信嗎?他抓住了人,會不先審問清楚?”
樓藏月的思緒搖曳了一下又被她緊緊按住。
她鎮定地申辯道:“那種混混的人品難道可以相信?他們就是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被聞延舟審問的時候就老實交代是聶連意指使的,到了警察面前又按照被收買的劇本說是我指使,進了警局後的事情又不是聞延舟可以控制的!”
商時序當然看得出來樓藏月是在強行說服自己,她說到最後有些燥起來的情緒就是她明明有懷疑了但還在嘴硬的最好證據。
他慢速地道:“他要是控制不了,那兩個人又怎麼會突然翻供把僱主供出來?”
樓藏月:“……又不是演電影,混混難道還能跟警察鬥智鬥勇?在經驗老道的警察的高壓審訊下,混混扛不住了自然就都交代了,這不是很合理很正常的事情嗎?”
商時序淡漠地注視她,樓藏月直接別開了頭。
她總能找到為聞延舟解釋的角度,總能找到幫聞延舟反駁的方式。
還反過來說商時序:“聞庭訓不是東西,不代表聞延舟就怎麼樣,你總不能因為聞庭訓是我的仇人,就否認聞延舟為我做過的事吧?這樣好沒道理。”
罪不及家人禍不延妻兒,聞庭訓聯合柳顧吳三家圍剿顧四海是聞庭訓的錯,跟聞延舟沒關系,那年聞延舟也才三四歲而已,他知道什麼?
總不能因為聞延舟的親生父親是聞庭訓,就認定他也不是好人,他的所作所為也都是處心積慮吧?
樓藏月松開不知什麼時候攥緊的手指,掌心被指甲摳得隱隱作痛。
她到現在都記得,那天晚上,聞延舟帶她去廣場看打鐵花,那是他專門為她盛開的火樹銀花。
她看到滿天星火墜落,看到所有人都在月下跳舞,他抬高了手臂讓她轉圈,在她撞進他懷裡的時候,他第一次低頭跟她說對不起,說以前的事是他錯了,他們從頭來過。
她信他那時候的真心實意。
所以不信商時序現在的惡意揣測。
樓藏月不想聽了,後退幾步:“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回申城了。”
她轉身就走。
才走出兩步,商時序就在她身後平平泛泛道:“如果你真那麼相信他,你現在怕什麼跑什麼?”
樓藏月一瞬間被戳中情緒,猛地回頭:“我沒……”
“沒怕就站住聽我把話說完。”商時序徹底攤開整件事,今天非要讓她直面整起事件的真相。
回申城?回去找聞延舟?
事到如今她怎麼還能想回到聞延舟的身邊!
第489章 下棋人
聶連意旁觀者,看看商時序,又去看看樓藏月。
她不蠢,甚至還很聰明,否則當初也不能憑三言兩語就營造出“聞延舟對她言聽計從”的假象讓樓藏月誤會。
所以她這會兒已經想明白所有事,斜靠在椅子上,病恹恹的神色裡浮現出突兀怪異的笑:“原來我那個局,也不是完全失敗了,這不是還幫聞總贏得美人心嘛……”
樓藏月梗著聲:“我跟聞延舟的事用得著你多嘴。”
“你都來我家了不就是想聽真相,我現在要告訴你真相你又不敢聽,樓秘書,你怎麼這麼矛盾?哦~我知道了,你其實猜到了,就是不敢驗證對吧?畢竟你連戒指都戴了,要是現在知道自己所託非人,那你又情何以堪呢?”
聶連意看到她無名指上的Eros了,但她這次非但不覺得妒忌,甚至覺得可笑,是那種“同病相憐”的可笑。
商時序皺了一下眉,是因為聶連意對樓藏月的冷嘲熱諷,但他沒有打斷。
他也要樓藏月知道,她事到如今還覺得聞延舟無辜的想法,是有多天真。
樓藏月神經緊繃,臉色也緊繃,她並不承認自己是“不敢”,她是沒必要,她為什麼要在這裡聽聶連意陰陽怪氣冷嘲熱諷?
她不想聽。
她直接就要走。
聶連意一句“攔住她”,聶家的佣人就擋在了樓藏月面前,不準她離開。
樓藏月轉身看著她,臉色冷冷。
聶連意輕巧勾唇:“你不想聽,但怎麼辦呢,我就是想跟你說,樓藏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告訴你,聞總才是那個下棋的人!”
她從椅子上起身,隨手折了枝頭的一朵盛開的玫瑰花,她繞著樓藏月轉圈,一邊轉,一邊說,一邊撕下花瓣丟在地上。
“那兩個混混早就被聞延舟抓到,他為什麼要等到三天後才交給警察?因為他需要用這三天來完善我那個不太完美的局——你收到過我的不雅照對吧?”
“但我根本沒讓人發給你,我本來以為是混混自作主張,現在才想明白,原來是聞延舟安排的——如果不發給你這個‘主謀’,怎麼形成完整證據鏈,警察怎麼會把你關進看守所——你要是不進看守所,怎麼會徹底陷入無助的境地,聞延舟怎麼英雄救美,你又怎麼會把他當成救命稻草緊緊依附他?”
樓藏月的呼吸遽然一重!
兩個月前的那件事她明明已經忘得七七八八,現在卻隨著聶連意的話語,又在她腦海中重新復蘇。
她想起自己收到照片的不知所措,想起被傳喚到警局的不安忐忑,想起警察拋出的一個個證據和一聲聲訊問,以及籤字畫押被關進看守所裡,那些怪味的湯和餿了的饅頭。
那天她胃疼到抽搐,躺在看守所的大通鋪,絕望地想為什麼沒有人來救她,然後聞延舟就出現了,像救世主一樣帶她離開……對,因為他在那時候出現,所以她緊緊攀附上了他,她到現在都記得,自己那時候的心理動態。
——整個世界都是黑的,隻有他亮著。
“……”
情感告訴樓藏月,聶連意的話不能信,她就是見不得她跟聞延舟好,說了這麼多她有證據嗎?
但理智還是清醒的,她想起後來沈素欽和柳厭都曾在不經意間提起,他們當時被私事絆住了,忙著處理抽不開身,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所以才沒去救她。
這麼巧,兩個人都有事,都在這個時候沒注意她,放她一個人孤立無援……真的有這麼巧嗎?
太巧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如果真如聶連意所說,如果真是聞延舟安排……今天的新加坡豔陽高照,樓藏月卻感覺遍體生寒,心髒有一個角落覆上了陰影。
聶連意的話還沒有說完呢:“還有一件事,當時我也以為是偶然,現在看,應該也是聞總在推波助瀾。”
第490章 自己問
樓藏月轉頭,眼睛黑黑地看著她:“什麼事?”
聶連意說:“當時網上的輿論,網友一邊倒地罵你害了我。”
樓藏月斥道:“那不就是你特意制造的輿論嗎!”
聶連意無辜地攤手:“不是我,你不是還讓黎星若幫你起訴我煽動輿論,但法院後來判了呀,說沒有事實證據表明我做過這件事,所以這個真不是我。”
“……”樓藏月抿緊了唇。
聶連意道:“我是可以豁出自己設計你,但不代表我可以把自己的照片發到網上被人看,我還要在這個圈子混,沒那麼不顧一切,但要是沒有人為推動,我也覺得這件事不會鬧得人盡皆知。”
“所以我猜,也是聞延舟做的,目的應該就是進一步擊潰你的心理防線,讓你覺得四面楚歌,進而更加依賴他。”
樓藏月又無意識地攥緊了手指,眼睫紛飛閃爍。
聶連意轉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記得你還收到網友寄給你的帶血快遞,是網友寄的,還是聞總寄的,你現在有答案了嗎?嗯?”
…………不!
不可能!
聞延舟不可能這麼做!
樓藏月思緒猛地一定,眸光鋒利銳冷,回視著幸災樂禍的聶連意,咬牙反駁:“你少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聞延舟身上!”
“你當時為了錘死我什麼做不出來?你別以為我都忘了,輿論的起因是你爬到醫院的天臺上假裝自殺,出動了公安和消防,就是因為陣仗鬧得這麼大,事情才會在網上發酵!你來這一出不就是為了推動輿論攻擊我?不就是為了用輿論裹挾司法抓走我?”
“現在你說你沒有制造輿論煽動輿論,什麼都是聞延舟做的,你以為你說了我就會信?”
是的,她在維護聞延舟,她相信樓藏雪說她不是樓家親生的,相信樓母說她是顧家的人,也相信商時序說聞柳沈吳四家聯手圍剿顧四海,導致四海集團倒閉,顧家家破人亡,這些她都信。
但她不信聞延舟對她什麼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