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岫鈺唏噓地搖頭,彎下腰撿起紙牌。
聞延舟扯掉領帶,眉目疏淡又帶些陰天的寒氣:“你來找我演《紅樓夢》?”
岫鈺笑:“隨便感慨而已,當年四海不就是起高樓、宴賓客,最後樓塌了。”
他手指修長地將紙牌重新碼整齊,表情也漸漸收整起來。
“過年的時候,我陪泗雲去北極玩兒,那會兒河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看起來像平地一樣安全,我們還在上面玩冰帆,直到那天,看到一隻北極熊,一掌打碎冰面,冰面下突然噴出一米多高的水柱,我們才知道,看似平靜的冰面,其實底下一直在暗流湧動。”
他深深地看著他,“舟兒,四家和顧四海的事,之前一直都處於冰面狀態,相安無事,但隨著樓賀自殺,樓秘書離開,這個冰面,已經碎了,必須有個結果,你要保誰,怎麼保,想好了嗎?”
……
海上的時間,流逝得好像比陸地還要快。
邀月號不停歇地行駛,波浪推了一波又一波,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又是一個夜晚降臨。
樓藏月坐在房間的飄窗上,窗戶沒有關,能聽到海浪聲,她有點走神,商時序將衣服披到她身上,她才發現他來了。
商時序伸手將窗戶關上,低聲道:“湿冷,夜裡別開窗。”
樓藏月抿唇:“我們要去哪兒?”
商時序則是看她眼睛裡的血絲:“繞一圈去新加坡。你昨晚沒睡好吧?今天早點休息。”
樓藏月心不在焉的:“去新加坡幹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昨晚沒有睡好?”
商時序沒回答她這些她自己都不怎麼感興趣的問題,直接將她橫抱起來:“給你點了能助眠的精油。”
商時序是清瘦修長的身形,但樓藏月裹著厚重的外套被他這樣抱著,也顯得有些嬌小,感覺都沒什麼重量,商時序低頭看了她一下,彎腰將她放進被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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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藏月聞著床頭的精油味道有些熟悉,又嗅了嗅,這是……
她突然想起什麼,眉心一跳,就立刻從被窩裡爬出來。
這會兒商時序還沒直起腰,她鑽出來的腦袋撞上去,一不小心,嘴唇就從他側臉擦過。
第482章 偷親
樓藏月和商時序幾乎是同時,一個後退,一個站直,拉開距離,但目光又下意識地看向對方。
不約而同沉默的幾秒鍾,使得這個帶著橙花香味的房間,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
樓藏月看到商時序喉結滑動了一下,這份曖昧,突然就有了更具象化的樣子。
她腦海裡閃過高中,某次大考前,她跑去找他幫她補習,他們去了音樂教室,那兒沒有人在。
她寫題,他看書,看得很專注,微垂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陰影,少年的側臉俊得有些不真實,她鬼使神差的就湊過去親他。
剛碰到,他就捏住她的下巴,不準她再往前,眼睛還在書上,隻嘴角勾了一個散漫的笑:“你找我補習,是為了補這個?”
她第一次親他,被他那兒戲謔的取笑弄得耳朵好熱,立刻看回書本,惱羞成怒地嚷嚷道。
“我是不小心碰到的!我是要去拿橡皮擦,橡皮擦剛才被你拿去玩兒了!”為了扳回一城似的反擊,“你拿我橡皮擦幹嘛!”
商時序放下書,似笑非笑地看她,忽然朝她湊過去,她那時候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好像是要親回來,但她已經臊到不行了。
把題丟給他,說做完了他先看看她要去洗手間,然後落荒而逃。
……
那次不是真的不小心,這次是真的不小心。
還是商時序先若無其事地問:“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樓藏月指著那個精油香薰:“我聞過這個味道,之前在水城,我被蘇蘇丟在荒野林裡,被救回去的當天晚上,岫鈺的秘書怕我睡不好,把她加了精油的加湿器借給我,也說助眠,也是這個味道。”
她要問的是,“你是碰巧買了同款,還是……”
商時序直白:“她是我的人。”
果然。
樓藏月抿唇:“你為什麼讓她給我用這個?”
商時序說:“因為我也擔心,你有沒有在荒林受傷?你不知道,當時我也去荒林找你,差一步我就出現在你面前了。”
差了一步,就是晚了聞延舟一步。
商時序的嗓音隨著夜色越來越深,也沉了一些:“你當時不想看到我,我去酒店找你,你轉頭就走,所以,我隻能讓你睡得再熟一點,才可以進你房間看你。”
“……”
樓藏月很快就聯想起來,“難怪聞延舟那次會說,有人進過我房間,隻是我不知道……你們當時碰到面了?”
商時序淡淡點頭。
樓藏月也總算知道,為什麼第二天她在酒店一樓遇到聞延舟,和聞延舟在旋轉門一進一出時,聞延舟的臉色會那麼難看。
那個男人,別提多介意商時序了,被他撞見商時序進她房間,他的醋壇子不打翻才怪。
但她這次還直接跟商時序走了,他不是更炸了?
樓藏月也不自覺摸上自己的婚戒。
商時序低頭:“還有別的問題嗎?沒有,就早點睡。”
樓藏月握住手指:“你去新加坡有事的話,就在最近的港口放我下船,如果沒有港口,到了新加坡,麻煩你安排人送我回申城。”
“你要回申城?”商時序眉心皺起來,“你要去找聞延舟?我跟你說的那些話,你都不相信?”
樓藏月:“我信。”
商時序:“那你還要回申城?”
第483章 愛上
樓藏月解釋:“我回申城,是為了找聞延舟,畢竟那件事跟他沒有太大的關系,而且我跟他也還是夫妻關系……”
商時序直接打斷:“你自己去的民政局,領沒領結婚證,你不知道?”
“結婚證沒辦完嗎?聞延舟那個語氣,我以為辦完了。”樓藏月頓了一下,“就算沒辦完,我也應該跟他當面聊聊,事情是聞庭訓做的,不是他。再者,我媽媽也還在申城,我不能拋下她。”
商時序溫漠地看著她。
就像聞延舟每次提到商時序語氣都會帶著薄戾一樣,商時序提起聞延舟,雖然沒有那麼明顯,但也很涼薄和尖銳。
“聞庭訓做的就跟他沒關系?他聞延舟是沒享受聞家的權,還是沒享受到聞家的錢?享受了,這件事就跟他有關系。”
樓藏月既覺得他說得有點對,又忍不住低聲反駁:“他又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
“而且,我在他身邊當秘書那麼多年,他沒有任何涉及四海集團的事,我能確定,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不知者無罪。”
商時序勾起她的下巴,他手指微涼,也有松柏的淡香:“現在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聞家對顧家做了什麼,你還能心安理得跟他在一起?”
“……”
樓藏月心緒浮浮沉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要躲開商時序的手。
商時序茶褐色的眸子掠過一絲什麼,突然捏緊了她的下巴,而後彎下腰,直接朝她的唇吻去!
樓藏月眼睛一睜!
她反應極快地推開他,她本來就是坐在床上,順勢朝旁邊滾了一圈,徹底拉開兩人距離。
“商時序!”
商時序還保持彎腰的動作,領口自然下垂,露著的脖頸線條漂亮,喉結隱忍地滾了一下,就這麼看向了她。
眼睛微狹,帶著一種被美麗浸泡過的危險,像他昨晚煮的熱紅酒,都說加了橙子煮起來,喝著就不會醉人,可真喝了,意識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朦朦朧朧。
他也是,越迷人的越危險。
商時序說:“你還真喜歡上他了?”
樓藏月知道了,他剛才是在試探她,她突然很生氣,她為什麼要被他試探:“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沒再等你回來!你十年前走了我們就結束了!”
“然後你就選了聞延舟?”商時序下颌收緊,“你喜歡他,那知不知道,他是背後算計你多少?”
“他算計我什麼了?”
商時序沉聲:“要是沒有他算計,以你的性格,在他傷害你那麼多事後,你會跟他復和?會跟他結婚?”
樓藏月想要辯駁,他卻宣判結果似的告訴她,“你一直都在他的圈套裡!”
“……”樓藏月眼神紛亂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對,咄聲反駁,“我跟他和好,跟他結婚,都是因為……”
商時序並不想聽她跟別的男人的情史,轉身離開她房間,到門口才回頭說:“我去新加坡不是為了自己的事,是為了帶你見一個人。”
人?樓藏月問:“什麼人?”
他沒說,“見到她你就知道,聞延舟到底是怎麼算計你的。”
他順手幫她關燈,“早點睡。”
房間瞬間漆黑,樓藏月獨坐在床上,隻能聽到海浪的拍打。
……
他們是在航行的第四天,到達新加坡的。
第484章 冷漠
這場雨,像沒有盡頭那樣淅淅瀝瀝地下,硬是將早就該步入春暖的申城,硬生生滯留在冬末。
四點多,天色便暗了下來,又因著這場雨,多出一層朦朧的水色,以致所有的景物都像霧裡看花那樣不清不楚。
聞延舟走出碧雲,何清跟在他身後,撐開一把黑色的大傘,遮著他上車。
去醫院。
樓母還是住在中心醫院,還是由聞延舟重金請來的醫生團隊診治,還是樓藏雪在照顧她。
不一樣的是,跟她同病房的所謂病人和病人家屬,以及時不時在病房外走來走去的所謂路人,都是聞延舟派去看著她的。
她被無聲無息地軟禁起來了。
沒有聞延舟允許,她不能離開,外人也見不到她,隻是她自己都不知道。
聞延舟到了病房門口,護士找一個借口把樓藏雪叫了出來。
樓藏雪出來看到聞延舟,什麼都不敢說,低著頭快速走了——她的丈夫最近有了新工作,在碧雲旗下一個公司擔任經理。
聞延舟獨自進去,病床上的樓母抬起頭,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後一喜,連忙往他身後張望。
“延舟來了……月月沒跟你一起來嗎?她去哪兒了?她四五天沒來看我了,電話也關機,她沒出什麼事吧?是不是最近下雨她感冒了?還是她已經回禹城上班了?不應該啊,她回去也要跟我說一聲啊……延舟?你怎麼都不說話啊?”
聞延舟的表情冷淡。
樓母不知道為什麼,感覺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女婿,好像跟過年在奉賢鎮看到的時候,不太一樣。
陌生了,距離感更明顯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心底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最後隻剩下吶吶地問:“月月呢?我的月月呢?”
聞延舟的語氣無甚感情:“她還能不能來看你,取決於嶽母你肯不肯配合我們。”
“什、什麼意思?配合什麼?”
聞延舟一點都不迂回:“你告訴藏月她的身世,有沒有告訴她,賬本在哪裡?”
樓母一下揪緊被子!
她的神色錯亂:“……什麼賬本?你到底在說什麼?你為什麼提起這個東西?”
“藏月應該有告訴你,嶽父就是因為賬本跳樓,如果你希望藏月不被顧家的事牽連,就把賬本給我,這件事便可到此結束,不然,嶽父也就白死了。”
樓父用死換樓藏月的安全,白死的意思就是,他們還是會找上樓藏月!
樓母看著面色涼薄的聞延舟,突然間想到什麼,呼吸變得急促,朝他的方向傾身:“……你姓、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