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從小到大,上學讀書,交友戀愛,結婚生子,都是聽父母的,聽丈夫的,聽別人的,從來沒有自己做過決定。
現在要她決定這麼大的事,她做不到啊。
她抓住醫生:“有沒有別的辦法?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你們再想想辦法啊,或者你們說能不能做,我都聽你們的!”
醫生又怎麼可能幫家屬做這種決定:“如果你決定不了,那就先上ECMO維持生命,等你妹妹來。”
大姐仿佛看到救命的稻草:“什麼MO?那是什麼?”
醫生:“體外膜肺氧合,那是為重度心肺功能衰竭的患者,提供體外呼吸循環的機器,可以暫時代替心髒維持生命。”
大姐聽不懂:“……有危險嗎?”
“比較安全,主要是暫時維持生命。”
大姐毫不猶豫:“就用這個!就用這個!”
醫生按住她:“你聽我說清楚,ECMO的開機費用非常昂貴,術後必須住ICU,而且這隻能暫時維持生命,人工心髒的決定還要盡快做!”
比起可能人財兩失的人工心髒,這個什麼MO最起碼可以保住性命,大姐咬牙半天也隻敢做這個決定。
“就、就用這個!我妹妹會來給錢的!”
……
樓藏月為手機插上充電寶,手機自動開機,她看到有未接來電,但還沒來得及點開看是誰打來的,便聽到有人喊。
“藏月。”
Advertisement
樓藏月抬頭,就看到氣質端莊的聞夫人在朝自己走來。
她微微一愣,一聲“伯母”還沒喊出來,背後就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前面的人!讓開!快讓開!”
樓藏月下意識轉身,結果跟幾個推著移動病床的醫護人員,撞在一起,她的手機沒拿穩,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醫護人員急著將病人送去搶救室,頭也沒回。
一個護士跑過來:“小姐,您沒事吧?”
樓藏月立刻撿起手機,屏幕摔碎了。
護士歉疚地說:“那個病人心髒停了,醫生急著搶救,就沒注意看路。”
樓藏月長按開機鍵,屏幕也沒有亮起,護士為難:“您的手機……”
聞夫人走過來,關切詢問:“摔壞了嗎?”
“沒是,救人要緊,也是我站在這裡擋了路。”樓藏月對護士表示沒關系,護士再三道歉後才離開。
聞夫人感嘆:“醫院就是人與死神的最後一道防線,緊要關頭,確實也不能怪他們。”
“是啊,換一塊屏幕就好,不是什麼大事。”樓藏月暫時收起手機,看著聞夫人,“伯母,您怎麼會來醫院?是哪裡不舒服嗎?”
“我沒事。是聽說你爸在監獄出了事,腿骨折了,送醫院,我猜你要是想探望他,肯定會在上午來,所以就過來看看,果然遇到了。”
聞夫人說著又詢問,“你爸的傷怎麼樣?嚴重嗎?”
樓藏月不動聲色地皺起眉。
她爸受傷的事情,應該沒有盡人皆知到這個地步吧?
“伯母,您怎麼知道的?”
第237章 那個懷孕的女人
聞夫人解釋:“你爸醫鬧的事,當初老聞不是幫了忙嗎?有些人見他關心這件事,所以有點什麼就會來告訴我們,算是賣我們一個人情。”
她說著,又往周圍看了看,“我們站在這裡說話,沒準又會妨礙到人家,我們到醫院對面那家咖啡廳聊一會兒吧。”
樓藏月想了想,點頭:“好。”
走出醫院,樓藏月才發現外面下了雨。
聞夫人的司機撐起一把雨傘,要為她們遮雨,樓藏月接過去:“我來吧。”
她打著傘,遮著聞夫人和自己,一起走向咖啡廳。
這一幕,剛好被來到醫院門口的聞延舟看到。
他的眸色,漆黑而冷寂。
……
早上的咖啡廳沒什麼人,她們坐在靠窗的位置,服務生送上菜單:“你好,想喝點什麼?”
聞夫人微笑:“藏月,你點吧。”
樓藏月:“一杯白咖啡和一杯摩卡。”
“好的。”服務生退下。
聞夫人溫柔道:“藏月還知道我喜歡喝白咖啡,你就是這麼細心的孩子,把別人的喜惡都記在心裡,去年老聞生日,你送的生日禮物,那套象棋,他也很喜歡。”
樓藏月畢竟是秘書,記這些,也是職能之一,何況:“伯父和伯母這麼照顧我,我孝敬你們,也是應該。”
聞夫人嗔怪:“我們當然要照顧你了,都說了我們是拿你當兒媳婦的。”
樓藏月抿唇:“伯母,我上次就跟您說了,我跟聞總,已經沒有關系。”
“好好好,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吧,那當女兒總可以吧?”聞夫人一副縱容小輩嘴硬的樣子,笑容狎昵。
樓藏月心下微有些不舒服感,但不好表露出來,隻能沉默。
聞夫人:“你爸的傷嚴重嗎?”
樓藏月輕嘆口氣:“骨折,挺嚴重的,我看他打了石膏。”
“人一老,骨頭就脆,恢復能力也不如年輕人,何況他還在監獄,想養病都沒辦法養,最好還是盡快接出來,好好治,免得日後留下行走不便的後遺症。”
聞夫人從容溫和,“藏月要是需要,我可以幫你。”
幫她……提前把樓父放出來?
樓藏月微微皺眉:“這……會不會太興師動眾了?”
聞夫人微微一笑:“刑期本來就滿了呀,這是懲戒的部分,那麼禁閉是關七天,還是關三天,本就是可以商量。”
如果可以讓樓父提前出來,那她就不用在樓母面前撒謊,再者她也很擔心樓父那條腿。
樓藏月沒有拒絕:“謝謝伯母。”
“我們是一家人,不幫你,幫誰呢?”
服務生送上咖啡,聞夫人端起來抿了一口,悠然放下,另外開了口:“我記得,藏月你是跟朋友合租的房子?”
樓藏月眼睫立刻敏感地閃了一下。
不動聲色地回答:“是,不過舍友最近回老家了。”
“老家在哪裡呢?”
“鄰市一個小鎮。”
“咱們申城的鄰居這麼多,具體是哪個城市呢?”
聞夫人要是隨口一問,那就該點到為止,但她在同一個問題上接二連三,追問到這個地步,就是有意的了。
樓藏月已然知道,她今天找她,是為了什麼了。
她握住咖啡杯的把手,開門見山:“伯母,是不是有關於我舍友的什麼事,想跟我說?”
聞夫人笑意綻開:“藏月還是這麼聰明。”
她拿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推向樓藏月。
樓藏月拿起來看,拍的是快遞面單,她一眼就認出,這是她寄給喬西西的水城特產的包裹。
聞夫人溫聲細語:“這個世界真小,你那位朋友,跟心瀾在一個鎮子上,她最近到處打聽心瀾,我們去她家裡一看,就看到藏月你寄給她快遞,才知道,原來她是你的朋友。”
她說得輕描淡寫,樓藏月聽得為之一凜。
她們是發現喬西西在打聽那個懷孕的女人,然後直接上門,甚至可能搜家,這才發現她寄給喬西西的快遞,從而確定,喬西西把她打聽到的事情告訴了她。
於是轉頭,聞夫人便找上了她。
樓藏月看著聞夫人,所以她剛才說,可以幫她爸提前出獄,不是好意幫忙,而是,交換條件。
果不其然,聞夫人隨後便道:“心瀾再過三個月就要生了,我們想等孩子生下來再公開,所以希望藏月你可以暫時替伯母保守這個秘密。”
第238章 聞延舟的私生子
樓藏月放下手機,端起摩卡,抿了一口。
咖啡的酸苦與奶油的香味,融合得不太好,口感有些割裂。
她咽下咖啡,也咽下呼吸,重新去看聞夫人,真誠道:“伯母,我朋友不是故意到處打聽那位小姐的事,隻是八卦,好奇,隨便問問,也沒有到處傳播,她不是沒分寸的人。”
“如果有冒犯到伯母和那位小姐的地方,我真心實意替她道歉,希望伯母不要為難我朋友。”
聞夫人笑了起來:“藏月這是說哪兒的話?我怎麼可能為難她呢?她可是藏月你的朋友,隻是伯母現在是真的還不想公開心瀾懷孕的事……”
樓藏月很識趣:“我什麼都不知道,自然都不會說出去。”
聞夫人笑意加深:“那是,藏月你多忙啊,你媽生病還在住院,你爸也很快就要出來養傷,我聽說,你接下來要入職沈氏,這日理萬機的,哪有那個闲工夫去說三道四啊。”
“……”
樓藏月隻有一個感想——她未免也太了解她的近況了。
這何嘗不是一種威懾和警告?
樓藏月重新去看待聞夫人,第一次覺得,她的身上不隻有端莊優雅,溫柔可親這些標籤。
聞夫人看向窗外:“這雨啊,越下越大了,我得回去了,藏月,你也快回家吧,要是淋了雨,記得熬碗姜湯喝下去才不會感冒。”
“好,伯母慢走。”樓藏月起送要送,聞夫人示意她坐,她自己離開了。
樓藏月表情收了起來,變成皺眉。
她立刻拿出手機,想給喬西西打電話,問她沒事吧?
看到屏幕上如同蜘蛛網的紋路,才記起來,手機剛才摔了。
她嘗試開機,結果連開機都開不了,也不知是電量太低,還是那一摔,徹底摔壞了?
樓藏月心下有些擔憂和焦躁,眉頭皺得更緊。
喬西西幾天前就把她打聽出的事情告訴她了。
她說,那個懷孕的女人,也就是聞夫人口中的“心瀾”,對聞夫人的稱呼是“媽媽”。
也就是說,心瀾要麼是聞夫人的女兒,要麼是聞夫人的兒媳。
如果是後者,眾所周知,聞家隻有聞延舟一個兒子,那個女人就是聞延舟的女人,她懷的,也是聞延舟的孩子。
這無疑是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一旦公開,足夠讓整個申城都跟著震三震。
而如果是前者,也很不得了。
聞夫人嫁入聞家,為了表示自己對聞父是真愛,而不是覬覦聞家的財產,更不會生繼子跟聞延舟爭搶什麼,主動做了節育,她已經沒有生育的能力。
那麼這個女兒,就很來歷不明,說不準還可能成為聞家的醜聞。
樓藏月有過很多猜測,但從沒想過要到處散播,結果聞夫人卻因此特意找上她。
由此可見,那個心瀾,真的很敏感……不,不是心瀾敏感,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