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藏月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有一句話很想問出口,她張了張嘴,卻還是發不出聲音。
她害怕聽到答案,聽到那個她已經有預感了的答案。
……
聞家的晚餐桌上,聞夫人一直給樓藏月夾菜:“怎麼瘦了這麼多呢?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聞延舟本就是一個冷面冷情,寡言少語的人,在聞家更是如此,除了進門時問候了聞董事長外,就沒再開口。
他淡淡地看著女人應付他那對名義上的父母,摸摸自己的臉,笑著說:“沒有啊,可能是今天塗的口紅色號不顯氣色吧,我回去就丟了它。”
碧雲集團的總裁秘書,長袖善舞,最會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哄得聞夫人喜笑顏開。
聞延舟忽然想起白柚今天說的話,大家都很喜歡樓藏月,確實,不隻是同事客戶,長輩們也很喜歡。
這三年來,她介入他的工作和生活,該她處理的不該她處理的,她都面面俱到,所以父母、朋友都默認了,她會成為他的妻子,甚至不止一次提過他們的婚事。
聞延舟嘴角一哂。
果不其然,聞夫人又提到這件事。
樓藏月經過一個下午的心理建設,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知所措地看向聞延舟。
聞延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聲音也如清水那般,沒滋味,沒溫度:“我跟她不可能結婚。”
樓藏月原本夾起一塊排骨,聞言,吧嗒一聲掉進碗裡,隻是很輕的一聲,卻砸在她心頭,像玻璃裂出蜘蛛網的紋路。
有那麼一瞬間,她聽不見自己的心跳聲。
聞董事長沉聲:“不跟藏月結婚,你想跟誰結婚?公司裡那個小秘書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公司裡做了些什麼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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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樓藏月本能地想要緩和這場突如其來的衝突,以前他們父子矛盾,都是她調和。
但這次,聞延舟的表情冷涔涔的,像被觸到了逆鱗:“父親管得太多了,論荒唐事,您年輕的時候做得也不少——您說是嗎?聞夫人。”
聞夫人臉色微僵,聞董事長拍桌而起:“混賬!”
聞延舟拿了一張紙巾,起身:“我吃完了,先走了。”
聞董事長臉色鐵青,聞夫人連忙倒了杯水給他:“消消氣消消氣,老聞,你血壓高,不要氣壞身體。”
樓藏月下意識說:“今天聞總見客戶不是很順利,所以心情才不好。”
聞董事長頭疼:“他那個臭脾氣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用替他遮掩。”
聞夫人勸說:“延舟已經是這麼大個公司的總裁,你還用教訓孩子的語氣,換成誰能心情好,算了。”
又對樓藏月道,“委屈你了藏月,你快跟上去看看延舟吧,院子裡幾輛車,你隨便開一輛去。”
樓藏月其實不太想去。
她今天,不,是自從流產後,她一看到聞延舟,就覺得有些疲憊感,不想面對……明明以前隻要想到初見時的場景,她就什麼都可以忍的。
但聞家父母這樣看著她,她也無法拒絕,隻能點頭,跟管家拿了車鑰匙,開了車追上去。
沒追多遠,就在一條小路邊看到了聞延舟的車,而他站在車邊抽煙。
第11章 太不忠誠
樓藏月停好車,走過去:“聞總。”
小路上的路燈暗淡,模糊地勾勒出男人冷峻的側臉,他沒看樓藏月,指尖的香煙忽明忽滅。
樓藏月在心裡嘆氣,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不遠處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便走過去買了飯團,在便利店加熱過了,可以直接吃。
“你晚上沒吃多少,先墊墊胃,別又胃疼了。”
聞延舟看了她一眼,倒是接過去了。
樓藏月低聲:“你就算不滿聞董事長說的話,也不該那麼頂撞,他容易犯高血壓,去年年底還進了一次醫院……”
聞延舟驀地冷笑一聲,丟掉飯團,抓住樓藏月,打開車門,直接將她壓在車後座!
他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樓藏月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還沒反應過來,雙|腿就被他分開。
她整個神經都是一炸,擋住聞延舟:“聞總!”
雖然是小路,但路上還是有行人,她接受不了。
“聞總!不要在這裡!”
聞延舟將她的雙手按在頭頂,聲音根本沒有情|欲,冷冰冰的:“樓秘書也學會拒絕了?你不是最好的性格,誰都喜歡你嗎?”
樓藏月被壓在逼仄的後座裡,男人的氣息無孔不入地侵|犯她的五髒六腑,她頓了幾秒,終究還是問出來了。
“哪有誰都喜歡我,聞總不就不喜歡……你喜歡白柚?是真的喜歡的那種喜歡,還是隻是一時感興趣?”
她以為聞延舟對白柚隻是“看上了”,“挺感興趣”,說得再直白點,就是“很對胃口,想睡一下”,僅此而已。
但他那天晚上那句話,“不喜歡婚前行為”,婚前。
她好像又錯誤判斷了。
上次錯誤判斷,她被“流放”到外地兩個月,這次錯誤判斷,她隱隱感覺,自己和聞延舟要徹底結束了……
她其實可以不問的,都說難得糊塗,又說不求甚解,裝作無事發生,大家都能相安無事。
自從三年前被他救了,她就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他,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理是,隻要能留在他身邊,哪怕沒有自尊地當一件工具也沒什麼不可以——畢竟,要不是他,她三年前落入那些人手中,一定爛得更徹底。
但原來不是的。
人都是貪心的,進了一步還想再進一步,她從愛上他的那一刻開始,就貪婪的想要得到更多,可惜一直得不到。
而現在,她眼睜睜看著那些她得不到的東西,溫柔、偏心、寵愛、婚姻都被他給另一個女孩,她忍了這麼久,終究還是忍不住,還是問出來了。
他是真的,喜歡上白柚了嗎?要結婚的那種喜歡?
聞延舟沒回答,在黑暗裡看著她,不過,沉默在某種程度上,就是默認的意思。
樓藏月笑了:“你想娶她,卻還碰我,是不是有點兒,太不忠誠了?”
“隻是用用‘工具’,怎麼能談得上不忠誠?”
話音還未完全落下,一個巴掌就又快又準地扇在聞延舟臉上:“啪!”
力氣不算大,但這個舉動,樓藏月自己都沒想到。
兩人近距離對視,聞延舟第一次被人打,還是被他最看不上的那個女人打,他整個人都冷了。
樓藏月自嘲是工具,和聞延舟用輕蔑的口吻說她隻是工具,那是完全不一樣的,她打了他,但不後悔。
她甚至感覺自己在發抖。
原來被人氣到發抖就是這個樣子。
聞延舟冷冷地看著她,在她的眼睛裡看到眼淚,他心頭陡然湧起一股煩躁,扯了扯領口,直接起身,很沒好氣:“下車。”
樓藏月抿緊了唇,整理好衣服下車,車門還沒關上,聞延舟就一踩油門,直接開走。
樓藏月看著車背影,疲憊感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她似乎,要承受不住了。
而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隻手在推著她離開,這個契機來得非常快,快到就是第二天。
第12章 有人偷拍
第二天,樓藏月跟隨聞延舟,陪昨天那位史密斯先生到龍舟制作廠。
碧雲集團主做風投,是國內最大的投資公司之一,海內外都有注資的項目,影響力極大,社會地位舉足輕重,因此也帶頭幫扶一些政府扶持的項目。
比如這個非遺龍舟制造廠。
樓藏月已經收起昨晚失態的情緒,以一個標準的總裁秘書形象站在聞延舟身邊,需要她說話的時候就說話,不需要她說話的時候她就安安靜靜跟著。
偌大的廠房內,幾十條已經五彩斑斓、神態各異的龍舟,羅列展示,老廠長為他們做介紹,史密斯聽得連連贊嘆。
老廠長驕傲:“這些隻有十八米長,我們正在制作世界上最長的龍舟,一共101米,等制作完成,我們還要去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讓更多人知道我們申城龍舟!”
史密斯震驚:“101米?比一棟樓還要高,下了水,得是多壯觀的場面!我有這個榮幸可以看看嗎?”
老廠長笑著說:“當然可以,其實它就在我們頭頂,看——”
所有人都抬起頭,才發現,廠棚半空,就吊著一條一眼看不到頭的長舟。
老廠長說:“它太佔地方了,隻能這樣吊起來節省空間。現在隻完成基本結構,後面還有很長的工序,下一步就是完成整個龍身。”
大家都在看長舟,樓藏月卻敏感地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人“瞄準”了。
她目光四處巡視,就看到遠處角落裡,有一個戴著帽子口罩,個子很高的男人,拿著長焦距的相機往他們這個方向拍。
樓藏月蹙眉:“廠長,那個人是誰?”
老廠長看了一眼:“他說自己是什麼博主,反正就是拍東西發到網上去的,聽說我們是非遺,還在制作101米的龍舟,就想來拍攝,我覺得這也是個宣傳方式,所以就讓他拍了。”
男人鏡頭的方向,說是在拍龍舟也解釋得通,畢竟這條龍舟特別長,他們就走在龍舟的“腹”下。
可能是她多心了。
樓藏月收回目光,接著聞延舟就把手伸給她,她一時沒有反應。
因為她也不知道他伸手是想幹嘛?
聞延舟的手在半空晾了二三十秒沒有人搭理,皺眉看向樓藏月,樓藏月跟他對了一眼,才明白他是在跟她要湿紙巾擦手。
男人有潔癖,碰了東西就要擦手。
以前樓藏月會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也會深深記得他所有習慣,隻要他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動作,她便立刻明白過來。
而今天,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樓藏月從包裡拿出湿紙巾遞給他,心下也對自己忽視他感到意外,她沒有在想什麼,隻是……
沒有像往常那樣想著他。
因為她的忽視,聞延舟反而多看了她兩眼。
昨晚她那一巴掌不重,並未在他英俊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白柚今天自然也在場,注意到聞延舟流連在樓藏月身上的目光,那句“本宮不死,爾等終究是妃”從她腦海掠過。
她忽然喊:“藏月姐。”
樓藏月轉頭。
眼角瞥見那個男人又在朝她的方向拍照,這次她很確定不是錯覺,他就是在拍她。
樓藏月本想過去問他,拍她幹什麼,但客戶還在場,鬧出什麼事影響不好。
反正參觀馬上就結束,等結束再去找他也還來得及。
樓藏月看向白柚:“什麼?”
白柚小聲:“這種項目,公司賺錢嗎?”
“這種項目獲利的不是金錢。”
“那是名聲?”白柚露出甜甜的笑容,“我明白了。”
樓藏月掃了一眼牆上貼的標籤“4”,然後跟上聞延舟。
眾人參觀了一圈,行程結束,聞延舟邀請客戶中午一起吃飯,就在這時,二樓突然有人大喊:“危險!快躲開!!”
底下的人聽到喊聲的第一反應是抬頭去看。
然後就看到那條101米長的龍舟不知怎的發生傾斜——它是由十幾根麻繩捆著吊在半空,此時此刻,繩索斷開,整條龍舟失去支撐,直接砸向地面!
眾人眼睛睜大,電光火石間,根本來不及思考,樓藏月下意識去拉聞延舟。
但抓了個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