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沉迷整容，還帶著十歲的表妹一起整。
我勸過，說表妹太小，過早整容對她隻有壞處，還拉上了爺爺奶奶集體反對，小姨方才作罷。
後來表妹和朋友一起參加選秀，她因為長得「不夠精致」遭到惡評，她朋友卻憑著一張整容臉一夜爆紅，月入百萬。
表妹對我懷恨在心，淘汰當晚，將我推下了樓。
再睜眼，我回到了小姨帶著表妹做完雙眼皮手術的那天。
我看著表妹戴著墨鏡的眼睛贊嘆：「真好，你一定會越來越漂亮的。」
1
小姨帶著做完雙眼皮手術的表妹來參加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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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這麼小，動什麼刀喲，多受罪啊。」我媽看著表妹頭上的那一圈紗布直皺眉。
小姨笑著給表妹喂吃的，「就是要小才好，她現在可塑性高，恢復期短，等以後就晚了！」
小姨有意無意瞥一眼我，似笑非笑，「像小穎這樣，可能就來不及了。」
從小到大，小姨沒少當面背面蛐蛐我難看。
我媽心思少，又沒聽出來。
「胡鬧！」姨父把桌子拍得作響，「你自己整就算了，咱孩子還這麼小，你怎麼能背著我帶她瞎搞！」
小姨不以為意：「你懂什麼？」
小姨：「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卡顏局，以後做什麼都要看臉，找工作，嫁人。」
小姨：「現在投資顏值比投資學習有用多了，不信你去看現在的明星，一天能掙多少？」
小姨：「早整早享受，我們耽誤了她變美，她以後會怪我們的！」
小姨：「你們不懂，早早的讓霖霖習慣做個美女，她身上才會有美女的氣質和自信。」
一番話說得姨父也猶豫了。
姨父看向我，眼睛一亮：「小穎，你是大學生你讀書多，你說！」
我猶豫了很久。
最後我還是開口：「這麼小整容不太好吧，可能會影響她臉的肌肉骨骼發育的。」
「再說了，這麼小就給她灌輸這種價值觀，可能對她的三觀塑造也不太好，太過注重外在美，就會忽略內涵的培養了……」
一席話說得在座的長輩頻頻點頭。
小姨的臉瞬間就黑了。
小姨打斷我：「這都什麼年代了，連外在美都沒有，誰還會注意你的內在美！」
她跳出來，當即指著我的臉：「你自己已經沒救了，不要耽誤你表妹變好！」
又指著我媽的臉：「就是因為你不好好保養，變成個黃臉婆，我姐夫才會一直不回家！」
上輩子我氣得要S，當場和她吵得天翻地覆，還拉來了姥姥姥爺集體反對。
他們觀念比較保守，指著小姨就是一頓輸出。
小姨悻悻地不再作聲，也不再提整容的事。
往後，我經常聽著她對表妹念叨：「本來你可以變成一個大美女的，都是因為你表姐當初攔著。」
「你表姐嫉妒你，不想讓你變得更好。」
「她見不得人好，醜人多作怪。」
我覺得荒謬，一笑了之。
十七歲的時候，小姨給表妹報名了選秀，表妹落選，她那個整容的朋友卻得到青睞，一夜走紅。
家族裡的長輩請表妹吃飯以示安慰。
吃完飯，表妹卻把我逼到走廊角落。
「你真是又醜又歹毒！」
「都怪你，毀了我的人生！」
沒反應過來，表妹一下子就把我推下了樓。
我當場慘S。
再睜眼，再面對所有人的目光，和小姨敵視輕蔑的眼神。
我隻是笑了一笑：「小姨說得對，我懂什麼啊？表妹一定會越來越好看的。」
2
表妹的雙眼皮手術拆線了。
小姨說得沒錯，割了雙眼皮的表妹果然變漂亮了一些。
但是小姨卻不滿意。
她將手機屏幕放在表妹臉邊上，不停滑動，一邊念叨。
「這孩子怎麼不像我呢？」
「一點都沒有遺傳到我的美貌。」
我心中暗笑。
聽說小姨整容之後把自己年輕時候的照片都燒掉了，就連我媽保留的舊相片，都被小姨以各種理由拿走銷毀。
隻怕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真實的樣子。
表妹咽著口水，神情不安。
我媽看不下去了，趕緊打圓場：「我們霖霖已經很漂亮了，人家還小，要這麼好看幹什麼？」
「什麼呀？」小姨白我媽一眼，把表妹一把拉回去。
她把手放在表妹肩上：「好閨女，我告訴你，美是無止境的，你還差得遠呢！」
她喜氣洋洋拉著表妹自拍。
配文：「猜猜哪個是媽媽哪個是女兒？」。
媽媽跟我嘆氣，「你倒是勸勸你小姨啊。」
我笑了笑。
小姨自己就是整容以後小三上位，憑借人造美貌生生把姨父的原配給擠走了。
若不是剛好遇見貪色的姨父，她也過不上現在這樣全職富太太的生活。
「我現在什麼都不幹，每個月還有幾萬零花錢，比你們打工的不知道舒服多少。」我不止一次聽見她這樣對我媽炫耀。
她本來就是顏值紅利的受益者，在她眼裡，我們才是執迷不悟走彎路的人。
我同情地看我媽媽。
媽媽善良了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背後嫌她醜吧。
3
幾天過後，小姨打電話給我。
「你帶你的相機過來，幫妹妹照幾張相片吧。」
小姨喜歡拍照，更喜歡發朋友圈。
自從我買了相機，小姨出去玩都要叫上我，讓我給她當專職攝影。
上輩子，我不知道幫小姨拍了多少照片，熬夜修了多少圖。
這輩子就算了吧。
「不行啊小姨，我在補習英語，去不了。」
小姨「嘖」了一聲，「你就S讀書吧你，這麼多人讀書能有幾個有出息。」
「沒辦法，我隻會S讀書啊小姨。」我特意壓低聲音，「不說了，老師催我了。」
我掛掉了電話。
當天晚上，小姨一口氣在家族群裡面發了五十多張表妹的照片。
無一不是帶妝、美顏相機加上高 P，把表妹原本清秀的五官變得簡直不像本人。
我媽猶豫再三說：【這樣是不是顯得有點成熟啊？】
確實，若不是表妹瘦小的身形，光看臉的話，照片上簡直就是一個成年人。
小姨回復：【就是要這個風格，我們霖霖要成小童星啦。】
【現在滿大街都在招童模和小演員，機會多，霖霖條件這麼好，一定能被伯樂看上。】
群裡，全家多多少少都誇了兩句，隻有我默不作聲。
小姨特意把我艾特了出來。
【你覺得怎麼樣？像不像現在有名的那幾個小童星？】
小姨如數家珍，一連串發了幾個小明星的名字。
我一笑，手指飛舞：【我覺得表妹比她們好看多了，她們眼睛哪有這麼大，皮膚哪有這麼白？】
【就是啊。】小姨高興了，開始喜滋滋在網上廣發表妹的照片。
4
過了幾天，小姨把截屏發到了家族群裡，朋友圈也同步更新。
【我們霖霖接到通告了，小明星的第一步！】
我點開看。
不是什麼通告，隻是當地一家童裝店的招募童裝模特的面試。
小姨點名要我跟著去模特面試。
也許是想打打我的臉，也許是讓我切身體會一下「美麗的價值」。
日子到了，小姨把表妹打扮得如花似玉，光化妝就化了三個小時。
她滿意地端詳表妹的臉，嫌棄地看一眼旁邊的我，嘆氣：「你都這麼大了，還不會打扮，以後可怎麼找男朋友啊。」
我笑了一笑，「我不急，我還早。」
進了辦公室，老板看到霖霖，又看看照片，徹底皺起了眉頭。
「這是同一個人嗎？」
「家長，我們要求照片要是素顏的，你這……」
「不太行吧，家長，你看你女兒，眼睛不夠大，鼻子有點矮，鼻翼又寬……」
導演的手在表妹臉上比比劃劃。
小姨的臉色越來越黑。
她扯過表妹，出了工作室。
我趕緊跟出去，看到小姨在馬路牙子邊蹲下。
她捏著表妹的肩膀，仔仔細細看表妹的臉。
「沒事，寶貝。」
「這些都是小問題。」
「隻需要一點小小的手術就可以了。」
表妹眼中流露出懼色：「可是好疼啊媽媽，能不能不做？」
小姨恨鐵不成鋼：「你吃不了這個苦，就要吃讀書的苦！」
她偷偷指了我一下，壓低聲音：「你看你姐姐，你想變成她這樣嗎？」
「戴個大眼鏡，滿臉痘，一個女孩子邋遢成這樣，是不會有人喜歡的，你懂不懂啊！」
表妹還是滿臉猶豫，小姨突然變了臉色，站了起來。
「這麼軟弱，媽媽不要你了。」她一臉冷漠地甩開表妹的手，「還不如重新生一個更漂亮更聽話的。」
表妹眼底的恐懼破碎，她一把抱住小姨的大腿：「我錯了，我聽話！」
小姨滿意地摸摸表妹的頭，勾起嘴角：「這才是媽媽的乖寶寶。」
我在旁邊看得真切，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5
後來，我聽說小姨帶著表妹去醫院做了更多的項目。
有一天，小姨突然打電話給我，讓我去醫院接一下我表妹。
她在電話那頭抱怨，「讓她不要揉她偏要揉，感染了吧？」
我說我在暑期實踐，實在趕不過去。
「不好意思小姨，我在吃學習的苦啊。」我假裝疲憊。
小姨冷笑：「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自私啊，這點忙都幫不上。」
小姨轉頭就給我媽去了電話。
我媽是個老好人，緊趕慢趕去了醫院。
後來我才知道，表妹剛做了幾個項目，本來應該好好靜養的，隻是請假時間太長了，老師連連打電話催她回校。
小姨沒辦法，隻好把表妹送回學校。
沒兩天，就因為傷口沒恢復好，學校環境復雜，傷口感染了。
醫生看著表妹腫成豬頭的臉，憤怒了：「你們這些家長就是瞎搞，這孩子這麼小，怎麼能給人家亂動刀子呢！」
「她的身體還沒完全發育，面部骨骼和肌肉都還在長，你們這麼早給她做手術，以後可能影響面部軟組織……」醫生想要長篇大論。
匆匆趕到的小姨立刻打斷了他：「我們有錢，家長願意，孩子願意，你操哪門子的心？」
「那也不行啊！她以後肯定會失調的……」醫生還想多說兩句。
「我問過最專業的整容醫生了，不用你多嘴！」小姨再次惡狠狠打斷，「看個病還這麼多話，小心我投訴你！」
醫生垮著臉給表妹消毒開藥。
從醫院出來，小姨把老師都罵上了：「小學的課程有什麼要緊的，整天催催催，上那個破課哪有抓緊時間變漂亮重要？」
後來小姨給表妹辦了半年的休學，到表妹臉完全恢復好了才把她送回去。
至於落下的功課，無人問津。
6
表妹現在徹底是個小美人了。
路人看到都會誇一句漂亮，小男生會紅著臉幫她擦桌子擦黑板掃地，老師對她說話也會溫柔三分。
小姨更得意了。
「這都是漂亮的好處，你以後會慢慢知道的。」
表妹接到了更多的童模工作，還接到了幾個小成本網劇裡的小角色。
小姨徹底得意了，每天都在朋友圈更新表妹的照片。
自拍、商拍、工作日常……
「以後就是小明星啦，這麼快就能掙錢養媽媽了！媽媽命真好生了這麼個小寶貝！」
有幾次，小姨還把收入發到了家族群裡，留了足夠的時間讓我們看清上面的數字，再洋洋得意地解釋：【不好意思，發錯了。】
我大學畢業了，在當地的中學考了個教師編制，當了個初中老師。
一次偶遇小姨，她正在和其他幾個阿姨聊天。
小姨說了什麼，幾個阿姨羨慕著驚嘆，小姨滿臉忍不住的得意。
小姨看見我，眼睛一亮，朝我招手。
「小穎，過來。」
我慢悠悠踱過去。
小姨一把拉住我的手臂，神採奕奕。
「小姨問你，你念了好高中，念了大學，現在當個老師，一個月能掙多少？」
我想了想，「五六千？」
小姨拍了拍我的背，「沒事了，去吧。」
沒走多遠，我就聽到了身後得意洋洋的聲音。
「讀這麼多書有什麼用，我女兒一天掙的比她一個月掙的都多！」
「以為大學生有什麼了不起，腦子讀書讀傻了呀，之前還攔著我別讓霖霖去拍廣告……」
身後傳來痴痴的笑聲。
一個阿姨拉著小姨，低聲：「诶，說真的，霖霖是去哪家醫院做的鼻子，效果真好，我也想去看看……」
話音未落，小姨飛快把手抽了出來，眉毛一揚眼睛一瞪，變了張臉。
「你什麼意思？」
那個阿姨愣住了：「啊？」
小姨質問：「誰說我們霖霖整容了？不要亂說。」
阿姨被小姨突然的嚴厲和憤怒嚇到，氣場弱了三分：「但是霖霖和小時候一點都不一樣啊……」
小姨打斷：「女大十八變，不懂啊？」
小姨恨恨瞪了那個阿姨一眼：「沒文化！」
小姨快步走開了。
那幾個阿姨看著小姨的背影，莫名其妙。
「有病吧？這有什麼好瞞的？」
「誰看不出來啊？」
7
表妹要小學畢業了。
意料之中，她的考試成績可以說是慘不忍睹。
按照成績劃分，表妹要被分到一個位置極偏的城郊初中。
小姨自然不願意。
她給我打了電話，要我幫忙聯系看看我所在的中學能不能走走後門。
上輩子表妹的考學我沒少操心，不光自己時時輔導，還為了她到處欠人情。
這輩子，這些事都與我無關。
我笑了：「妹妹這麼漂亮，以後肯定不用走考學的路，來我們這種S讀書的學校受苦幹什麼？」
小姨拉了臉不再理我。
過了幾天，小姨神神秘秘地打電話給我。
「你個當老師的，消息還沒有我靈通。」
「聽說城郊中學能招特長生，給霖霖集訓一下她肯定能過，剛好以後可以走藝術生的路子，直接當明星！」
我心裡暗笑。
是有這件事不假，但是城郊中學今年才是第一次招收藝術特長生，聽說老師都是些沒有經驗的新老師，正經家長根本不會把真有本事的孩子送過去。
但是小姨不在乎，她看到學校的招生宣傳已經心花怒放。
小姨不知道從哪裡找的老師，給表妹培訓了兩周聲樂。
表妹通過了學校的專項考察，順利入學。
「我們霖霖藝術方面是有天賦，這就是傳說中的老天爺賞飯吃！」
小姨洋洋得意。
她不會想到，這麼輕松就能通過，說明多少是個坑。
特長招生比普通招生多幾萬塊，小姨也揮揮手掏了。
以後再次在街上偶遇表妹，她也不是從前的樣子了。
她塗著指甲，打著耳洞，拿著一個亮晶晶嵌滿碎鑽的手機殼，還化了一個頗濃的妝。
霖霖看著比同齡人成熟很多，卻沒有上輩子高。
「不敢吃呀，青春期，多吃臉上就長痘啦，要不就胖了。」
「胖的話，上鏡就不好看了呀。」
「矮一點沒事的呀，反正還要穿高跟鞋的，現在霖霖十釐米的高跟鞋穿著跟玩兒一樣。」
「現在很多明星不也一米五一米六嘛。」
霖霖全程沒有跟我們說話，除了最開始朝我們點了點頭，其他時候都在敲手機。
送走了他們，我媽很感慨。
「好好的孩子，怎麼突然沒禮貌了。」
「太年輕的時候來錢太容易，可能就是這樣吧。」我看著她們的背影，聳肩。
我媽嘆了口氣：「也是啊。」
8
我工作忙碌起來，好久沒聽到小姨和表妹的消息。
有一天，我和要好的同事一起吃飯。
手機頻響，照樣是小姨在家族群裡發表妹的照片。
自拍的、商拍的都有。
同事一晃眼看到了，她遲疑開口：「這是你親戚？」
「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她好像覺得自己說話有點冒犯，停了口。
我再三追問。
她吞吞吐吐：「不好意思，我就是覺得她的臉有點奇怪，不太協調，看著有點嚇人……」
我突然反應過來。
表妹做手術做得太早，五官生長本來就還有很大空間。
表妹現在正處於青春期，生長發育加快，臉上的改變很容易變得不合時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