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這世上,再無人記得安家。」
我恨得拔下頭上的簪子就朝著他刺去,卻被他輕易躲開。
我被侍衛粗暴地按在地上,我的臉被地毯磨得生疼。
我用盡力氣想抬頭卻動彈不了。
我字字泣血,「蕭裎,你一定不得好S。」
我一語成谶,溫素素最後一把火拉著他同歸於盡了。
可如今想來,那還是太便宜他了。
蕭裎費盡心思奪了安家的兵權,他的人卻在南嶽趁亂起兵之時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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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嶽軍隊一路勢如破竹攻入都城,而我隻能以身殉國。
這回我首先要保住父親和安家軍。
有了我的信,父親有了堤防,甚至利用那個奸細傳遞了假軍情,這才迎來大捷。
他不是前世的罪人,而依舊是大應的戰神。
他的地位與兵權都更穩固了。
大捷的戰報傳來,蕭裎隻能順勢迎我出去。
我盈盈跪拜,「臣妾感念陛下恩德,不願讓人非議陛下偏私,臣妾相信貴妃妹妹定會給臣妾一個公道。」
於是不僅朝臣有異議,民間也談論得沸沸揚揚。
「安家素來坦蕩,娘娘未出嫁時,對百姓更是寬和大氣,怎會做出那事?」
「就是啊,娘娘有安家做後盾,又是先帝中意的太子妃,地位穩固,何苦要害那無家世子嗣聖寵的嫔妃?」
「倒是陳家,盡出些欺辱百姓的人。」
陳家是德妃的母家,出了一位戶部尚書,一位吏部侍郎,是絕對的蕭裎派。
蕭裎就喜歡這種有瑕疵有把柄的人,好掌控。
至於這等子宮闱秘事為何搞得盡人皆知,自然是皇後不管事,德妃作妖了。
誰能想到是我呢?
不止如此,我還讓人大肆宣揚蕭裎如何寵愛德妃,恩賞陳家,以至於沒有確鑿證據便直接軟禁皇後,即便國丈立了大功,也不肯放皇後。
蕭裎與德妃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各種宣揚我的狠心毒辣,那事也不是憑空指證我的,我是因為難辯清白,才自己交出鳳印寶冊。
而就在這時,溫素素終於查清了案子。
物體證人證俱全,德妃便是罪魁禍首。
反轉來得猝不及防卻又恰到好處。
蕭裎陰著臉將德妃貶為庶人。
又在此時,我安排的人趁勢告發陳家收受賄賂、搶佔良田等多項罪名。
民間群情激憤,陳家的人上街買菜都無人願賣。
蕭裎隻能忍痛舍棄陳家。
沒有了陳家,即便再換上蕭裎的心腹,也不如陳家好用。
前世今生,蕭裎對朝堂的把控,第一次被削弱了。
與之相反的,是安家與我聲勢的鼎沸。
文人學子為安家與我寫詩做文章,茶樓說書先生開始細數安家列祖。
那些文人學子,自然有溫素素的功勞。
溫家敗落,但溫家對那樁案子有所疑慮的人不在少數。
溫素素仍舊能聯絡溫家昔日的故交,造一造勢。
何況他們本也真心拜服安家。
而沒有顧忌的百姓,則大肆罵著陳家。
這麼一來,其實蕭裎的民心也跟著受損。
雖然無人敢直言。
總有一日,這些星星點點的火,便會成燎原之勢。
而接下來,便輪到我幫溫素素了。
溫家若是能翻案,京中的天怕是要變上一變了。
10
安家的功勞是蕭裎最不願提的東西。
但隨著舊事重提,民心所向,加之我蒙冤,蕭裎內心再不愉,再不甘,也隻能做著表面功夫,他親自送回我的鳳印冊寶,並且大肆封賞以作補償。
溫家的案子卻並不順利。
證據已有,我們費盡功夫找到的關鍵人證卻不願意作證。
威逼利誘都不願,寧願赴S。
我借著為難溫素素的名義,將她叫來商議。
「鄭先生是我爹麾下最懂人心與刑訊的謀士,他若沒有辦法——」
溫素素垂下頭,手捏得很緊。
我輕輕拉起她的手,「天無絕人之路。」
我查到些東西,或許能讓那人改變心意,但我怕事情不成,讓溫素素的心情大起大落,便沒有提及。
溫素素恨恨地道,「我真想親手結果了他。我每一次面對他,都讓我作嘔。」
我剛想開口,她便喪氣道,「你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
「我知他若出事,便無人能擔起重責。」
溫素素言罷,卻是直直地盯著我。
我知她聰慧,大約有些察覺。
可我心中所想,實在事關重大。
我欲言又止,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近日宮中頻頻失竊,禁軍卻毫無頭緒。
蕭裎大發雷霆,直接貶了那禁軍首領。
為了盡快平事,他說禁軍二級將領之上,但凡能查清此案者,便能統領禁軍。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本就是我設的一個局。
而在我的配合下,新任禁軍統領,早已聽命於我。
這時,我的人也終於從南海帶回綺蘿珠。
那人證起先不願作證,全因顧慮自己的妻子。
他妻子有先天不足之症,大約活不過三十歲。
他與妻子鹣鲽情深,怕自己出事,再無人照顧她。
綺蘿珠乃至寶,可延年益壽,好在安家有軍士精通水性,費盡千辛萬苦尋來。
那證人再無顧慮,又感念我的恩德,在得到我的保證,會護他妻子一生無憂後,他敲響了登聞鼓。
11
溫家舊案重提,如一聲驚雷。
蕭裎自然不想提。
可是宮門外,遍地跪著溫家昔日的門生,仰慕溫家風骨的文人與學子。
而宮內,溫素素穿著單薄的單衣在蕭裎殿外一跪便是三個時辰。
天色陰沉,豆大的雨點突然砸了下來。
溫素素的背依舊挺得很直,她趕走了想要為她撐傘的宮人,目不斜視地盯著殿門。
小太監疾步走進去,面色凝重,想來宮外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在這種情勢下,蕭裎隻能讓步,將案子交給了皇城司徹查。
皇城司隻聽命於歷任帝王。
他甚至不敢將案子交給刑部。
大張旗鼓查了三個月,案子最終落在了當年另一位主考官身上。
卻說是他的書童財迷心竅泄露試題,他怕被牽連,幹脆嫁禍給溫父。
蕭裎痛心疾首地表示,「朕當年受了小人蒙蔽,竟一時不察,實在愧對恩師啊!」
他甚至以帝王之尊去了溫家父子墳前賠罪。
可明眼人都知道,這樁案子,從交給皇城司的那一刻,便不會再有真相了。
但也是從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真相是什麼。
雖然無人敢說,可人心難定。
當年科舉案牽扯官員眾多,卻沒有燕王蕭裎的勢力。
是他主動請纓,卻不想最後竟查到了他的老師。
他沒有徇私,也因此得到先帝信任。
我便是要這樣,一點點讓天下人看明白,蕭裎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不過既然無人敢提,他便可以自欺欺人。
總歸,溫素素已經信了。
蕭裎對著她百般愧疚,百般討好,溫素素表現得像昏了頭,隻說「小人作祟,陛下當年也別無他法。」
蕭裎更是感動,於是再度提出要立溫素素為皇貴妃。
群臣皆是反對。
皇貴妃位同副後,歷來隻有皇後不管事時,才立皇貴妃攝六宮事。
溫素素雖不再是罪臣之後,雖有潑天的冤屈委屈,可她無功無子,實在沒有理由晉封。
更何況,這麼做,必定會寒了我與安家,乃至邊關戰士的心。
蕭裎來找我,我卻告訴他,「貴妃素來不敬,臣妾恐難一讓再讓。」
那邊溫素素隻是神傷地不願蕭裎為難。
全世界都與他作對,隻有他萬分愧疚的溫素素溫柔以待,蕭裎越發堅定,竟直接下旨立溫素素為皇貴妃。
可聖旨還未宣讀完,左都御史便在朝堂撞柱而亡,嘴裡大喊著,「陛下眼裡隻有兒女私情!臣,不願再為這樣的君主效力。」
我知道後沉默了許久,讓人去他家中送了些錢財以作慰問。
他的S攔下了這道聖旨,卻也被蕭裎記恨。
御史S諫,蕭裎不能做什麼,卻私下派人去掘了他的墳。
結果皇城司的人,在我派去的人的引誘下,不小心露了蹤跡。
不僅是這樁事,一提皇城司,許多人便又想起溫家的案子,心中越發堅定了猜測。
但這,僅僅是蕭裎噩夢的開始罷了。
12
進入雨季已有一月餘,卻至今沒下過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
蕭裎此前為了挽回民心與他的聲望,早早命人修建堤壩,以防洪災。
他以為自己做了無用功,很是懊惱,甚至無意說出,「該S,怎麼就不下雨!」
可雨是一定會下的,而且比所有人想得都要大,都要久。
前世便是如此。
那場雨像要把天下通了,下到第七日,所有人都以為堅固無比的堤壩決堤了,衝毀了下遊的農田房屋,不願走的百姓傷亡慘重。
蕭裎事後積極救災,又下了罪己詔,還推了修建堤壩的官員背鍋。
這一回,我要這場天災完完全全落在他的頭上。
一夜,我從夢中驚醒,我同蕭裎說我夢見三日後大雨來襲,堤壩決堤。
蕭裎覺得那不過是一個夢,可我卻相信那是上天給我的預示。
蕭裎找了國安寺的大師測算,也說一切安好。
於是他開始不耐煩,「皇後!外邊晴空萬裡,難道為了你一個夢,就要勞民傷財地折騰嗎?」
我隻能作罷。
然而三日後,風雲突變,一場大雨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我跪地請求蕭裎派人撤離下遊百姓。
可蕭裎不願在我面前讓步,他堅持堤壩足夠堅固。
有朝臣也開始動搖,表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能拿百姓做賭注。
蕭裎似乎又回到了一次次被朝臣逼迫之時,他倍感厭煩,執意不肯下旨。
雨越下越大,蕭裎逐漸有些坐不住,第七日,他終於準備下旨,卻聽見小太監帶著哭腔的聲音稟報道,「陛下!決堤了!」
蕭裎癱坐在位子上,全身好像都被抽走了力氣,他喃喃道,「完了,完了。」
但這回卻沒有百姓傷亡,因為我抗旨,擅作主張命人撤走了百姓。
蕭裎民心盡失。
而民間漸漸開始流傳,我是大應的福星,所以上天才會把夢託給我。
可蕭裎卻險些釀下大禍。
還好有我。
積累了太多失望與怨氣,逐漸有人開始質疑蕭裎,甚至感念起當初某幾位王爺。
蕭裎派皇城司大肆抓捕散播流言之人。
皇城司不再是維護帝王與皇家的屏障,而成了伸向百姓的爪牙。
沒有真正熄滅的火,再燒起來便會更旺。
隨著事態平息,秋獵如期而至。
大應歷來尚武,帝王要以身作則,女子也可下場。
但前世我從未下場,隻因蕭裎覺得皇後應該端莊,他喜歡溫素素那般溫婉嫻靜的女子。
這一世我卻不必再顧忌任何了。
蕭裎铆足了勁想扳回一城,結果我拿了頭彩。
他騎射雖也不錯,但我若是沒有愛上他,原本可是想去邊境做大應第一位女將軍的。
蕭裎在人前隻能裝作大度,「皇後不愧是安家女啊,朕心甚慰。」
但我也沒能得意太久。
次日獵場之上,突然有一群黑衣人S出,侍衛紛紛圍在蕭裎周圍。
我卻看見他嘴角露出了一個陰狠的笑。
下一刻,那些黑衣人便突然向我襲來。
我隻能赤手空拳與他們搏鬥起來。
然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無暇顧及的身後,襲來一支暗箭。
我隻聽見一聲大喊,「小心!」
回頭時,溫素素已然中箭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