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了,是裴敘的。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是太監,裴敘也是。
而且,裴敘並不知道那晚與他春宵一度的人是我。
他命我找出爬床之人,要親自教教她「S」字怎麼寫!
1.
我是裴敘座前最得眼的小太監。
左右逢源,前程大好——如果除夕那晚沒喝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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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喝醉,我就不會和裴敘滾到一張床上。
如果沒喝醉,我也不會知道裴敘竟然是個假太監。
雖然我也是。
但我本來隱藏的很好。
就連以前同住的喜公公都沒能看出半點異樣。
可眼看,我就要瞞不住了。
今早起,伺候裴敘用飯時,我被羊湯的氣味衝到,嘔了一口。
不等我有所反應,裴敘便大動幹戈,叫了太醫。
我暗道不妙,卻又無法拒絕。
藺太醫摸完左手摸右手,許久沒有言語。
神情凝重的仿佛我有什麼大病。
但我心知肚明,我有的可能不是大病,而是身孕。
好在宮中急召,裴敘已經離開,事情尚有轉圜的餘地。
藺太醫不敢開口,我隻好硬著頭皮試探。
「督主不在,大人不妨直言。」
藺太醫覷著我的臉色,氣若遊絲:「錢公公,下官以為……您這是喜脈。」
好的,徹底S心。
但問題還要解決。
「大人可否行個方便?」
藺太醫小心翼翼點頭:「公公隻管吩咐,下官自當守口如瓶。」
不愧是宮裡混的,果然上道。
「麻煩大人開個方子吧,最好能立竿見影,莫讓督主看出異樣。」
藺太醫猶猶豫豫,再三斟酌終於開出一張方子。
「大人每日一劑,連服七日便好。」
什麼打胎藥得連服七日?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雖然裴敘不在,但為防隔牆有耳,我和藺太醫的話說的小聲又隱晦。
方子開完,我倆都溜的飛快。
唯恐一個不小心,再撞上裴敘那張妖孽樣的臉。
2.
第一劑藥喝下肚,懸著的心落了一半。
我這才有心思捋捋除夕那一晚的混亂和荒唐。
這已經是我在督主府過的第三個除夕。
與前兩年不同,今年進宮赴宴的裴敘遲遲不歸,到了亥時仍不見人影。
沒有裴敘這尊大神鎮著,小崽子們便翻了天,竟敢偷摸喝起酒來。
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然,祿、壽、喜三位公公也不會放下身段一起胡鬧。
起先,我還惦記著要伺候裴敘安歇,沒與他們同流合汙。
可裴敘一直未歸,那四個又故意勾搭,我便也貪了幾杯。
不料這些人偷的竟是御賜的桂花陳釀。
初喝隻覺甘甜順口,後勁卻大的驚人。
以至裴敘回府時,我已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虧得祿公公靠譜,親自將我送回裴敘的滄瀾院,沒讓我大半夜在府中瞎逛。
他還給了我兩顆薄荷糖,讓我清清口,莫被督主聞出酒氣。
等我含著薄荷糖,拎著湿淋淋的帕子打算伺候裴敘洗臉時,才發現他醉的比我還厲害。
眼尾緋紅,目若春水。
若不是手裡提著柄長鞭,倒也算個賞心悅目的美人。
我尚ťũ̂₄沒覺出危險,舉著帕子湊了過去。
「督主,奴才伺候您,淨,淨面。」
舌頭有些不聽使喚,應是含了薄荷糖的緣故。
裴敘頭也未抬,一鞭子甩了過來。
「滾出去!」
要不是酒後失了準頭,他這一鞭必叫我滿臉開花。
看著手中被抽飛的帕子,我十分酒意頓時醒了七分。
「督主息怒,奴才這就滾。」
眼看要逃出生天,身後復又傳來惡魔召喚——
「叫錢多多過來伺候。」
督主大人!
有沒有一種可能,剛被您抽了一鞭的這個,就是我錢多多呢?
沒理可講。
我隻能撿起帕子,又轉身回去。
「督主,錢多多伺候您淨面。」
裴敘眯著鳳眼看我半天,才伸手接過絹帕。
「臉怎麼腫了一塊?」
我把頂在腮幫上的薄荷糖囫囵咽下,強行銷毀證據。
「沒腫,督主看錯了。」
當著主子的面偷吃,我還要不要命了?
可酒醉的裴敘不講理,捏著我的臉左看右看。
「本座明明看見腫了,張嘴!」
反正糖已咽下,我放心大膽吐出舌頭讓裴敘檢查。
可下一秒,天旋地轉,我被裴敘一把摁到床上。
3.
舌尖被裴敘吻住的時候,我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
等我明白時,我已經和裴敘滾在了一起。
後來我才知道,那一晚,長公主色膽包天,竟然伙同皇帝給裴敘下了藥。
若不是有福公公跟著,裴敘險ẗûⁱ些就落入她的魔爪!
荒唐一夜,等我扶著牆和自己的腰逃出裴敘臥房時,天都快亮了。
連驚帶嚇,我發起高燒。
也得虧這一燒,我才沒露出破綻。
三天後,再去裴敘眼前伺候,我已恢復如常。
可一露面,就又被裴敘嫌棄。
「怎麼裹這麼嚴實?還帶圍脖?」
我縮縮脖子,往後稍了稍。
生怕他一怒之下拽開圍脖,看到我脖子上的吻痕。
「回督主,天兒太冷,奴才怕凍。」
裴敘沉著臉賞了我一件大氅,沒再跟我計較。
我摟著毛絨絨的大氅剛松口氣,又被裴敘手裡的物件嚇破了膽。
「過來瞧瞧,見過這東西嗎?」
我看著自己貼身戴了十八年的玉墜,睜著眼睛說瞎話。
「奴才,不曾見過。」
「小福子說,除夕那晚是你伺候我安歇的?」
「是。」
「可有其他人來過本座臥房?」
「奴才……不曾見過。」
裴敘垂眸,往我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
「那晚本座安歇後,有人來過本座臥房。這東西,就是那人留下的。」
我手腳冰涼,撲通跪地。
「督主饒命!」
「出息!」
裴敘伸手將我扯起,很是怒其不爭。
「本座叫你來,是想讓你替本座查查,那晚到底是誰進了本座的臥房。」
「督……督主不知道嗎?」
「本座被下了藥,未曾覺察。」
被下……下了藥?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又活了過ŧû₇來。
「那……查到之後呢?督主打算如何處置?」
裴敘冷哼一聲,鳳眸冰冷如刀。
「本座會親自教她,S字怎麼寫!」
4.
膝蓋又是一軟,我再次跪倒。
裴敘愈發嫌棄,踢了我一腳,便進宮去了。
壽公公和喜公公探頭探腦,見我久跪不起,便進來扶我。
「這是被督主踢壞了?沒見他老人家使力啊。」
我哪是被踢壞了,明明是被嚇壞了。
裴敘這一腳的力道,還沒那晚他揉搓我的力道大!
想起那晚,我又悲從中來——
好日子沒過幾天,娘的仇也沒報。
平白被佔了便宜,還要學S字怎麼寫!
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思來想去,都怪我那該S的爹!
我爹叫錢大富,是個黑心肝的。
為了攀附權傾朝野的裴督主,竟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因為,我肖似我娘,生了張美豔絕倫的臉。
當年,錢大富就是看中這張臉,才不惜血本將我娘哄騙到手。
我娘也是到京城才知道,錢大富早有妻兒。
而且,他十分懼內,根本不敢迎我娘入府。
她被打發到莊子上,自生自滅。
我娘心灰意冷,本想一S了之。
可那時已經有了我,她終是沒能狠下心,帶我同赴極樂。
我的出生沒能改變我娘的命運,反倒成了她的累贅。
曾經挑花繡朵的手,如今隻得洗衣做飯,打柴割草。
如果隻是這樣,日子也不是不能過。
可誰叫我還有個禽獸不如的爹。
我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我爹。
他趕來莊子上,接我娘去了城裡。
說是三日便回。
5.
三日後,我隻等來了我娘的屍身。
身上青紫遍布,傷痕累累,一看就是被凌虐S的。
我爹說,是我娘不守婦道,水性楊花。
本已打算接她入府為妾,她還與別的男人這般那般。
被撞破奸情,沒臉見人就上了吊。
其實不是的。
我娘答應過我,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她絕不可能自盡!
是我那不要臉的爹,哭著喊著求我娘去陪一位貴人。
他說,隻陪一晚,他就接我娘回府,正式納我娘為妾。
我娘S活不願,最後被捆著手腳送到那人床上。
再送出來,我娘就成了一個S人。
我娘S後,我活的更艱難了。
可日子艱辛不敵人心善變,昔日的玩伴也成了霸凌我的惡魔。
他們將我堵在撿柴割草的路上,打罵推搡,任意欺辱。
見無人替我出頭,便變本加厲,撕扯我的衣裳,讓我給他們磕頭下跪。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三年。
我的委曲求全沒能讓我好過,換來隻有日復一日變本加厲的傷害。
十歲那年的夏天,我再一次被他們堵在路上。
領頭的大毛說:「小賤人她娘是給男人睡的,小賤人就是給咱們睡的,今兒個咱就睡了她。」
我那時還小,並不太懂男女之事。
可那些尖銳的口哨和醜陋的淫笑,足以讓我明白他們的惡意。
我把手背到腰後,那裡有我的柴刀。
三年來的經歷告訴我,能讓自己擺脫困境的,隻有反抗。
鐵蛋過來扯我,又轉頭向大毛確認:
「可我娘說她娘被好多男人睡過,髒的很!這小賤人能睡嗎?髒不髒?」
大毛很懂,笑嘻嘻道:「她還是個雛,自然不髒。等被我們睡過,她就髒了。」
還知道打發和他們一起的二丫先走,免得壞了她的名聲。
我叫過姐姐的二丫柳眉輕蹙,嫌棄避開。
「真惡心!你們也不嫌髒!」
最後的希望沒了,我緩緩抽出了別在腰後的柴刀……
6.
我拼S一搏,為自己換來了久違的安寧。
再也沒人敢對我指指點點,汙言穢語。
可老天像是盯上了我,專門與我過不去。
十三歲時,錢大富再次現身,將我接回錢府。
不但錦衣玉食的收拾起來,還請了師傅,教我琴棋書畫、房中秘術。
竟是看中我越來越出眾的姿色,想要我以色侍人。
正好,我也愁困居鄉野,沒機會為我娘報仇。
不如將計就計,借刀S人。
算計的挺好,唯獨沒想到錢大富想攀附的人,竟是太監頭子裴敘!
京中無人不知,那裴督主陰翳詭絕,心狠手辣。
落在他手裡的姑娘,沒有一個能活過當晚。
那我的這些個手段還怎麼用?
既然已無活路,不如另闢蹊徑。
知道消息的當晚,我便卷了身上僅有的幾樣首飾逃出錢府。
喬裝一番後,轉頭便毛遂自薦去督主府當差。
錢大富不是想攀附裴敘嗎?
巧了,我也想。
單「權傾朝野」四個字,就足夠讓我賭上一切。
我用悲慘的身世和兩根金簪打動了負責招人的老太監。 Ṫū́ⁱ
時隔五年,我終於邁出了給我娘報仇的第一步。
可這一步,微乎其微,我連裴敘面都不大見的上。
不過沒關系,錢大富現在連督主府的門都進不來。
能在督主府當差的,當然都是太監。
但太監也分三六九等。
裴敘自然是最拔尖的那一等。
他下面,還有福、祿、壽、喜、財五個得力的心腹。
我初入府時,便分在喜公公手下,替他打雜跑腿做些粗活。
喜公公替裴敘管理督主府的一應事物,權力不小。
他見我做事勤快又有眼色,便將我帶在身邊親自調教。
縱有這般體面,我也隻能遠遠看上裴敘一眼。
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抱上他的大腿,為我娘報仇雪恨。
7.
機會來的很突然。
進入督主Ṭûₑ府的第二年,出了件大事。
裴敘竟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暗算,中了毒。
一時間,督主府人人自危噤若寒蟬。
五大心腹不眠不休嚴查三日,終於查到端倪。
毒竟是下在裴敘每晚必喝的那盞安神藥裡!
更可怕的是,那安神藥皆出自我的頂頭上司喜公公之手!
喜公公已被帶走。
他倒是義氣,一口認下,沒牽連任何人。
但我知道,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喜公公日日將我帶在身邊提點,那盞安神藥,是他在我眼皮底下熬出來,送上去的。
根本不可能下毒。
喜公公被帶走的第一晚,我徹夜無眠。
一幕一幕回憶那安神藥從檢取藥材到送入滄瀾院的全部過程。
再次斷定,喜公公絕對沒有下毒!
不是他,隻能是別人。
能在滄瀾院自由進出,並接觸過那盞安神藥的人,隻有裴敘的那幾個心腹。
除去喜公公外,福公公當日不在府中,也可以排除。
剩下祿、壽、財三個,必有一個是真正的兇手!
我翻身坐起,天未亮就敲了福公公的門。
為什麼不直接找裴敘?
呵呵,喜公公得臉的時候我還沒資格搭話呢,何況現在。
福公公別看佔了個「福」字,卻鐵面無私,又冷又硬。
他倒是讓我進屋了。
但我還沒開口,他便甩給我四個字:「求情請回。」
我眼珠一轉,將泫然欲泣的模樣生生換成冷靜睿智的樣子。
「公公明鑑,奴才不是來求情的,奴才是懷疑兇手另有其人,如若不除,後患無窮!」
「哦?」
福公公挑燈倒茶,將我從地上扶起。
「細細說來。」
8.
我將捋了半晚上的線索一一說與福公公。
他並未打斷,但在我說完後,直接發出致命一問:
「那你又如何證明,毒不是你下的?」
這……
福公公眼神犀利,似要將我寸寸剖析。
「從頭到尾,你都在為小喜子作證,可你如何自證清白?」
難怪最得裴敘看重,福公公名不虛傳!
「我無法自證,但請公公以督主安危為重,徹查那盞藥進入滄瀾院後,都經了誰的手。如若查出兇手,皆大歡喜。如若查過之後,還是無法為喜公公洗脫罪名,那奴才願與喜公公共罪。」
福公公冷眼看了我一會,緩下神色。
「小喜子的眼光倒是不錯。」
留下沒頭沒尾一句話,我就被福公公打發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