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旌得了便宜,還假裝無奈。
「戴完項鏈就抱你,不要急。」
耳垂上的長款耳墜被指尖輕輕一碰,漾出醉人的光。
賀旌看著鏡子裡的我。
「差個戒指。」
我心中一緊,就看到他拿出項鏈配套的戒指,慢慢地推到我的指根。
「先預定了。」
也許是我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太過明顯,他唇角溢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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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你沒同意,我不會強迫你的。」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
「我沒有不願意,隻是對我來說太快了。」
賀旌從背後抱住我,眼底是醉人的溫柔。
「嗯,我等你。」
18
和我想象的商業晚宴不同,這場宴會更像是熟人之間的接風宴。
被叫了一路的嫂子,我的臉已經紅透了。
賀旌替我解圍,佯怒錘了那人一拳。
「一邊玩去,自己沒老婆就霸佔別人老婆是吧!」
於是剛剛還在端著架子假裝成熟優雅的少爺小姐們,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遊戲。
陸妤拿了一疊紙牌走了過來。
和她一道來的男人撇撇嘴。
「沒意思。」
陸妤白了他一眼,然後神神秘秘地掏出一顆糖。
「那如果懲罰是搶糖呢?用嘴哦。眼皮子淺了吧。」
我對牌不感興趣,幹脆又拉了一旁眼巴巴看著陸妤的蔣胤,剛好湊 4 個人。
隻是我沒想到看起來靠譜的賀旌居然不會打牌。
知道我臉皮薄,不想當眾做這種懲罰,連喝了好幾杯酒。
越醉打得越爛。
看著他又一次為了湊順子把牌拆得七零八碎後,我終於忍不住上手了。
「不能這麼打,你看啊。」
我微微俯身,沒注意到垂下來的發絲一下又一下撩撥蹭過賀旌的臉頰。
賀旌的臉已經醉紅了。
等我手把手幫他贏了這一局後,本想和他慶祝勝利的喜悅。
卻發現他像隻貓追逐逗貓棒一樣,一下又一下固執地用鼻尖去追我的頭發。
現在頭發隨著我的起身被帶走,他就這樣呆愣愣地仰頭痴痴地看著我。
讓我特別想親他。
鬼迷心竅地,下一局,我刻意輸了。
19
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樣。
一群愛看熱鬧的少爺小姐們,都不願意錯過這種懲罰。
紛紛放下手裡的遊戲,把我和賀旌圍住。
我被盯得頭皮發麻,一瞬間有點後悔。
隻是我的視線剛剛偏移到桌上的酒,賀旌就委屈巴巴地說。
「老婆我頭疼。」
明明知道他有故意的成分,我還是忍不住心軟。
還好沒事,我本來也沒打算讓他喝。
隻是我剛想說我選擇罰喝,就看見賀旌瞄了眼我的肚子。
瞬間我整個人有苦難言。
在心底咬牙切齒,暗下決定,明天一定要帶他去檢查一下腦袋。
隻要查出來沒什麼問題,我馬上就告訴他什麼懷孕都是假的。
省得老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現在懲罰還是得做。
陸妤很貼心地給我遞了顆草莓糖。
我下意識把整顆糖都含進了嘴裡,反應過來,想說換一顆。
就看見賀旌直勾勾地盯著我咽口水,眼底滿是渴求。
他慢慢湊近了,我聞到點果酒香。
還沒來得及理明白幾杯果酒怎麼會灌醉賀旌,就聽到他低啞的聲音。
「好吃嗎?讓我嘗嘗好不好,鳶鳶。」
我下意識就按他說的做,用舌尖把糖推了出來,叼在齒間。
「好乖。」
太近了,賀旌的鼻尖幾乎要陷進我的臉頰。
我顫著眼睫,又小心翼翼地把糖往外推了推。
就在我以為賀旌終於要把糖叼走時,他隻是輕輕地舔了一口。
然後退了回去,眉眼餍足,眼神帶著點縱容和溺寵。
「很甜,不和我們鳶鳶搶糖吃。」
我倉促地在起哄聲中別過臉,隱約嘗到點草莓香裡的酒味。
20
雖然晚宴結束後,我就猜測賀旌可能早就恢復了記憶或者根本沒失憶。
並且暗自打算做完檢查後,用這件事拿捏他。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在接到舅媽的電話,說宋維替她捎了點特產到我家時。
我還在疑惑這人是誰。
等我想起來他是去年舅媽介紹的相親對象時,我就知道完了。
一邊心底祈禱出差的賀旌不會那麼早回家,一邊連忙趕回去。
等我到的時候,就看見賀旌和那人面對面坐著。
我以為講清楚了,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見宋維憨厚地說。
「小鳶,你這保姆還挺熱情的。」
賀旌也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
「主人,歡迎回家。這位男士說他認識你,我就擅自把他請進來了,您不會介意吧。」
擅自和介意他咬得很重。
我瞬間不敢看熱鬧了,連忙哄人。
「不是,我都忘記了,都是過年前的事了,我舅媽隻是讓我們交個朋友……」
「哦,你們都見過舅媽了。」
21
真會找重點……
我被噎得說不出話,偏偏這個時候宋維還看不清形勢,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對了,過年的時候孟姨說你忙工作沒回來,我們還沒互相介紹過呢。」
孟姨就是我舅媽。
我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那就是婉拒。
轉眼賀旌就和他聊上了。
聽完宋維的自我介紹,賀旌假裝遺憾地回他。
「那可能差距有點大了。我今年 25,手下有市值幾萬億的公司,淨身高 192,可以單手把主人舉起來,腹肌、人魚線都有,獨生子,長相你也看到了,無可挑剔,就這樣也隻能無名無分地給她當個男保姆。」
看到宋維被嚇得瞪大了眼睛,他還不滿意,繼續補充。
「哦對了,我不僅提供家政服務,晚上還負責給主人暖床。還算努力,孩子也勉強要了一個。」
宋維瞬間坐不住了,他紅著張臉,半天憋出一句。
「城裡……城裡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嗎?」
我以為這已經夠離譜的了。
沒想到他嗫嚅了半天,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憨厚地笑了笑。
「我知道我不夠格,但多一個也不嫌多,你們城裡人應該都是這麼過日子的吧?」
城裡人風評被害。
我又仔細地看了宋維一眼,懷疑這人不僅長得黑,切開來裡面的芯子也是黑的。
賀旌的臉黑得不能再黑。
害怕他隨時都會爆發,我連忙把宋維拉了出去。
還沒等我解釋,宋維臉上的表情一變,瞬間看不出那一股憨厚勁。
笑裡帶著調侃。
「快去哄哄吧,別氣壞了。」
走之前,他恢復了正經。
「還有,確定了就帶回家看看,孟姨很想你。」
22
我回去的時候賀旌還在假裝生氣。
我去揉了揉他的腦袋,溫言軟語地哄了會兒,講明白前因後果,他才嘟囔了句。
「我才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嗯嗯,你不是,那最不小心眼的賀旌賀大總裁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什麼叫孩子也努力要了一個?」
賀旌被我溫柔的聲音迷惑,下意識脫口而出。
「豆包不就是我們的孩子嗎?」
豆包是我養的薩摩耶。
我冷笑一聲。
下一秒賀旌也意識到露餡了,牽強地補充。
「豆包……豆包是大孩子。」
「給寶寶念睡前故事?胎教?失憶?你挺會裝的呀,賀旌。」
賀旌驚惶地看了我一眼。
我忍著心軟,努力冷著聲調。
「說吧,哪樣是真的,不要騙我。」
「都是……假的。」
「但是我愛你是真的!我就是腦子有病,那天我看到那個姓謝的回國了,就鬼迷心竅,我害怕你們復合,我就想賭一把……」
「什麼姓謝的?」
我打斷他,有些疑惑地問道。
他也意識到了不對。
「謝淮聿,你不記得了嗎?」
23
我在賀旌口中聽到另一個版本的自己。
天之驕女,無所不能,天生的聚光體。
我站在領獎臺上,而賀旌就在下面仰望我,一年又一年。
賀嵐是個事業為主的女強人,陸勳又是個戀愛腦。
對於這個意外來臨的小生命,兩個人根本沒做好當父母的準備。
賀旌從小就是被保姆帶大的。
到了青春期,更是混得要命。
說不出是不是想博得父母的注意力,打架逃課處分一個都不少。
但是沒人敢管他。
我和賀旌遇到是在他又一次翻牆回學校的時候。
太過輕車熟路了,也就容易大意。
剛一落地,他就知道腳崴了。
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賀旌那時候是一群壞學生的老大,不願意丟臉。
所以明明看見紀檢來了,也瀟灑地揮揮手讓小弟們先走。
本來以為又是往常禿頂的老師。
卻沒想到是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女生。
大大的眼睛倒映著狼狽的他。
賀旌第一次感覺到羞恥,後悔地盯著自己翻牆刮破的衣服。
盡管她全程公事公辦,沒有露出一絲鄙夷,賀旌還是覺得手足無措。
他第一次找借口想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
卻被她輕飄飄的一句拆穿。
就在女孩記完名字打算離開的時候,賀旌的自厭情緒達到了頂峰。
就看見她背對著自己停了下來。
像是隨口說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話,可是耳垂卻是紅的。
「腳上的傷記得看,別逞強。」
陽光下的那道背影在賀旌年少的回憶裡面留了很久很久。
就連後來打了石膏,他也忍不住看著傻兮兮地笑。
後來,賀旌打聽到女孩叫做解鳶。
常年是被學校表彰的風雲人物,優等生。
而他站在臺上,仰望她,就像是地底的泥想要碰天上的雲彩。
24
賀旌開始發瘋地學習,終於他也站上了同樣的領獎臺。
那天,他無數次檢查自己的衣服,對著鏡子裡練習說過無數次的開場白。
幻想著以後一起留學, 他們會在異國逐漸熟悉彼此, 然後自然而然地開始初戀。
卻換來的是領獎臺上匆匆的擦肩而過。
再後來, 解鳶毫無徵兆地退學了。
他再去問,但所有人都讓他去問謝淮聿, 說……他們談過。
謝淮聿最清楚。
確實,他們都是天之驕子, 經常為了研究一個題目,同進同出,有共同話題,在一起也不意外……
賀旌挫敗地去問了,卻得到冷漠的一句。
「家裡人去世了吧?不是什麼大事, 因為這就退學, 她還是太意氣用事,不配當我的對手。」
這種利益至上, 冷漠刻薄的話賀旌聽過太多遍。
在他剛開始背處分的時候,所有人都鄙夷地叫他廢物。
可等知道他媽是賀嵐後,他的評價就變成了他這個階級都這樣,混個幾年,這叫松弛感,成年就好了。
可他唯獨不願意這種尖銳的話對準解鳶。
賀旌低頭握緊了拳頭。
所以他才討厭這些優等生。
理所應當,他揍了謝淮聿一頓, 顛覆了戰戰兢兢維系了一年的優等生假象,又一次背了處分。
後來謝淮聿也出國了。
賀旌憋著一口氣,強迫自己努力。
他不想下一次見到解鳶,還會因為不夠優秀, 對她身邊的人投以歆羨的目光。
再後來, 他在蔣胤那個傻唄的公司看到了解鳶。
明明滿腹才華, 卻被個庸人壓著,幹最累的活, 加最晚的班, 就因為那一句資歷不夠。
蔣胤家裡比他亂, 做不了決定。
賀旌沒忍住,第一次向賀嵐提要求,這相當於他在這麼多年的母子抗戰中低頭。
代價就是賀旌得接手公司。
25
我終於回憶起這段久遠的過往。
垂下眼。
「那個時候我爸媽剛車禍去世……」
當年我爸媽走得突然, 公司裡沒有值得信任的人。
我還沒成年,又一直活在烏託邦裡。
監護人舅媽也隻做過小本生意。
看著他們在一眾心懷鬼胎成了精的董事股東面前無措倉皇。
我最終決定賣掉股份,和舅媽回了老家上學, 也帶著父母回到故土。
至於謝淮聿,我現在才想起這個人格缺陷的家伙。
回憶起他那些中二發言,什麼「隻有解鳶這樣的人才配和我站在一起」,我也大概能理解謠言是怎麼傳出來的。
隻能和賀旌解釋。
「他就是個普通同學, 我們連對方的聯系方式也沒加。我一直覺得他雖然聰明但腦子有病, 有點難忍。」
賀旌點了點頭。
「我也覺得。」
「打得好。」
「我也覺得。」
我和賀旌相視一笑。
那些遺憾過往好像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總有一天你會笑著說出你的曾經。
原來我也能做到這句話。
我隻能小幅度地推開賀旌。
「「以」「賀旌,我帶你回家看舅媽吧。」
我知道他不是不講理的人,隻是在意沒有名分。
而我願意給他, 這就夠了。
賀旌瞪大眼, 眼眶又紅了,聲音都在發顫。
「好。」
又手忙腳亂地哄了哄哭得一塌糊塗的賀旌。
我眼前一黑,徹底相信賀嵐說的了, 賀旌在感情方面更像爸爸。
26
「賀旌,找個時間帶豆包去絕育吧。」
「為什麼?」
「他是公狗,我怕他隨爹。」
以後像你一樣是個哭包。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