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幾近窒息的大腦,因著這一句話徹底缺氧。
我豁然推開周逆,仰頭不可置信問:
「你喜歡我?」
「表現得還不明顯嗎?不喜歡你初中天天跟著你做什麼,不喜歡你昨晚怎麼會帶你回家?」
周逆無奈地又對我重復了那一句。
「大小姐,你真的好遲鈍啊。」
「可……可……」
我努力保住清明,沒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暈,說起初三暑假聽到的他和他父親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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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做她的狗,對她搖尾乞憐」幾乎成了我的心魔,日夜叫我以為自己是個多惡毒的女人。
周逆聽後,皺眉回想了一會兒。
「那句話,我說的是我爸。」
他語氣嘲諷。
「他上趕著入贅傍大款,朝人乞求恩惠,不就是做別人的狗嗎。」
我呆住,怎麼也沒想到這五年竟是自困囹圄。
「周逆你喜歡我,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啊……」
我控訴著,哭得更兇了。
22
喜歡一個人,大抵就是這樣的。
單相思的幾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痛苦。
可突然發現那人也在回頭,給了你回應的時候。
你會忘記此前受的所有苦,滿腦子隻剩一個詞——
得償所願。
何況正如周逆所說,我真的是個遲鈍的人。
騙自己不喜歡周逆的時候,我的大腦出於保護會自動「扭曲」有關喜歡他的記憶。
如今得知他也喜歡自己,我的記憶又自動矯正。
那些相處的點點滴滴躍然冒出,我就像在挖寶藏。
每挖出一點,都是驚喜。
然後我會細細回味,抱著周逆甜滋滋嘀咕:
「周逆,原來你也喜歡我呀。」
周逆親親我的額角,寵溺應和:「嗯。一直喜歡你。」
我嘲笑他:「你也很遲鈍,我喜歡你你都不知道。」
周逆苦笑:「我不是遲鈍。」
我詫異看他:「那是什麼?」
周逆摸摸我的頭,沒回答,從兜裡掏出一個方形小盒。
「送你的,要嗎?」
我打開,是周逆今年剛獲得的《戰役》專屬總冠軍戒指。
白金材質,方形環,上面刻著獲獎日期和戰隊名字,還有周逆的 ID——
Ritter。
我驚訝他把這個送給我,一瞬間又明悟:
「你那天晚上連夜趕回來,是不是就為了送我這個?」
「嗯。你要嗎?」
「當然要了!」
我毫不客氣地收下,戴上戒指炫耀。
「周逆,你贏了,但你把它送我了,所以勝利屬於我。」
周逆熟練地把我扯進懷裡,埋在我的頸窩低低笑了。
……
我不知道的是——
Ritter 在德文中是騎士的意思。
周逆獻上的不是他的榮譽,而是他的忠誠。
(正文完)
番外·周逆視角
1
周逆對梁栀的第一印象,隻有一個字——蠢。
全部的小情緒都寫在臉上,微抬著下巴做一副孔雀狀,生怕別人看不出她外強中幹。
周逆沒心思和一個小女孩虛與委蛇。
縱然把他送過來前,他的父親曾耳提面命:
「那家人的女兒和你同歲,你和她在一個學校讀書,記得討好她。
「討好了小姑娘,人家從指縫裡漏出一點也夠我們吃香喝辣了,知道嗎?」
周逆覺得惡心透了。
他的父親最善諂媚逢迎,自己靠手段從撿垃圾的成了富人家的司機不夠。
還要教自己的兒子,從小去做別人的狗。
他惡劣地想,小姑娘知道他們對她不懷好意嗎?
那麼蠢的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不然也不會每天周叔叔長周叔叔短,叫得比四月的蜜桃還要甜。
這樣腦袋空空的大小姐。
周逆實在看不起,瞧不上。
2
大小姐難免有驕縱的一面。
但周逆才不會慣著她。
梁栀劃傷手指,故意使喚他去買小熊創可貼。
周逆罵她神經,本以為小姑娘會不依不饒。
可她隻是毫無威懾力地瞪了他一眼,便乖乖借了別人的創可貼,邊貼邊嘀咕:
「不去就不去,兇什麼兇!」
梁栀跑完一千米,不肯走路要他背。
周逆把人撂草坪上,轉身就走。
小姑娘愣愣坐了一會兒,拍拍屁股追上來。
她鼓著臉,氣呼呼:「我這是為班級爭光!有本事你別沾我的光!」
梁栀撂下一句,扭頭捂臉跑了。
周逆一臉莫名。
體育課,他打籃球,不小心砸到了梁栀的頭。
哐的一聲把人砸倒,老師同學都嚇到了。
周逆慌張抱著她往醫務室跑,看她垂頭一聲不吭,以為把人砸壞了。
結果就看見梁栀忽然捂住頭,仰起臉:
「周逆,我要被你砸成傻子了,你必須負責!」
她的眼睛發著狡黠的光,還有幾分得意。
「腦袋被砸會留後遺症的,你以後都得聽我的,照顧我!」
周逆倏然停住疾跑的步子,垂頭意味不明地看著她。
這種時候了,她竟然隻想鬥嘴挑釁他。
周逆咬了咬後槽牙,冷冷道:
「你本來就是。」
梁栀愣住。
等到了醫務室,醫生給她做完檢查,她才後知後覺氣鼓了嘴:
「周逆,你罵我是傻子!」
……周逆很快就看出來了。
梁栀的驕縱從來隻是虛張聲勢,她的本質仍然隻是個……
腦袋空空的大小姐。
很笨、很呆、很遲鈍。
很可愛。
3
周逆又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大小姐其實聰明得很。
她挑釁他,使喚他,卻總是在他即將投降的前一刻,又轉身跑得遠遠的。
徒留他一個人在原地回不過神,懊惱後悔。
她逗弄他,侵略他,卻隻是隔靴搔痒從不肯更進一步。
徒留他夜夜難耐,輾轉不眠。
她像馴服一條獵犬,每每在獵犬即將咬到食物的瞬間,收回了恩賜。
循環往復,而他似乎真的成了她的狗。
隻要她喊一聲周逆,他便豎起尾巴等待指令。
周逆都快懷疑自己有斯德哥爾摩症了。
但他知道,是他動心了。
可他怎麼能喜歡梁栀呢?
他從小顛沛流離,跟著父親輾轉多地,住過最髒最臭的垃圾巷。
他是司機的兒子,他靠著梁家指縫裡漏出的一點,才能和她上同一所中學。
梁栀帶他進入她的朋友圈,周逆看得出那些人表面和氣下,潛藏的玩味和不屑。
周逆並不以出身為恥,他不似平常小孩沒有那些多餘的自尊,但他怎麼也有一點兒傲骨,試圖靠自己扭轉人生。
可命運是殘酷的,他早就落後太多,他的學習成績並不好。
也是那時候周逆才意識到。
梁栀次次考試都在年級前十,她從小受得豪門千金的教育,琴棋書畫樣樣皆學,並不真的腦袋空空。
周逆在本該無憂無慮的少年時期,便因為春心萌動,殘忍地明白了何謂——
雲泥之別。
4
巨大的階級鴻溝擺在面前。
周逆自然可以像他的父親一樣,耍心機,靠臉靠身體,一路往上走。
他也可以因為他的父親傍上了富婆,從此借位翻身。
可他不能。
周逆不願意像他的父親一樣「做她的狗,對她搖尾乞憐」。
他可以是她的狗,但他不能隻是一條狗。
他必須擁有光明正大和她並肩的資格。
但這道鴻溝,若想逾越,怕是粉身碎骨。
周逆不怕粉身碎骨。
他怕的是她那一句「我有喜歡的人了」。
梁栀喜歡陸懷商。
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他們般配極了。
陸懷商的父親因崗位變動調入中央,舉家搬到梁栀的隔壁。
他們門當戶對,能上同一所貴族學校,有數不盡的共同語言。
聽到她叫他的那聲「懷商哥哥」,周逆的心都碎成了兩瓣。
梁栀要周逆背。
「不是要注意形象嗎?讓你喜歡的人看見了不好。」
這句話何嘗不是周逆的試探,在試探梁栀對陸懷商的喜歡。
而她聽到這話後, 果然沉默下來, 不再要求他背。
周逆的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她刻意疏遠,他也在刻意疏遠。
他怕離得太近,嫉妒會讓他瘋狂,做出傷害她的事。
但周逆還是沒忍住。
哪有什麼大冒險。
他就是聽不得她喜歡別人, 沒忍住親了她。
哪是遲鈍。
他是自卑。
自卑到,根本不敢想她會喜歡他。
5
周逆出道即巔峰。
他帶隊打破了中國隊從未在世界賽上拿過冠軍的魔咒。
旁人都不能理解, 有這樣的開端,第二年他竟然不參賽, 反而跑去讀大學。
普通大學畢業出來賺的錢, 哪有職業選手打一次世界賽賺得多?
何況在幾乎沒有高學歷的電競行業, 文憑根本不重要。
周逆隻是搖頭不語。
梁栀出國念了名校,聽說她大一畫的一幅畫就賣了十多萬。
如果他連大學都沒畢業,怎麼配得上她?
粉絲都在問他為什麼取了個「Ritter 裡特」這麼普通的名字。
周逆想的卻是,高中時歷史老師曾談起中世紀的歐洲騎士。
效忠君主,追求忠誠、榮譽和勇氣, 這樣的騎士精神塑造了歐洲中世紀文化的核心。
而在中世紀, 榮譽被認為是一種財富, 可以通過行為和言語來獲得和保持。
周逆沒有什麼財富,但他可以獲得很多很多的榮譽。
他想以此交換,做她的騎士。
已經不奢望和她並肩了, 隻要能站在她的身後。
他逆光行走,如一個朝聖者,執著她的方向。
他跋山涉水, 卻一次次近鄉情怯,沒勇氣走到她的面前。
她生日那一晚, 他在酒店門口站了整整一夜,始終不敢進去。
直到她出現, 嘴裡念叨著他的名字。
他義無反顧, 他趁人之危。
怎麼可能互不糾纏?
他要糾纏到S。
……
獻出那枚冠軍戒指的時候,周逆心裡默默地在說:
我追求榮譽, 但我永遠隻效忠於你——
我親愛的大小姐。
*彩蛋
以《戰役》遊戲為主題的電競綜藝開播了。
節目採取直播比賽的形式,兩隊 PK。
局面已至二比零, 周逆所在的紅隊碾壓梁栀所在的藍隊。
中場休息, 直播沒關,仍錄著大廳裡正或交流或打鬧的兩隊隊員。
梁栀走出鏡頭, 去洗手間洗手。
出來的時候,忽然被一隻有力的手拉進懷裡, 攬著進了一旁的消防通道。
「周逆!」
周逆把她抵在牆上,頭虛虛靠在她的肩側, 喟嘆一聲:
「好想你。」
梁栀臉一紅, 弱弱道:「我們剛剛還一起打遊戲了呀。」
熟悉的名字落入耳中,我下意識屏住呼吸。
「(像」一個眼神,梁栀懂了。
她捏住他胸前的衣領, 緩緩閉上眼。
周逆歪頭靠近,呼吸交纏,兩人隻差一釐米的距離。
他忽然停了下來。
梁栀茫然睜開眼。
周逆眼裡的火已經蔓延至眼尾,但他輕聲問:
「可以親嗎?」
梁栀氣S了。
「周逆你王……唔。」
周逆堵住了她的嘴。
走廊裡無人經過一片安靜, 唯獨這個角落,風喘雨疾。
像被遺忘的,潮湿的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