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長大了，也慢慢習慣了這份孤單。
佣人張嫂正紅著眼睛收拾我的衣服。
她耐心地將衣服一件一件疊好，裝進黑色的塑料袋裡。
值錢的首飾放進了旁邊的箱子。
江瑾川一進去，佣人立刻站了起來。
「少……少爺。」
說著，她便紅了眼睛。
江瑾川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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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麼？」
張嫂擦幹眼淚。
「老爺夫人吩咐了，讓我收拾好小姐的東西，給她……帶……帶走！」
江瑾川眼睛微眯，一腳踢向那堆衣服，黑色的塑料袋質量不好，一下被他踢碎，我的衣服散落得滿地都是。
「又是這樣，每次惹禍，爸媽都替她遮掩！」
「知道自己惹了大禍，趕緊躲出去對吧！」
佣人好幾次想打斷他說話，可他像是自言自語說給自己聽一樣，根本無法打斷。
「發生任何事就是離家出走，要麼就是搬出江家，她就是拿這個來威脅我去哄她！」
「這次我根本不可能再哄她，根本不可能！」
江瑾川撿起地上的衣服，打開窗子扔了下去。
一件一件，像天女散花一樣，全都被從窗子扔了出去。
「不是離家出走嗎！」
「不是要離開江家嗎！」
「滾！滾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來！」
面對暴怒的江瑾川，張嫂根本不敢上前阻攔。
直到江瑾川拉開抽屜，拿起一個盒子準備扔時，張嫂拽住了他的手臂。
「少爺不要！」
「這個盒子是沈小姐最珍視的東西，不要扔！」
「小姐已經這樣了，你千萬別太傷心了！」
江瑾川收回了扔盒子的手，冷笑不已。
「我會傷心？」
「我巴不得她離開江家，走得越遠越好！」
說完，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上的盒子。
剛想打開，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江瑾川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之後，將盒子隨手扔在了床上。
「喂，清清。」
阮清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
「瑾川，你看微博了嗎？」
江瑾川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我剛才在開車，怎麼了？」
阮清聲音中帶著興奮。
「我拿了最佳女配獎了！」
癲狂的江瑾川終於恢復了一絲理智，雖然沒有笑意，聲音卻也溫和了許多。
「清清恭喜你，這是你應得的，你配得上這個獎！」
阮清也很高興。
「謝謝你啊瑾川。」
「你現在在哪裡，我買了很多菜在你家，你回來，我們一起慶祝好不好！」
江瑾川輕嗯一聲。
「我回老宅拿一樣東西，現在就回去，你等我。」
江瑾川說著話，便離開了我的房間。
隻有張嫂，抱著那床上的盒子，哭得泣不成聲。
10
我初來江家時，江媽媽親自照顧我，妥帖安穩。
後來可能是她嫌麻煩，也不用再做戲，便找了佣人照顧我。
開始幾個保姆對我都不是很上心，我摔了撞了她們都不在意，有的時候還會偷吃我的東西。
是江瑾川發現了這些，跟江媽媽說給我換保姆。
所以，對於小小的我來說，江瑾川就像是保護著公主的騎士，給了我很多安全感。
後來再長大一些，我便能分清楚保姆到底是帶著善意還是惡意。
那些惡意的保姆都會被我用借口趕走，張嫂是照顧我最長久的那一個。
張嫂一點也不機靈，甚至有些木訥，S了丈夫和兒子後，鄉裡容不下她，說她克親，所以她才來富貴人家做住家保姆。
她抱著小小的我，哄著我睡覺。
以為我睡著了，便將我當作樹洞，吐露心中的不快。
我記得她說：
「沈小姐，我們都是苦命人。我克S了丈夫和兒子，你克S了爹娘。」
「江夫人說，隻有我們兩個命硬的人在一起，才不會克到別人。」
「沈小姐，希望我不要克S你，你也不要克S我，我們就這樣安穩地生活吧。」
那時候小不懂事，現在恍然，原來江媽媽從來都沒喜歡過我，甚至認為我不祥。
不知道張嫂哭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會不會覺得，是她克S了我？
11
江瑾川開門的時候，鼻子吸了幾下，大概是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我知道阮清有一手好廚藝，以前在江家的時候，她經常下廚做飯，可惜我再也聞不到了。
阮清扎著丸子頭，腳上穿著兔子拖鞋，身上圍著碎花小圍裙，一下撲進了江瑾川懷裡。
「瑾川，你回來啦！」
江瑾川緊緊地抱住阮清，將頭埋在她的頸窩，像是要從她身上汲取力量。
阮清就任由他抱著，一動不動，兩個人互相依偎著，畫面如此溫馨美好，我卻覺得有些好笑。
以前在江家時，他們兩個就一直在一起，我是他們兩個的「第三者」，隻能站在旁邊。
現在我做了鬼，還是個「第三者鬼」，哪怕我不想，也要被迫站在他們旁邊。
半晌，阮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先去吃飯吧，菜都涼了。」
江瑾川這才扯出一個笑容，拉著阮清坐在了飯桌前。
紅酒，燭光，精致的菜餚。
落地窗外璀璨的燈光像是為了他們慶祝而點起的焰火。
水晶杯碰撞到一起，紅酒在杯中搖晃。
「清清，恭喜你。」
阮清甜美一笑，臉頰上的梨渦讓人陶醉。
「謝謝。」
江瑾川仰頭，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然後重重地將杯子放在桌子上。
「要不是沈書禾搗亂，我們現在應該在公司的慶功宴上一起幫你慶祝！」
阮清嘴角的笑容一僵，然後很快恢復了正常。
「沒關系的，反正我有你就夠了。」
江瑾川神色鬱鬱。
「這個女主角本來應該是你的！」
阮清的眼神飄忽，低聲說：
「我……我也沒想到，書禾為了打擊我。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江瑾川猛然一拍桌。
「那是她下賤，自甘墮落！」
「我江家沒少她吃，沒少她穿，她居然陪睡導演上位，隻是為了打擊你，給我們找不痛快！」
「她真是下賤！」
阮清的表情十分僵硬，眼神瞟向別處。
「瑾川，這麼高興的日子，我們就不要提她了。」
她拿起醒酒器，小心地給江瑾川倒上一杯酒。
「來，再陪我喝一杯。」
兩個人沒吃幾口菜，倒是喝光了整整一瓶紅酒。
阮清的臉像紅紅的蘋果，眼神裡更是柔情似水。
江瑾川一把將阮清抱進臥室，不多時便傳出了曖昧的聲音。
哪怕我早就知道他們住在一起，卻也從來沒想過能親耳聽見這聲音。
聲音響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停止。
我離不開這間房，無助地蹲在沙發後面捂住耳朵。
其實我的心早就不疼了，甚至有點麻木，可習慣使然，我總覺得面對這種場景，我得做些什麼，讓自己不用這麼狼狽。
12
距離我出事已經過去了七天，我沒有發任何報平安的消息，公司的微博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哪怕我罵聲一片，卻也還是有一些粉絲的，加上吃瓜群眾的等待，一群人天天去我公司的社交軟件上蹲點。
公司的社交軟件，孫姐的社交軟件甚至私人郵箱裡都塞滿了詢問我狀況的消息。
當我以為公司實在扛不住，要公布我S亡的消息時，一條消息衝上了熱搜。
#阮清探病#
#阮清人美心善小仙女#
兩條熱搜下面，都是阮清的高清照片。
她穿著樸素，帶著果籃和鮮花出現在某醫院的樓下。
那照片不像是偷拍，而像是練習過千百次一樣，姿勢優雅，表情柔美。
相機懟臉拍，她素顏的樣子清純得像一朵潔白的芙蓉，溫婉又高貴。
網友 A：【那些嚷嚷著要一個真相的網友現在閉嘴吧，人家阮清都去探病了。】
網友 B：【對呀，能去探病，肯定是沒什麼問題了，要是住在 ICU，怎麼可能去探病呢？】
網友 C：【還好及時把沈書禾送醫院去了，要是晚一點，她臉上的傷口就愈合了！】
一群嘲諷的人裡還夾雜著一些粉絲。
粉絲 A：【既然提到阮清，就安利一下人們心善的小仙女，你欠我女主角，我還去探病，簡直是娛樂圈的典範。】
粉絲 B：【阮清去探病，隨便穿穿都美出天際，那素顏，真的是絕了！】
粉絲 C：【安利一下我們阮清的電視劇，一番大女主電視劇馬上播出，大家抓緊預約！】
阮清憑著給我「探病」這個事件在熱搜上掛了兩天，雖然不是高位熱搜，卻也達到了一定熱度。
有人放出她盛世美顏的照片，有人誇她人美心善，有人安利她的過往作品。
一時間，阮清收割了無數粉絲，也讓喜歡她的粉絲對她更加S心塌地。
正在拍攝現場的江瑾川翻了翻這些微博，找了個誇贊阮清的點了贊，然後關上了手機。
化妝室裡，江瑾川的經紀人一臉為難。
「川哥，你這樣公開點贊，這……這會傷了你女友粉的心的！」
江瑾川閉著眼睛任由化妝師在他臉上做妝造。
「我和阮清早晚要公開，現在就算背書，給粉絲打個預防針吧。」
經紀人更加為難。
「那沈書禾那邊……」
「江太太可是再三跟我叮囑過，你以後是要娶沈小……」
經紀人話還沒說完，江瑾川拍案而起。
「別再跟我提那個下賤的女人！」
「她為了一個角色，不惜陪導演上床！」
「那個導演比我爸年紀都大，她也不嫌惡心！」
「讓我娶這種骯髒的女人，我寧可一輩子單身！」
經紀人剛想上前安慰，就聽到旁邊傳來「啪」的一聲。
緊接著，奶茶在他們腳下飛濺，濺了滿身滿腿。
幾個人轉頭看過去，一個女人滿臉憤怒地站在旁邊。
「江瑾川，你不要太過分！」
經紀人急忙抽了紙擦著江瑾川的戲服，嘴裡不斷地嚷嚷著。
「你是誰啊，演什麼角色的，我現在就找導演換掉你！」
那女人高高地仰起頭。
「我叫孫熙寧，飾演這部劇的女三號。」
她將插在發飾裡的發簪拆掉扔在桌子上。
「你去啊，你讓導演把我踢出去！」
「一想到要跟江瑾川這樣惡心的人搭戲，還要裝作迷戀他的樣子，我想想就要吐了！」
「你連個S人都不放過！沈書禾喜歡過你，真的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汙點！」
看著眼淚撲簌簌落下來的孫熙寧，我真想上前抱住她。
可我的身體一下穿過她的身體，我隻能在她耳邊說著。
熙寧，我不傷心。
你好不容易才有機會拍戲，可千萬別為了一個S人得罪了主角失去機會！
孫熙寧是我偷偷探班江瑾川時認識的朋友，在江瑾川的局裡演一個小宮女。
她以為我是江瑾川的小粉絲，怕我鬧出什麼亂子才一直盯著我。
熟悉起來後，她每次都用她的工作證放我進來，還給我講拍攝時候的趣事。
從此，我們便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的身份敏感，沈家孤女，手握大筆家產，借住在江家，是江家的準兒媳，富貴 buff 疊滿。
接近我的人都帶著不同的目的，每個人對我都小心翼翼討好，根本不是真心交往。
孫熙寧是我第一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我跟她分享心情，分享秘密，告訴她我的一切。
若說S了有什麼遺憾，那第一件遺憾的事，就是沒辦法親口跟她說一句再見！
可她是怎麼知道我的S訊的？
還沒等我想明白，她繼續開口罵道：
「還好她S了，看不見你這副醜惡的嘴臉，我真替她感到慶幸！」
「她若在天有靈，真應該化作厲鬼，不要放過你！」
江瑾川自詡娛樂圈前輩，為了口碑從來不會對地位低的人擺臉色。
聽到這話，他終於繃不住了！
「我想起來了！」
「你是她的好朋友，經常來江家玩的那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