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SS盯著我。
31
大長公主進宮看望太後。
嫡姐常用的兩位太醫被喚去了壽康宮。
據我所知,那兩位太醫,是教養嬤嬤楊苑介紹的,他們都是老相識,極為重視嫡姐的身體。
今天,來的是一位山羊胡老太醫。
他迅速判斷出比甲有紫茄花粉,宮女梧桐紫茄花過敏。
「昭容娘娘,紫茄花粉極易發作,您與這宮女朝夕相處,可有身體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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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臉上有一瞬間的慌張。
她連忙擺手。
「本宮身體無礙,你退下吧。」
「且慢,吳老太醫,你給惠昭容把把脈,皇家血脈可一點都馬虎不得。」
來的是大長公主。
佟玉瑤派人傳話,大長公主攙扶著太後,及時出現在宴會上。
太後也贊同。
「惠昭容不懂這東西的可怕,還是讓太醫看看才放心。
「哀家可盼著這金孫了。」
嫡姐捂著額頭,執意要用自己的兩個太醫,她說習慣了他們把脈診治,安胎藥還是一以貫之的好。
躲閃之態,使人生疑。
大長公主笑了。
「吳老太醫是太醫院院判,他這一身本事,兩個人加起來也比不過,惠昭容,你別多慮。」
嫡姐臉色白如紙,突然幽幽倒了下去。
我快步上前,一手扶在她腰上狠狠一掐。
她疼得睜開眼。
吳老太醫已經開始把脈。
「奇怪?」
他臉色大變。
又試了一次。
花白的眉毛越來越皺。
他最終抿著嘴開口:
「容稟,惠昭容並沒有懷孕!」
滿座皆驚。
32
多名太醫把脈確認後,嫡姐假孕一事被拆穿。
她辯解說自己根本不知情,一切都是那兩個太醫告訴她的,她也不知他們為何要犯這欺君之罪。
「嫔妾實在無辜啊!」
皇帝勃然大怒。
「你無辜?
「那朕就好好查查,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免得冤枉了你惠昭容。」
嫡姐和一眾宮女太監老嬤嬤都被押入慎刑司。
我來御前哭訴。
「姐姐素來膽小,怎會做出這種事情呢?是侯夫人和楊苑嬤嬤把她逼得太緊了。
「求皇上饒姐姐一命。」
這一切都像極了春日宴。
風水輪流轉,如今說出這番話的人變成了我。
楊嬤嬤也被押入大牢。
33
慎刑司是拷問的好手。
不過幾天便查清了來龍去脈。
當初柔貴妃復出,嫡姐被褫奪封號。
她生怕失寵,便放出假孕消息,博得關注,並準備在生辰宴當天「小產」。
那盤紅果,是她遣人故意打翻的。
屆時,她會不小心踩在上面,滑倒、流產、暈厥,一氣呵成。
理由是,被螞蟻驚嚇。
害她的人,會是柔貴妃。
假孕一事將會天衣無縫,順便把柔貴妃再次送進冷宮。可她沒想到,宮女梧桐和熱心腸的佟玉瑤壞了事。
梧桐身上的比甲緞子,雖是從我這裡拿的,卻是柔貴妃所送,她的大宮女翠羽當時還抱怨。
「昭儀太不給我們娘娘面子,上好的蜀錦,我們娘娘不辭勞苦親自燻了香,她卻轉手給惠昭容婢女用,白瞎了一片心意。
「庶女就是庶女,做了主子也上不得臺面。」
小宛與她大吵一架。
很多宮女太監都能做證。
紫茄花粉成為柔貴妃的罪證。
至於熱心腸的佟玉瑤,懟天懟地,與嫡姐不和,瞧不起舞女出身的柔貴妃,也看不上庶女出身的我。
生辰宴當天,她拱火看熱鬧,實在正常不過。
皇帝沒有懷疑。
他知道,這個表妹喜怒太形於色,心機淺得像個骨碟,倒是她母親大長公主,是個胸有謀略的女中豪傑。
這些勳貴,窺伺插手宮廷事,是該好好敲打一番了。
就以忠信侯府來S雞儆猴。
34
嫡姐以欺君之罪被賜S。
我在皇帝面前哭訴。
「姐妹一場,讓我送她一程吧。」
他眼神復雜,把我扶了起來。
「去吧,朕等你回來用膳。」
當我提著一盒桂花山藥糕來到慎刑司時,嫡姐水蔥般的指甲已經掉了一半。
她掙扎得厲害,卻始終無法擺脫太監們的鉗制。
「本宮是皇帝親封的惠昭容,忠信侯府嫡長女,皇上不會賜S我的。
「你們這些閹人,休想害我!」
她不肯喝下鸩酒。
「靈犀,你是來救我的嗎!」看見我出現在牢房中,嫡姐混濁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
窮途末路。
連我也成了她眼裡的救命稻草。
那年,她非要將小宛調去浣衣房。我給了小宛一袋草藥粉,裡面裝著遇水即溶的無色鹿銜草,用來洗衣會使衣物柔軟、極為親膚。
嫡姐的四個貼身宮女,格外喜歡小宛洗出來的衣服。
因此,她們悄悄把嫡姐的衣服也扔給了小宛。
嫡姐皮膚嬌嫩,曾因為衣物摩擦手臂發紅而杖斃兩個宮女。
人人自危。
她們不知,這樣的東西性涼,用多了容易體寒不孕。
她們隻想自保。
因此,我早就知道,嫡姐是假孕。
她汲汲營營,何其可笑。
「姐姐,我來送你。
「這一碟子桂花山藥糕,你吃飽了,路上好走。」
我的動作極為輕柔,象Y白的筷子,嫩黃色的桂花山藥糕,香甜軟糯,在燭火昏黃的大牢裡,有一種突兀殘忍的美。
嫡姐S命地搖頭,髒亂長發打了結,像小石子般打在我手上,怪疼的,把一塊糕點也打落在地。
太監抡圓胳膊,啪啪打了嫡姐兩耳光。
「昭儀娘娘,別髒了您的手。」
她口中流血,眼見求救無望。
大肆辱罵起來。
「白靈犀,你不得好S!
「父親母親不會饒過你的,你那S了的娘,會被從芳園挖出來,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
「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小宛又夾起兩塊糕點,太監掰開嫡姐的嘴,一下子塞了進去。
她面目猙獰,幾顆牙齒脫落在地。
我最後看了一眼,緩緩踱步出牢房大門。
「姐姐,你還不知道呢。
「忠信侯府私藏罪奴楊苑,窺探皇家秘事,已經被奪爵抄家。
「仇家太多,父親母親自顧不暇,恐怕下場還不如你呢。」
整個侯府。
終於為娘和外祖父陪葬了。
牢房大門緩緩關上,木軸綿長哀戚的腔調和嫡姐撕心裂肺的哭聲一起,混入滂沱大雨中。
雨很大。
慘白的雨線從地上生了根,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像煮沸的茶水一樣咕嘟咕嘟。
這熱鬧的皇宮。
少了一位柔貴妃。
多了一位昭貴妃。
吳老太醫請平安脈發現,我有孕在身三月。
35
因紫茄粉一事,柔貴妃被貶為嫔。
以前,她能獨佔皇帝八分寵愛,是因為六宮無人,皇後因出身天然地不討喜。
「時無英雄,而使豎子成名罷了。
「不過是個草包美人。」
佟玉瑤嗤之以鼻。
而今,六宮美人無數,解語花有我,小青梅有佟玉瑤,教坊司又新進了一批身嬌體柔的舞女,太後也在籌備新一輪的選秀。
白月光一般的柔嫔。
年華仍在,卻已褪色。
她身體本就虧空,經過皇帝怒斥,心神大慟,肉眼可見地衰弱起來。
最後一次給我請安時,她鬢間生了白發,疲憊滄桑浸透眉眼,笑得悽涼。
「你好手段。
「我和惠昭容,都小瞧你了。」
我但笑不語。
「柔嫔說什麼呢?本宮怎麼聽不懂。
「病中想得太多,更耗心神。」
她已有血崩之症,無法侍寢。
在我和佟玉瑤建議下,柔嫔出宮,前往春臺寺,為她曾經小產的公主祈福。
青燈古佛,帶發修行,是她最好的下場。
36
在太後的一力保護下,我誕下了皇長子。
皇帝很喜歡這個孩子,他會親自抱著他,給他哼搖籃曲。
「朕一出生就被榮憲太後抱走,從來沒人給我唱過搖籃曲。
「那時候,朕哭一聲,都是罪過。
「唯願吾兒,無災無病,既壽也康。」
皇長子平平安安長到兩歲時。
佟玉瑤也懷孕了。
她誕下皇次子。
隻是,因為近親緣故,這孩子體弱多病,夏日都穿著厚厚的棉衣,性子也格外驕縱些,時常把鸚鵡檀心嚇得躲在籠子裡瑟瑟發抖,活脫脫是個小佟玉瑤。
我跟她的結盟,並非鐵板一塊。
嫡姐賜S、柔妃出宮, 我們倆又成了競爭對手。
她會在皇帝面前上眼藥, 說我跟嫡姐一樣假慈悲,實際上比蠍子還毒。
我已摸透她不太聰明的腦子, 並不生氣, 四兩撥千斤地擋回去。
「皇上別怪欣妃,她心直口快,嫔妾根本不往心裡去。
「嫔妾挨罵不算什麼, 後宮和睦, 讓您在前朝無憂,這才是最重要的。」
一來一往, 倒也不寂寞。
此後十多年, 我和佟玉瑤好一陣歹一陣,一起聯手應對了柔嫔的卷土重來,一起把皇後送到春臺寺轄制柔嫔,一起應對了番邦妃子的挑釁, 一起渡過皇帝暈厥藩王逼宮的危機。
同樣, 也默契地為兒子爭奪儲君之位。
她拉攏了大批勳貴,朝堂之上示威,我拉攏了無數文臣,彈劾折子雪花一般飛。
皇帝無嫡子, 皇長子佔了長位,又身體康健。
最終被立為太子。
皇次子封為周王。
37
這一朝的六宮風雲, 隨著皇帝駕崩,逐漸走向尾聲。
我成為太後時, 與佟貴太妃坐在紫藤蘿花架下喝茶, 這個春天像那年的春日宴一樣安謐。
我的嫡姐白靈心,也不例外。
「(我」「你的茶總是淡淡的, 沒味道。
「跟你這個人一樣,假得很。」
我笑她。
「一把年紀了口還那麼重, 油炸東西吃多了,連茶也嫌淡。
「你得保重身體才是。」
她在竹椅上晃晃悠悠,雪青色的下裳如水遊動,臉上還是少女般的自得。
皇帝是寵她的。
「皇上給我和周王留下了一道保命兵符, 可調動十萬大軍。我這條命, 保得住。」
一隻雀兒落在藤蘿架上,啁啾一聲, 花兒簌簌落下, 可那莖幹紋絲不動。
我斂了笑意,語重心長道:
「先帝遺旨,我自會好好對待你和周王。
「隻是,倘若禍亂民生, 先帝在天之靈也不會願意再庇佑於你。
「玉瑤, 好自為之。」
38
至正十三年,皇帝第二次選秀。
為拉攏手握兵權的勳貴。
我以太後之尊來到永定侯府, 為老太君賀壽。
他們家姨娘當家, 妾生的二小姐壓過了大小姐的風頭。
宴會上, 一串佛珠斷開,菩提子滾落一地。
一個俏麗的女孩子淚眼盈盈。
「妹妹,就算對我不滿, 也不該把佛珠的金線剪斷啊!」
槐花雪白,落在她烏黑的發髻上。
女孩子眉眼如玉,美得驚人。
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