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母問我，想要改一個什麼樣的名字。
她說，在這個家裡，女孩子一樣寶貴，你不需要叫盼娣。
我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問：「蘇閃閃，可以嗎？」
星熠，閃閃，我也想變得和蘇星熠一樣，明亮耀眼，還能為別人帶去光亮。
養父和養母驚喜地對視，然後一起上來擁住我，「當然可以呀，我們的寶貝女兒！」
自此之後，王盼娣就成了蘇閃閃。
8
暑假之後，養父養母帶著我們搬回市裡的家。
養父是個小說作家，他有兩本出版過的小說，在網文界也小有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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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母是個編輯，有時也居家辦公。
我和蘇星熠一起上了市裡的初中。
蘇星熠會指著我向新同學介紹，「這是我妹妹，蘇閃閃！」
慢慢地，我也會在新交的朋友面前誇我的哥哥。
市裡的學校和鄉鎮的學校不一樣，這裡的男女都大方來往，老師和藹可親。
不像原來的小學，我和蘇星熠對視一眼就要說我們早戀，老師喜歡在牆角吐痰。
我在這裡融入得很好，很快就交到了不少朋友。
老師也很喜歡我，特別是語文老師，常常打電話到家裡誇我聰明。
養父高興得哈哈大笑，朝養母嘚瑟，「看來閃閃隨我，也有當大作家的天賦！」
養母笑罵他不要臉。
她說：「我們閃閃以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才知道，女孩子長大的歸宿不是嫁人給父母賺彩禮，而是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9
初一下學期，我在學校裡看到了很久未見的王招娣。
她跟在鄉鎮初中老師的背後，像是過來參加競賽的。
見到我，她徑直走過來，大聲說道：「王盼娣，你不是被爸媽賣了嗎？」
周圍路過的同學頻頻側目。
旁邊的同學一臉疑問，「閃閃，你認識她嗎？」
我讓同學先走，把王招娣帶到角落。
「王盼娣，你改名了？還能在市裡的初中讀書！」她憤憤不平。
「我現在叫蘇閃閃。」我把校卡遞到她眼前。
王盼娣眼底閃過一絲羨慕，卻還是嘴硬著說：「領養你的人肯定不會給你讀高中吧！
「爸媽可說了，當初賣你的三萬塊，分一半出來給我念高中！」
怎麼可能呢？爸媽是愛王招娣比我多，可無論如何，她也是「招娣」。
我一臉不信。
王招娣急道：「真的！隻要我這次競賽名次靠前，下個學期就能來市一中讀高中了！」
第二天，初三級競賽的排名粘在公告欄裡。
我特意湊上去看，在第二行找到了王招娣的名字。
她的確是有來市一中讀高中的資本的。
雖然我對這個姐姐沒什麼親情，但我真心希望每位女孩子都能完成學業，而不是像鄰居姐姐一樣 15 歲就被嫁出去賺彩禮。
10
初二那年，養母懷孕了。
我在家裡又開始小心翼翼，怕哪裡做得不好，養父養母再次拋棄我。
晚上放學後，我會給大著肚子的養母端上一盤溫度適宜的泡腳水。
然後給她捏捏肩，捶捶腿。
往往這時，養母就會把我趕回房間。
「寫你作業去！寫完作業了就去找哥哥玩會兒遊戲，別來折騰我！」
察覺到我的小心思後，養父扶著養母來我的房間。
「閃閃，你不用擔心，就算這個孩子出生，你也依然是我們的寶貝孩子。」
「我們永遠不會拋棄你。」養母的聲音溫柔又有力量。
「閃閃和小熠，還有我肚子裡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都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小孩。」
我原本空落落的心被這個溫暖的家塞得滿滿當當。
我愛和蘇星熠一起把手貼在養母的肚皮上，感受胎兒踹向肚皮的觸動。
我和蘇星熠爭著搶著要為寶寶取名。
養父讓我取一個女孩的，讓蘇星熠取一個男孩的。
「我想好了，若是女孩，就叫蘇玥玥！」我大聲說道。
「若是男孩，就叫蘇耀陽！」蘇星熠爭先恐後。
養母撫著肚皮笑得開心。
「好好好，我的孩子們啊，都如天上的星宿般閃耀！」
初二的暑假，養母生了一個女孩。
按照我們的約定，她叫蘇玥玥。
蘇星熠圍著嬰兒車「玥玥」、「玥玥」叫個不停，吵得我想揍他一頓。
「你別吵到妹妹睡覺！」
我看著她安靜沉睡的臉龐，嘴角不自覺上揚。
玥玥，你好幸福呀，一出生就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媽媽。
玥玥，我一定要當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把養父養母對我的愛雙倍給你！
11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我見到了我的生父生母。
生母坐在我家的門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抱著玥玥不肯撒手，是蘇星熠去開的門。
「你們來幹嘛？」蘇星熠的聲音中隱隱帶著怒氣。
我把玥玥放回嬰兒床，走了過去。
生母一看見我，就要來拉我的手。
我縮著往蘇星熠背後躲了躲。
「盼娣！媽終於見到你了！媽命苦啊！」生母當沒看到我的舉動，抹起眼淚。
聽她哭訴了好一陣子，我才搞清楚狀況。
我的親生姐姐，王招娣，S了。
她去鎮上給弟弟買奶粉，過馬路時一輛大卡車疾駛而來，她當場斃命。
奶粉罐滾啊滾，滾了五十多米遠。
王招娣直到最後也沒改成名。
那個夏天，恰好弟弟生病不舒服，給她改名字的事就一拖再拖。
說到底，她享受到的愛雖然比我多，但也遠遠不及弟弟。
王盼娣已經成了閃閃發光的蘇閃閃，王招娣卻永遠隻能是王招娣了。
養父母接我走時給的三萬塊，原本要分些給王招娣繼續讀書的，後來生父生母嘗到賣女兒的甜頭，反悔了。
她沒有如願去市一中讀高中。
12
再過一年，王招娣就要去當隔壁鎮上有錢人家傻兒子的媳婦，彩禮是五萬塊。
可如今，王招娣沒了，五萬塊也打了水漂。
生父生母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讓我跟他們回去，代替王招娣嫁給那個傻兒子。
因為他們已經收了一萬塊押金，如今想讓他們再吐出來，顯然是不願意的。
養父把我護在身後，怒罵：「你們想都不要想，王盼娣已經不存在了，現在活著的是我的女兒蘇閃閃，跟你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養母一改溫柔的形象，也氣罵：「誰愛嫁誰嫁，休想來打我們閃閃的主意！
「當初三萬塊白紙黑字，戶口也遷來了，你們要是搶人我就報警！」
蘇星熠拿著掃把要把他們打出去，然後關門。
生父還不S心，「盼娣，你真的不跟我們回去？」
我抱著養母翻白眼，「誰是盼娣，我是蘇閃閃！」
生父在門外罵著白眼狼。
生母哭哭啼啼，喊著「我的女兒啊！我真苦命！」
蘇星熠毅然關上門，隨手反鎖。
「想搶我們的閃閃，門都沒有！」
我和養母被他逗笑。
過了好久，門外終於清靜。
我哄著睡醒的玥玥，玥玥白淨的臉龐，咧著沒牙的嘴。
我泡在幸福的蜜罐裡。
這樣平靜幸福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高中畢業那年。
那年，玥玥生了場大病。
13
讀完初中，我和蘇星熠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玥玥也在健健康康地長大。
牙牙學語時，她開口叫的第一個人，是姐姐。
為此，蘇星熠吃醋得一個下午沒理我。
我去上一天課，回來時玥玥就會蹦到我懷裡，奶聲奶氣喊著「姐姐。」
高中一晃而過。
高考前夕，玥玥開始經常肚子疼。
她那時才四歲。
我和蘇星熠每天放學回家，都能聽到玥玥說肚子疼。
看著她小小的身影，嘔吐不止的聲音，我心墜墜地疼。
養父母讓我們安心備考，玥玥可能隻是感染了什麼細菌。
他們天天帶著玥玥往醫院跑。
去了兒童醫院，醫生看了情況後，說不用檢查，開了點滴給玥玥打。
打完之後，玥玥回家又變得活蹦亂跳，又甜甜地喊哥哥姐姐。
高考的最後一天，我和蘇星熠考完最後一科回到家，沒有期待已久的慶祝儀式。
家裡空落落的，養父母不知道帶著玥玥去哪了。
蘇星熠給養父打了個電話，然後拽著我一路跑出門。
他一路跑一路解釋，「玥玥又肚子疼，現在在市醫院。」
我們打車到市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
養母在看見我們那一瞬間紅了眼眶。
「閃閃，小熠，畢業快樂。」
「媽，玥玥到底怎麼了？」蘇星熠著急地問。
養父啞著聲音說：「玥玥要開始住院了。」
我心噗噗直跳。
玥玥躺在病床上，伸手來拉我。
「哥哥姐姐畢業快樂！」
我和蘇星熠也紅了眼眶。
我和蘇星熠又馬不停蹄回家收拾玥玥的衣物。
14
玥玥生病了。
今天玥玥又開始肚子疼，嘔吐，養父母趕緊帶著她來了市醫院。
醫生讓做了個 b 超，這一查，確診了神經性母細胞瘤。
四歲的玥玥自此開始了治療之路。
養父母每天陪著她輾轉在醫院的各個檢查室，做各種檢查。
高考出成績那天，養父抱著玥玥從核磁共振室出來，眼眶紅紅的。
這樣小的玥玥，軟綿綿地躺在機器上做檢查，任誰看了都心疼不已。
回家後，我和蘇星熠說：「我想填本市的大學。」
蘇星熠沉默了很久很久。
早在上高一的時候，我們就約定好，要一起考 A 市的大學。
那個大學的王牌專業，是我最喜歡的漢語言文學和蘇星熠想考的計算機專業。
如今高考成績出來，我們倆的成績填報那個大學都是穩妥的。
可我卻不想去了。
我想留在本市，能經常回來看玥玥。
最後，蘇星熠嘆了口氣。
「我也不去了，我們一起填 A 大。」
養父母知道我們的決定後，生氣地罵了我們一頓。
「上大學的事，怎麼能這麼草率？」
他們都知道，我和蘇星熠心心念念的是 A 大。
「我查過了，本市的 C 大的計算機專業，以及英專，在全國都是有名的。」我急忙解釋。
沒有什麼是不能讓步的。
上高中後，我英語也越學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