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雖然他得了皇位,但其實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最能跟他抗衡的便是四皇兄,繼後嫡子,七皇妹一胞親兄。
最重要的是,他身後有個強大的繼後母族。
這也是那日容曄那句,「那希望公主日後不要後悔」要說的吧。
「第五株謫靈花送去了嗎?」我撂下墨紙,抬頭問去。
阿浯蹙了蹙眉:「送去了,照公主的吩咐,每十日讓暗衛為韓陌之送去一株謫靈花。」
「可是公主,那韓陌之太傲慢了,已經送去了五株五封信了,對公主的示好,他不但從未有過回禮,就連信都未曾回復一封。」
「五株了!原來已經過去五十日了!」我裝起了墨筆,伸了伸懶腰。
「那咱們也該去見見二皇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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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二皇兄舉辦的賽詩會,意在籠絡天下學子。
我出現在詩會時,所有人都很意外。
我素來不擅長詩詞,也不喜與所謂文人風骨牽扯。
但眾人瞧見容曄與七皇妹一同出現在詩會時,皆恍然大悟般的模樣。
「看來六公主對容公子可真是情根深種呀!」一人嘆道。
「可不是?隻可惜神女有意,襄王無情呀!」另一人回。
眾人目光帶著好奇、探究,我置若罔聞,平靜的走過她們面前,卻被七皇妹扯住了袖子。
「皇姐難得來詩會一趟,不若與我比試一番如何?」
我抬眸看向皇妹,她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諸位皆知,容曄哥哥是林老的高徒,不若我們以花為題,各作詩一首,匿上名字,由容曄哥哥來品評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皆看戲般湊了過來。
我平靜的看向正看向我的容曄:「有何不可?」
作詩我不擅長,但我到底是美名傳遍翌朝的林老的嫡親外孫女。
不多時,一首題花詩已墨寫在宣紙上了。
兩紙懸空,讓人意外的是,七皇妹的那首詩寫得狗屁不通。
「啊這!」眾人皆蹙眉,「這首未免也太——」一青袍男子剛要出言,卻被另一人拉了去。
滿廳安靜,靜靜地等待著容曄的品論。
男人立在兩宣紙前,長身而立,清瘦俊美。
他清潤的眉梢微微蹙起。
隨後,骨節分明的手指,隨意的指向一首詩作,道:「這首贏。」
聞言,奴僕們便趕忙撤下匿字,上面穩穩地綴著【雲翎。】
品論結束,一廳安靜。
驀然,適才那位青袍男子跳了出來:「什麼?容二公子當真覺得那首更好?」他瞪大了眼睛。
隨後他身旁的那位,忙又拉住了他。
「柳兄,別鬧!」
那青袍擰著眉頭:「趙兄,你也覺得那首好?那首分明狗屁不——」
男人話未說完,便被人拉著走。
「傻柳兄,那容曄自小與六公主一同長大,他能認不出六公主的筆跡?
他這分明是要打六公主的臉呀!
傻兄長,你就不要參合了。」
兩人漸漸遠去,他們的聲音足夠所有人聽到,眾人各懷心思的目光流轉在容曄和我的身上。
七皇妹得意地彈了彈染著花蔻色的指尖。
「六皇姐呀,真遺憾,你輸了。
本宮還以為容曄哥哥和六皇姐自小一同長大,會偏私你呢!
誰知道,原來皇姐在容曄哥哥心中不過如此呀!
可六皇姐這般糾纏著,可真賤呀!」
10
一場鬧劇,我成了眾人眼中的可憐蟲。
「還好嗎?」無人處,二皇兄低聲問我。
自小一同長大,他知道我與雲翎鬥了這麼多年,從未輸得如此慘。
而且是輸在容曄的手上。
對我來說,是多大的羞辱。
我笑了笑,平靜的飲了一口茶:「二哥想要皇位嗎?我可以幫你。」我回。
「嗯?」他目光復雜地看向我,隨後故作淡然地坐在了我的身側。
「六妹知曉,二哥闲雲野鶴,對皇位素來沒有什麼心思。」
我是重生的。
他對皇位有沒有興趣,我比任何人都知道。
他在朝堂上安插了多少勢力,我也知道。
我挑了挑眉,故作妒忌的模樣:「二皇兄當真不想要那皇位嗎?若是這皇位有朝一日要落在四皇兄和七皇妹手裡,鳶寧寧願二哥你來坐。」我道。
「而且我可以幫你!」
我的嗓音清冽,眸色清澈,二皇兄審視地看著我,許久,他才朗聲大笑。
「是因為容曄嗎?
先前聽聞,皇妹對容曄沒入賤籍不管不問。
本王還以為你知道了某些事轉了性了。
如今這副模樣,皇妹是在吃七皇妹的醋?
因為容曄為了七皇妹選了四皇弟,所以你選擇本王?
也罷,不管緣由為何,既然皇妹想幫二哥,那就給二哥看看,你的真心吧!」
11
容曄有重生記憶,選擇了四皇兄,如虎添翼,連連折了二皇兄在朝堂上的好幾個暗樁。
我知道二皇兄會答應我。
因為我雖然在朝堂勢力單薄,但我有父皇的「寵愛。」
還有一個譽滿翌朝的林老親外公。
外公雖然不在朝堂,但他的學子遍天下,朝臣中更不乏少數。
所以,我這個林老親外孫女,還是很有用的。
遊說外公那日,容曄也在。
我走入前廳,卻見他一身藍色粗布衫,清俊挺拔,姿態頗低地立在外公身旁聽訓。
「寧寧也來了!快來,你和曄兒已經好久沒有一起來看外公了。」外公欣喜道。
外公素來是喜撮合我和容曄的。
上一世也隻有外公在的時候,容曄才會與我裝作一對伉儷情深的夫妻。
容曄靜靜地望著我,眸底帶著幾分漣漪。
「鳶寧來了!」他開了口,語調親昵。
我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伸手挽著外公的胳膊。
開門見山:「外公,鳶寧此次前來,是求外公助二皇兄的。」我道。
話音落地,一陣安靜。
外公眨著眼睛,一臉尷尬地看向了容曄。
「可是寧寧,外公適才已經答應了曄兒,此番儲君之爭,外公保持中立,絕不幫任何一派。」
「你也知道,外公此生最重承諾的。」
清風吹過檐鈴,叮當作響。
容曄安靜的看著我,他的唇角微勾,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公主,來晚了一步。」他道。
「是嗎?」我唇角亦掛上了笑意,猛地抬手,徑直拔下了發髻間的發簪抵在了頸間。
「外公,若是這樣呢?你可願幫?」
冷風吹在我的衣袂處,飄飄欲舞。
外公一怔,慘白了臉色。
「傻孩子,你這是作何?你娘親S後,外公就剩你一個親人了,快把利器放下,外公答應你便是了。」
發簪插入了發間,我輕理著衣衫。
衝著容曄勾了勾唇,嘲諷一笑:「來得早與晚有什麼重要?容謀士,說到底是你與外公不夠親呀!」
12
出了前廳,容曄將我拽向了一處偏僻的假山處。
「公主,為什麼要幫二皇子?」他問。
「與狼為伍,公主可知,此路萬劫不復,可是在找S。」
「他會害S你的。」
假山上草葉遍布,我用力地扣開了容曄的一根根手指。
「本宮做什麼,去哪裡,需要與容謀士告知嗎?」
「更何況,本宮是生是S,與你何幹?」我頂回。
上一世,夫妻一場,他尚對我不管不問。
如今毫無關系,他倒是良言善諫了。
可惜我不需要了。
我還記得那時他生辰,從未下過廚的我,燙了滿手的泡,與他做了滿桌的菜餚,想給他一個驚喜。
可隻等來了他在教坊司與趙語兒一同慶生的消息。
還有他的那句:「容曄做什麼,去哪裡,難道都需要與公主殿下告知嗎?」
13
外公不入朝堂,但他偏向二皇兄,效果還是蠻明顯的。
原本連折幾員暗樁,元氣大傷的二皇兄,由外公的幾個門生頂入,戰局又可拉平。
他們朝堂上鬥得你S我活,而我隻安靜的在父皇堂前盡孝。
「阿浯,謫靈花送了多少株了?」午後陽光甚好,我撥弄著盆裡的菊盞問道。
小丫頭嘴巴嘟嘟,頗為不滿的走向我。
「主子,已經送去十五株十五封信了,但這韓陌之有毛病,他太過分了,小半年了,他隻收下主子的花,卻從未有一份回禮,未曾回過咱們一封信。」阿浯道。
十五株了。
「以後都不需要送了。」
說話間起了身,卻見阿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許久,她咬了咬唇。
「主子,京中消息,今日晨上,容二公子與魏將軍的庶女定了親。」
公主府的未央湖,碧波蕩漾。
定親?
我輕笑。
有朝一日,容曄竟也願意為了利益,舍掉他的那所謂的名節、清譽。
看來,這些東西也不是不能舍棄的。
隻是那時我的愛來得太容易了。
便顯得廉價了吧!
「六妹可還好?」雲襄樓的二樓上,二皇兄低聲問我。
「舍身來拉攏魏將軍,容曄這次下了血本了,局勢焦灼,二哥該擔心自己吧!」我回。
突然街巷一陣攢動,卻見一支軍隊整齊劃一地由遠處而來。
遠遠望去,為首的將軍紅纓銀甲,面容俊美。
正是韓陌之。
二皇兄倚在欄上,手指有意無意地撥弄著手中的杯盞。
「本王急什麼?該急的是他們吧!
皇妹知道樓下那個人是誰嗎??
雲鹿一戰,戰功卓著的韓陌之。
雲城百姓口中的小戰神。
之前一直未曾告訴皇妹,他也是本王的人。」
男人語調桀骜,早已經失去最初的謙遜和內斂。
一瞬間,我便知曉了,他也是重生的。
韓陌之與他相遇該是一月後的事。
更何況,此刻距離雲鹿之戰結束該還有半年時間。
他提前與韓陌之相遇,提前結束雲鹿之戰,大抵是被容曄逼急了。
我蹙了蹙眉,不動聲色,故作迷茫地眨了眨眼。
「韓陌之?」
「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二皇兄哈哈一笑,杯盞的茶水一飲而盡。
「傻皇妹,果然還是心中隻有兒女情長。」
「忘記了?」
「他就是你當初用來氣容曄的那個賤籍人。」
14
韓陌之回京,京中果然變了天。
他一回來,便如上一世那般,父皇給了他在城外駐扎,有實際兵權的車雲騎。
京中風雲變幻,父皇的身體也愈發不好了。
前一世,他病逝該是一年後的事了。
這一世,任憑我如何盡孝,他的身體每況愈下。
竟才半年,已病入膏肓了。
「公主為陛下祈福,讓人感動,師父他在後殿,善之這就帶您去解籤。」和鳴寺裡,一小和尚跑過來道。
屏退了僕從,我才行了兩步,便隻聞到一股濃烈的香氣撲鼻,下一刻,便失去了知覺。
15
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處宅院裡。
我手腳被綁著,躺在床榻上。
容曄坐在不遠處的梨花木椅上。
他瞧見我醒來,面上帶著慌張:「鳶寧,你醒了!」
「囚禁我?」我抗拒著男人的親近,坐起身,目光狠戾地瞪著容曄。
他慘淡一笑,雙手輕柔地幫我解開繩子。
「陛下病重,四皇子和二皇子蠢蠢欲動,鳶寧,並非我故意要囚禁你,而是現下,隻有這裡最安全。」
「所以呢?」我冷笑的一巴掌甩在了容曄的臉上。
「道不同不相為謀,容曄,我和二哥是一脈的人,你和四皇兄是一伙兒的,我的安全,與你何幹?」
容曄生的白,此刻紅色的掌印甚是惹眼。
他沒有生氣,隻嘆了口氣,用力地將我抱進了懷裡。
「公主,別鬧了,好不好?」
「這皇位,誰都可以坐,唯獨二皇子他不行。」
「他會害S你的。」
「鳶寧,四皇子已經答應我了,待我助他登上皇位,他便助我們離開。」
「我們到時候離開京城,做一對無憂無慮的民間夫妻好不好?」
「忘記從前,忘記那些好與壞,簡簡單單地過日子。」
「哪怕你對我隻是存著玩弄的心思。」
16
被容曄囚禁的日子裡,父皇駕崩了。
聽說四皇兄佔據了皇宮,二皇兄圍困京城。
兩方廝S得厲害。
容曄得四皇兄重任,前些日子他天天守著我,這幾日他忙得幾乎沒來過了。
「公主,用點飯吧!」小丫鬟端來了午膳。
我看都沒看一眼,徑直掀翻了託盤。
屋子裡的東西能砸的都被我砸盡了。
滿目狼藉。
終於,在第七日,二皇兄和韓陌之找到了我。
「皇兄!」門口打開的那一刻,我眼淚汪汪徑直撲進了二皇兄的懷裡。
他目光幽暗,環顧了屋裡一周,才大手拍在我的後背上道。
「皇妹受苦了!」
回到辰王府,二皇兄為我準備了一大桌的膳食。
我狼吞虎咽地吃著,絲毫沒了貴女的模樣。
他目光晦暗,臉上帶著濃烈的試探。
「皇妹在別院,容曄可有跟你說了什麼?」
我迷惑地眨了眨眼:「京中情況危急,他說他要坐鎮宮裡,被綁去這幾日,我也隻見了他一面。皇兄,他會跟我說些什麼呀?」我猛吃了一口問。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