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說,愛聽。」
不是。
我急了:
「恩師,您聽明白了沒有。」
老丞相正色:
「當然聽了,還聽得很明白,那後來呢?」
後來。
後來就……
就聽得外面傳報:
Advertisement
「陛下駕到!」
12
咱就是說。
狹路相逢勇者勝。
不是冤家不聚頭。
趙青陽撞上我。
呵呵。
那可就是撞上棉花了。
惹不起他我還能躲不起?
招呼一聲老丞相,我找了個屏風貓著。
前腳進去,後腳趙青陽就到了。
老丞相舉杯:
「陛下,來一杯?」
趙青陽:
「不了,謝謝——麻煩熱一下。」
趙青陽坐了下來,開門見山:
「朕覺得阮之宜有點不對勁。」
老丞相斟酒:
「細說。」
趙青陽:
「朕懷疑阮愛卿恐戀女色……」
我:造謠!扯謊!
如此雲雲,如此這般許久之後。
趙青陽急了:
「恩師,您聽明白了沒有?」
老丞相可勁點頭:
「聽明白了,多說,愛聽!」
13
我當時就該勸老丞相,換個質量好一點的屏風。
要不然我也不會這麼暴露在趙青陽跟前。
我尷尬一笑:
「陛下好巧,您也來拜訪老丞相啊,今兒天不錯,星星挺好的,臣想起衙署還有事,臣先走了……」
「阮之宜!」
趙青陽果然怒了。
「竊聽國事,該當何罪!」
不是。
聽個八卦而已。
帽子沒有必要扣這麼大吧。
我連忙鞠躬:
「臣有疾,臣好色,啊不是,臣聽不清。」
我佯摸瞎,準備開溜,卻被趙青陽一把拎住後脖頸,像雞崽子似的,給提溜出丞相府了。
臨走的時候,還聽見老丞相在後面樂呵呵地笑:
「慢走,不送啊,常來啊小兩口兒!」
我懷疑他老糊塗了。
但沒證據。
一路上,趙青陽都在給我連解釋帶威嚇:
「朕真沒有去造你謠!你看你偷聽國事朕都沒怪罪你,朕對你多好啊!你要再哭,朕隻能用九族威脅你了。」
「胡說!我都聽到了!你說我不行,說我戀女色!你說我……」
趙青陽乜斜著我。
毫不顧忌地翻了白眼。
配以極為輕蔑的一「哼」。
我的尊嚴。
我身為一個男人的尊嚴。
崩……塌……了!
14
也沒全塌。
畢竟,我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我低頭看看自己。
陷入良久的沉默。
「沒事,本公主不嫌棄你。」
趙青鸞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翻窗進來了。
堂堂一個公主。
就沒見正經走路過。
我不想理她。
但是姐姐真的很好看,讓人挪不開眼。
支膝坐在窗臺上,叼著一根青草的樣子,真的很想讓人發出尖銳爆鳴:
姐姐看看我!
姐姐我可以。
但是。
不行。
本官兩榜進士,正人君子,坐懷不亂,高風亮……
「小大人。」
趙青鸞一聲喊,俏生生地看我,眉眼明豔極了。
「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的男子眼下是最好的年齡,人如美玉,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不當面首,當真是可惜了。」
「小大人啊,你別看你現在還能挑挑揀揀,等你到了三十歲,就隻能被別人挑,人莫要總想著那般許多,人無完人的,找個如本公主這般的,你還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什麼年齡要做什麼樣的事情,小大人,你可以先來我府上嘛,與本公主相談相談看看,合適你就入了本公主府,感情這種東西,還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嘛!」
明明嬌俏的人。
怎麼越看越油。
「公主……都是在哪裡學來的這些話?」
趙青鸞一笑,揚揚手中的 po 文:
「我偶像,紅谷哭哭妹教的,奈何小大人不肯與本公主深入淺出,探討一番啊。」
不是啊!
我明明寫的都是對男……
哦。
忘了。
我現在就是男的。
真是……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
阮之宜。
此時此刻在宮中。
欲哭無淚。
15
我逃她追,我插翅難飛。
我跑她跳,我生S難料。
急得我一路都在尖叫:
「為什麼追我!」
趙青鸞在後頭:
「小大人,你就從了我吧!小大人你若抬頭看看我,我可不信你兩眼空……」
「啪」。
沒寫完的 po 掉在了地上。
人固有一S。
但不可以社S。
可以S過一。
但不可……
趙青鸞翻看,少頃恍然大悟:
「我說小大人為何清心寡欲,坐懷不亂,原來竟……」
沒說完。
她已經翻到了,最後未能寫完的句子上。
於是。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最怕粉絲的尖銳爆鳴。
「原來你就是紅谷哭哭妹!既然如此,那本公主就更得……」
「我手裡有《女將軍的嬌軟陛下》未完結後續!公主慎言!」
果然,趙青鸞不動了。
她將我上下一打量,從腰間掏出一把刀,釘在了桌案上。
「寫,今天寫不完,你別想從這離開——另外,今天這把刀,我想送給你很久了。」
「我——是誰?」
「萬惡不完結的作者!」
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也是有趙青鸞,就連今天趙青陽來找我的時候,都被她義正言辭地擋在了外頭:
「皇兄,不管你今天來是因為什麼事,我們家之宜就都不參加了,您請到別的地方去哈!就算是公務,也麻煩你找人代勞一下啊!」
趙青陽:
哈?
16
我。
阮之宜。
前朝堂堂一罵人不眨眼的言官。
如今被逼在此寫 po 文!
此雖我所欲,但此又非我所欲也!
我!
我一看趙青鸞那把明晃晃的刀——就覺得其實努努力完結手中 po 文也是我心甘情願的事情。
她惹到我,也就算惹到我了。
好不容易寫好了,她又不滿意了,指著裡面趙青陽的戲份就跟我說:
「你看我哥那白白淨淨的樣子,就不像是能讓後宮心悅誠服的那種,你得讓他被醬醬然後釀釀……」
我一把扯回來:
「不看拉倒。」
她一把扯回去:
「看看看,沒說不看,提點意見怎麼了。我哥管我那麼嚴,連邊關都不讓我去,我讓他在文裡被醬醬一下,然後釀釀一下!」
被她一說,我也想了。
要不是趙青陽,我能被困在這裡?
偌大的皇宮,隻有一個讀者,連個稿都交不出去。
一想到此,我就忍不住捂臉痛哭。
「要不,你幫我交稿吧。」
靈光一閃,我緊握趙青鸞的手道。
趙青鸞意猶未盡:
「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事?」
她將我上下一打量:
「小大人一派男兒身,何以自取其名為『紅谷哭哭妹』,莫非正如書中所言,女扮……」
咳。
我打斷。
抬頭仰天四十五度,深沉嘆氣:
「罷了,不過是致敬偶像。」
「何人?」
「蘭陵笑笑生。」
「此乃何人?」
「一位借 po 寫盡人情冷暖,世事黑白,命運變遷的前輩。」
「哦,」趙青鸞翻來覆去看了一下我的文,「沒看出來。」
氣得我一把扯過來:
「建議自我反省。」
17
我出宮了。
因為趙青陽做夢也沒想到,趙青鸞有朝一日會跟我混跡一處,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他闖進來的時候,我和趙青鸞正簇在一處,共品新 po。
趙青鸞勸他:
「皇兄,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我們甚至都還什麼都沒做呢!」
趙青陽瘋了:
「你們甚至還想……」
嚇得我連忙勸他:
「那倒沒有,陛下你知道的,po 文寫手,都是想象,沒有實操,不能做數。」
趙青陽仰面長嘆,仿佛下一秒頭頂就要雪花飄飄起來:
「朕這一生如履薄冰,誰曾想一世英名,一生清譽……」
「倒也不是。」
趙青鸞剛開了個頭,趙青陽的眼睛就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了。
非常怨念。
趙青鸞看看我,看看她哥。
看看她哥,看看我。
不敢置信且踉跄地往後跌去:
「哎喲!」
慌得我和趙青陽同時伸出手去:
「公主怎麼了?」
趙青鸞一笑:
「沒事,磕到了。」
我、趙青陽:……
不是。
公主!
你聽我解釋啊!
本官一世英名可就全靠你了啊!
趙青鸞吃吃地笑,把我拉到一邊:
「小大人,看不出來啊你,打今兒起那咱倆就各論各的,我管你叫嫂子,你管我叫娘子,加入這個家咱也不算虧了你。」
誰家管一大老爺們兒叫嫂子啊!
我嚇得甩開趙青鸞的手,回頭就看見趙青陽的臉又紅又青,攢了股大的衝我倆吼:
「出去——!」
然後,我就出宮了。
18
老丞相正在外面等我。
蒼蠅搓手:
「小阮啊,發展得怎麼樣了啊?」
工部侍郎衝我哭訴:
「你不在這些天,聽說全城都斷更了,我連七手抄本都買不到,你那還有一手的嗎?」
我嘆了口氣:
「你把這個事兒憋回去唄,我是無所謂,沒那麼容易破防,主要是我有個朋友,他現在有點不舒服,可能有點汗流浃背了。當然,我不是說我啊,主要我那個朋友,他最近有點得罪了皇帝,可能就是說要惹上點事兒了,當然我不是說我哈,我一直都是行的……」
工部侍郎光速退遠:
「你是說你要被誅九族了?」
不是。
就這麼明顯?
工部侍郎看我眼神,瘋狂點頭:
「先說好啊,這個抄本這事兒是我替我朋友要的,和我沒什麼關系啊。我是無所謂的,是吧,咱倆平時也沒什麼交情,攏共也沒說過幾句話,滿朝同僚都能作證的哈,頂多就是路上咱們倆擦肩而過一下是吧……」
他一邊說一邊退,話沒說完,人已經沒影了。
隻有老丞相笑呵呵地向我走來:
「小阮啊,你是說陛下跟你進展不錯了?」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亂講啊!
哪裡進展不錯了!
這麼多年陛下一直都是這個鬼樣子,不要睜著眼睛亂說好不好,當言官真的很難的,凡事要找找自己的原因,這麼多年了,後宮有沒有,有沒有不良癖好,不近人情什麼的。
不然怎麼會平白無故出現在 po 裡呢!
19
回到府中,躺在床上,我想明白了。
不就是誅九族抄家嗎?
大不了當回自己世界了!
就是……
人生自古誰無S。
要留清白在人間。
想到這,我爬起來搬出了自己所有的 po,然後付之一炬。
心雖痛。
但一想到起碼還能留個諍言直諫的名聲……
啊。
安詳。
於是我閉上了眼睛。
再一睜眼,正好看見趙青陽坐在我的床邊。
嚇得我「騰」一聲就坐了起來。
壞了。
這把高端局。
謝邀,人在床上,剛別周公,雖未全S,已然半S。
我下意識抱臂,護住上身:
「臣等正欲觐見,陛下何故先至?」
趙青陽安撫:
「朕知道愛卿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他指指我雙臂:
「喏,捂錯了。」
「哦,謝謝。」
我收手,轉捂了另一個地方。
「陛下這次是想怎麼誅九族?需要具體的方案嗎?還是這一次隻是打算砍一個人?流放嶺南的話,物流配送的時效需要考慮上嗎?還有……」
「你就這麼想S啊?」
「那倒也不是。」
「那你為什麼替我考慮得那麼周全?」
「忠君之事,擔君之憂。」
20
「扯。」
趙青陽揮揮手。
不信。
「那你來是幹什麼啊?」
「表白。」
表表表……表什麼?
幸虧是在床榻之上。
要不然我真能表演個平地摔。
趙青陽充滿怨念地瞪了我一眼,抬手就把我發冠上的簪子一抽:
「你真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啊!」
三千青絲一下子散下來。
我立馬換了個地方捂。
趙青陽瞟我:
「朕要不知道你是誰,當初親自御筆朱批點你當探花郎幹什麼啊?」
壞了。
敢情在下一直直面朝堂。
掉馬寫文!實名噴人!
算了,有時候真的挺想報官的。
奈何……
自己就是個官。
蓋好我的小花被,人生不過一瞬間。
很好。
俗話說得好,有的人二十歲就S了,隻不過晾到八十才埋。
我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