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惹得我心煩意亂。
可我低估了我爸的不要臉程度——
他把周可帶回了家裡。
7
我聽到門鈴響,去開門時。
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
周可手裡提著幾個購物袋,全部都是大牌包包和化妝品,討好地衝我笑。
「念可,媽媽真的很想你,可以讓媽媽進去說會兒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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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了一口氣。
一時間,心中隻有慶幸。
十分鍾之前,媽媽剛剛出門。
她要去城南看外婆,沒有幾個小時,是絕對不會回來的。
也恰好不用見到這對狗男女。
「第一,」我抵住門,毫不掩飾我的厭惡,「我不叫念可,這個名字太惡心了,我聽到就想吐,麻煩二位以後不要叫這個名字,當然,你們那麼無恥,我也管不住你們。
「第二,這位老阿姨,需要我給你看一下戶口本嗎?我媽叫陸雪,你當小三當上癮了,喜歡搶別人老公,還要搶別人孩子,這是病,要治。」
周可又哭了。
她真的很愛哭。
我滿肚子火:「哭哭哭,能不能滾出去哭?我家的福氣都要被你哭沒了!」
話音剛落。
我爸滿臉怒色,一巴掌甩了過來。
他用力極大。
我隻感覺半邊臉頰火辣辣的,嘴角滲了血,撕扯著疼。
「林念可!你媽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嗎!沒大沒小,滿口髒話,這可是你親生母親!這是你對母親說話的態度嗎!」
我冷笑:「你也說了,我家裡的才是我媽!她就是個第三者,我憑什麼給她好臉色?」
我爸氣得全身都在顫抖。
舉起手又想打我,被周可哭著攔住。
「老公,不怪念可,都怪我,不該這麼多年都沒來看她……」
我點點頭。
「是,都怪你,不止怪你。
「你們兩個渣男賤女天生一對,鎖S全世界去販劍好了,為什麼要來禍害我媽?我媽做錯什麼了?」
周可哭得更兇了。
「念可,可是,我才是你媽媽呀!你是我和爸爸的親生女兒,陸雪……陸雪她跟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呀!」
我正要罵她。
身後卻突然傳來吱呀一聲。
是開門聲。
我僵硬地轉過身。
在看到我媽的一瞬間,臉色慘白如紙。
我媽在家。
她全都聽到了。
8
我很難用文字來形容,那一刻我的感覺。
迷茫、震驚、恐慌。
它們在我心中交織纏繞,最終化為濃濃的羞愧感——
如果我沒有那麼自私,早早地告訴媽媽這一切,她就不必被動地承受這麼多。
「媽媽」兩個字在舌尖打轉,幾經輾轉。
我發不出聲,雙腿好似灌了鉛一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媽媽。
她表情淡淡的,並沒有周可預想中的歇斯底裡。
好似早就預知到了一切。
「進來說吧。」
她說完,轉身回了客廳。
我爸面色尷尬,局促地搓了搓手。
隻一瞬,便又理直氣壯起來。
他與周可十指相扣,大搖大擺地進門,以一種審視者的姿態,坐在了我媽面前。
「陸雪,既然你全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瞞你了。
「可可是我的初戀,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我給了你林太太的名分,但是我的愛,隻能全部留給可可。」
可可兩個字,被我爸叫得無比繾綣。
我聽著直犯惡心,小心翼翼地偏過頭,去看我媽的表情。
她沒什麼反應。
隻是笑了下,很輕,很淺。
周可柔聲開口:「陸雪姐姐,你也別怪老林說話直,其實從始至終,他心裡都沒有過你的,唉,要不是當年信息閉塞,老林以為我S了,娶誰都一樣,你們也不會結婚……說起來,還是怪我了。
「哎呀,不對,是陸雪妹妹,老林跟我說過,你比我小兩歲,不好意思啊妹妹,我一見到你就……這才亂了輩分。」
她臉上帶著溫柔的笑,話裡話外,卻全都是挑釁。
我氣笑了。
「喲!好偉大的愛情啊!以為自己的真愛S了,就去禍害其他女孩一輩子,林總,你可真是畜生中的畜生,垃圾中的戰鬥機啊!」
我爸臉色鐵青:「林念可!你胡說八道什麼?」
「怎麼,這麼破防,是因為被我說中了嗎?林總?」
他本就不佔理,此刻被我戳破,整個人隻剩了一種情緒。
惱羞成怒。
周可連忙輕拍著他的背安撫,看我的眼神中滿是傷懷。
「念可……你爸爸……」
「停,」我打斷她,「說了多少遍了,我不叫念可,請問你是小三當久了,腦子退化耳朵也不好使了嗎?」
周可又要哭了。
她那雙眼就像個水龍頭,每時每刻都能開閘泄洪。
「念可,可我才是你的親生母親呀,我們血濃於水,你怎麼能為了一個外人,一次又一次傷爸爸媽媽的心呢?」
她又看向我媽,語氣中滿是責備。
「陸雪妹妹,你這些年打著林太太的名義享受了多少屬於我的東西,我都不和你計較!可是念可是我的孩子,你怎麼能教她排斥我?」
我爸摟著她,心疼地皺眉:「可可,你別難過,你身體不好,醫生說不能情緒激動,這孩子隻是被陸雪教壞了,我們悉心教導還是會體諒你的……」
說實在的。
我真的想不明白,人怎麼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
這些年我媽享受了什麼?
哦。
享受了家裡大大小小的瑣事,享受了我爸無窮無盡的冷暴力。
周可的啜泣聲和我爸安撫她的說話聲綿綿不息。
這場瓊瑤式鬧劇,最終由我媽一句話結局。
我媽表情依舊淡淡的,隻抬了下眼皮,認真地看向我爸。
「林向明,你哪天有空?我們去把手續辦了吧。」
9
我爸的安撫聲戛然而止。
甚至不自覺松開了周可。
「陸雪,你說什麼?」
我媽依舊平靜:「我們離婚。」
「你要跟我離婚?」我爸滿臉都是難以置信,「陸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們結婚三十年,你現在說離婚就離婚,你把我當什麼了?」
「不行嗎?」
我媽笑得嘲諷。
「我們結婚三十年,分房三十年,從未有過任何親密行為。說起來,如果沒有那一紙結婚證,你和我隻能算室友。
「何況你的真愛都回來了,我和你離婚,給她騰位置,不好嗎?
「還是說……林向明,你不想跟我離婚,也不想娶她進門,隻是享受這種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感覺?!」
我爸身子顫了下,緊盯著我媽,愈發惱羞成怒。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會不想跟你離婚!跟你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一天都讓我惡心透了!」
「那太好了,跟我辦了手續,你就可以結束這種惡心的生活了!」
二人僵持著,誰也不肯退步。
周可眼神閃爍了下,咬著唇,輕拉我爸的衣角。
「老公,其實陸雪妹妹說得也沒錯,你們又沒有感情,離婚……也未嘗不可。
「陸雪妹妹,老林隻是一時有些生氣罷了,你放心,他會跟你辦手續的,我看明天就是個好日子,明天……」
周可自作主張地與我媽約時間,卻被我爸冷笑著阻止。
「我不可能同意離婚!就算是要離婚,也要我提出來,陸雪,你沒這個資格拋棄我!」
10
周可面色瞬間煞白。
她強扯出一抹笑:「老公,你不要意氣用事,其實離婚也……」
「可可,」我爸重重搖頭,「你就是太心軟了,你不了解我們的關系,我和陸雪雖然沒有感情,但離婚也不是她說離就能離的!我們走!」
周可的笑僵在了臉上。
她被我爸拉著出門,臉色分外難看。
我媽坐在原處,直到二人走到門口,才輕輕開口。
「林向明,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我爸腳步一頓。
「三十年前那場地震,你拼了命想救的人,是我嗎?」
「哎呀,老公!你沒有告訴陸雪妹妹嗎?」
沒等我爸開口,周可先驚呼一聲,笑逐顏開地看向我媽。
「陸雪妹妹,原來你們結婚是因為這件事呀。
「你是不是以為老林他當時救你讓你很感動?其實那是因為他聽說我在海市,到處都找不到我,正巧你的聲音跟我有點像,他才認錯了人,他這人也真是的,沒找到我就以為我人出事了,這才隨便找了個女人結婚。
「不好意思啊,陸雪妹妹,我替老林給你道歉啦!不過當時老林搬了幾塊磚就發現你不是我啦!他走了之後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把你救出來的,你是不是看老林長得好看,所以才要S要活地嫁給他呀?」
原本沉默的我爸,在聽到這話時,瞬間變了臉色。
「可可,不用跟她廢話這麼多!」
周可茶裡茶氣地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啦陸雪妹妹,我這人說話比較真實,你別介意哦~」
我媽點頭:「知道了。」
卻在二人轉身的一瞬間,紅了眼眶。
11
我從未見過媽媽哭。
印象裡的她永遠噙著一抹溫柔的笑。
可現在,偌大的客廳內,充斥著媽媽強行壓抑的、低低的啜泣聲。
三十年真心錯付。
從我記事起,我爸對媽媽的冷漠,十八年如一日。
這段婚姻仿佛是媽媽一個人的獨角戲,支撐著她繼續表演的信念,便是當年爸爸對她的恩情。
可如今,周可的話打碎了這個信念。
「這麼多年,我每天都在愧疚。」
媽媽聲音顫抖。
「我以為他真的因為救我而受了重傷,沒了生育能力。
「我毀了他一輩子,本就該對他負責。他說要娶我,要我用後半生報恩,我信了。
「原來救我的人根本不是他。
「那我的一輩子呢?算什麼?算什麼啊?」
我說不出話,隻能紅著眼給媽媽遞紙巾。
「小水,」媽媽說,「你可以回避一下嗎?先回學校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走之前。
我低聲說出了醞釀了許多天的話。
「媽媽,對不起。」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
我願意用我這條爛命,換媽媽重回三十年前。
不要被埋在廢墟之下。
不要遇見林向明。
更不要在十二年後,收養我。
12
可是,神沒有實現我的願望。
媽媽的前半生實打實地錯付了。
我無處可去,渾渾噩噩地回了學校。
因為戀家,填志願時,我特地填了本市的大學。
宿舍裡沒人,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疲憊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舍友們已經回來了。
「小水,你醒啦?」
是的。
在得知周可的存在那天,我就告訴了所有人,以後不要再叫我林念可。
說話的舍友指了指我的桌子。
「你媽媽下午來學校了,她給你帶了東西,在桌子上。」
是一個保溫桶,和一個保溫袋。
保溫桶裡裝滿了我最喜歡的紅燒排骨,而保溫袋裡,則是好幾個凍實了的冰袋。
似乎是怕冰袋化了,媽媽還在四周放滿了冰塊,此刻有些化成了水,但冰袋仍舊冷硬。
旁邊還有塗抹的碘附和棉籤,以及一張字條。
「小水,」舍友小聲道,「你是跟你媽媽吵架了嗎?其實你媽媽很關心你的,她打你電話打不通,找到我的時候還說,如果你在睡覺,不用打擾你。」
其他人點頭附和。
「對呀,可能她隻是一時衝動打了你,我看她的樣子,好像很擔心你。」
「不然你給阿姨打個電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