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麻雀又開始了毒言毒語的攻擊，但可能是聽多了，我現在已經有了耐毒性，輕易不和他計較。
「這個怎麼樣？」紀長鈞拎起一個灰黑色的皮革劍鞘，目光詢問。
「太老。」
「這個呢？」他又耐心地拿起一個梨花木材質的。
「太醜。」
「嘖，還挺挑。」紀長鈞語氣隨意，旁邊那隻吹胡子瞪眼的麻雀倒是不樂意了，「您擱這選妃呢？」。
見前兩個劍鞘我都沒看上，他再次打量著攤位上的劍鞘。
我掃了兩眼攤子，瞬間發現了一個極其符合我身份的劍鞘：「紀長鈞，我要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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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眉：「嗯？」
「中間架子上第三排第二個！」
我興奮的語氣奇異地勾起了他的興趣，他和賀邵定睛一看——好閃好亮的白金劍鞘。
紀長鈞：「……」
賀邵：「……」
最後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紀長鈞還是給我買了這個看著就華麗無比的劍鞘。
雖然又重又貴，不過沒關系，反正東西不是我提，錢也不是我出。
我可真是個大機靈鬼！
9
買完劍鞘我們就回客棧休息了，其實天色還早，現在趕路也還來得及。
但我感覺身體不太對勁，有一股暖流直竄，靈力也有些控制不住，就好像要化形了？
我也不敢確定，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提前和紀長鈞說好今天歇息一天。
我的猜測果然沒錯，趁著他們倆去吃飯的功夫，我果然化成了人身。
一把劍，化成人形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將手輕輕放在胸口處，卻感受不到任何震動。
所以，果然沒有心嗎？
被紀長鈞放在胸口的那些日子裡，我每晚都是聽著他胸口的心跳入睡。
貪戀人的心跳，對劍靈來說可不是好事。
我將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通通甩開，借著客棧的鏡子看了下自己。
花容月貌，嘿嘿嘿，我很滿意。
第一次化成人身，我卻感覺異常熟悉，好像從前千百遍這樣做過似的。
不可能啊，我的腦海裡根本沒有化形的記憶。
我認真思索著，最後確定了——一定是我天資聰穎，自學成人。
我正得意著呢，客棧的房門就被兩個人推開了，紀長鈞和賀邵回來了。
我有心想唬一唬他們，故而坐著不出聲。
賀邵那個大傻蛋果然上當：「不是，姑娘你是誰啊？」
紀長鈞愣了愣，再環顧一下四周，笑著上前打斷他：「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位應該是純鈞姑娘吧。」
紀長鈞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天天聽他劍靈大人劍靈大人地叫，還以為忘了我的名字呢。
不過，純姑娘是什麼叫法，太難聽了吧。
還好我性別女，不然他豈不是要叫我純爺們？
咦，想想就掉一地雞皮疙瘩。
賀邵終於反應過來了：「你你你，你是劍靈大人？」
「嗯哼。」小子，美到你了吧。
「沒想到你化成人形居然這麼好看。」
小麻雀的臉忽然染上一抹紅，跟猴屁股一樣。
嘖，這種見色起意的我最討厭了。
我站起身，定了定神看向紀長鈞：「我叫純鈞，你撿到了我以後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紀長鈞看向我的眼神有點莫名其妙，這感覺怎麼說呢。
幽怨中摻雜著一絲懷疑，懷疑中又帶著一絲果然是你的韻味。
10
嗯，反正我讀不懂。
紀長鈞盯著我，「我們見過。」
？紀長鈞一句話把我之前想好的裝逼攻略全打亂了。
「不可能吧。」我尋思著我長得也不大眾啊。
再說了，我要是之前見過這個帥哥會毫無印象？
這簡直是在侮辱我，也侮辱帥哥。
「在夢裡。」哦，這就合理多了。
不對，夢裡？？？
該不會是我假扮河神的那個夢裡吧？
不是吧老天爺，這都還能記得，他的腦子到底是什麼神奇的東西啊。
我苦笑著回答：「呵呵呵，那我們還真是有緣分哈。」
沒關系，沒關系，隻要不承認，誰又能猜到我會造夢這麼牛的技能呢。
紀長鈞不再追問，反而出去找小二給我再開了一間房。
呼，安心多了，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要和他手牽手回憶夢境。
小麻雀從我背後鑽出來：「你和長鈞哥以前認識？」
我衝他擺了擺手：「大人的事，小孩別管。」
「切，肯定不認識，我就說我和長鈞哥認識這麼久了怎麼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你。」
不和小孩計較是我一貫的美德，我翻了個白眼忍了下來，「你們要去蓬萊仙山做什麼？」
剛剛他們兩進來的時候還在討論蓬萊仙山，我有點好奇，還有一點詭異的熟悉感。
奇了怪了，這山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小麻雀意外地興奮，「聽說蓬萊仙山上寶物奇多，更有仙人，我想去探寶。」
「那紀長鈞呢？他也去探寶？」
麻雀撓撓頭，「是我求長鈞哥陪我一起，不然這一路上恐怕沒這麼輕松。」
「不過……」
「不過什麼？」
「長鈞哥自小便對修行一事極為在意，他應該也想去蓬萊尋求修行之道吧。」
說著紀長鈞也回來了，領著我去了另一間客房，丟下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冷漠。
我在夢裡也沒對他幹什麼吧，不就是騙了他一下嗎，至於這麼記仇？
嘖。
男人心，海底針。
11
我覺得告訴他們我化成人形這件事真是我劍生中最大的失誤。
化形之後，路是自己趕的，覺是一個人睡的。
那些窩在紀長鈞懷裡的日子仿佛一去不復返了。
一想到我從前還吐槽過他硬邦邦的胸膛，現在想想之前的我可真會裝啊。
抱怨歸抱怨，趕路的勁頭我可是一點也不比他們兩少。
三天後就到了蓬萊仙山。
看著這碩大的門牌，我心中那奇怪的熟悉感又回來了。
小仙侍一邊引我們進去，一邊頻頻回頭看我。
「看什麼，我臉上難道有花嗎？」
走到一半，中途來了個白衣仙男，應該是這樣稱呼他吧，衣服看著就比仙侍要高級，但是個男的。
仙男攔住我們：「純鈞劍靈，山主要見你。」
「山主，就是那位據說仙氣飄飄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妖怪？」我疑惑。
這個蓬萊仙山還真有點東西，居然一下子就認出我劍靈的身份了。
仙男：「……」
紀長鈞拉住我，將一塊玉佩塞到我手中，入手溫潤，花紋精美。
「若有危險，捏碎玉佩我會立刻趕來。」
這是什麼，不放心我嗎？
我感覺手上還留有他指尖的溫度。
雖然我沒有心，但胸口處有點痒，怎麼回事，難道是要長心了？
壓下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沒看到他眼底的那抹晦暗，我順從地跟著小仙男走了。
12
小仙男領我到了山上的一處涼亭，涼亭裡坐著一個花白胡須的老先生。
嗯，光看背影就仙風道骨。
這趟來的值了！
我興衝衝地進了涼亭，然後一看臉，萎了。
我花容失色：「糟老頭子，怎麼是你？」
還我仙風道骨的山主。
「不是我你還想是誰。」，小老頭吹了吹茶杯上漂浮的茶葉，「我是特意在這等你的，不然我早走了。」
「走，你要去哪？」我才剛見到他，怎麼就要走了。
老頭神秘莫測地往上指了指，什麼意思，天上？
我天真發問：「你要上天？」
小老頭很是嫌棄：「S丫頭，幾百年沒見，我看你才是要上天。」
我撇撇嘴，還是熟悉的味道。
「你就沒什麼好奇的？」，老頭撫了撫比我活的還久的胡須，面帶鼓勵。
「有。」
「什麼？」小老頭搓搓手，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想說。
我起了壞心眼：「你不是打鐵的嗎，怎麼還當起山主了？」
老頭嘆了口氣：「就不該對你這個頑劣的丫頭抱有過多的希望。」
「我且問你，與你一起來的那個年輕人和你是什麼關系？」
年輕人，很好，我自動把小麻雀劃除了，畢竟小孩不屬於年輕人，那他說的隻能是紀長鈞了。
雖然很不願承認，但是。
「他是我主人。」
我等著老頭的數落，畢竟他這個人最是龜毛，我隨便認主他肯定要說我一番。
預想中暴風雨般的詢問並沒有出現，小老頭長嗟短嘆：「攔不住啊攔不住，孽緣啊孽緣。」
什麼孽緣？！
別瞎說好吧，明明是我和絕世大帥哥的正緣。
「什麼攔不住？什麼孽緣？」這老頭說的話，我怎麼越聽越不懂。
「也罷，既然攔不住也就隨你吧，現在我就將你的記憶還給你。」說著就往我額頭上重重地彈了一下。
還記憶就還記憶，你彈那麼重幹嗎！
嚴重懷疑故意的……
12
我花了好一會兒才接受完這些記憶。
記憶裡的東西對我衝擊太大了，比如：
我活了很久很久，遠遠不止三百歲。
我也不是第一次化形。
我在蓬萊待了很多年。
以及。
我與紀長鈞相愛過。
不是現在這個紀長鈞，而是上輩子的紀長鈞，其實也是這個紀長鈞。
哎呀，有點混亂。
凡人就是麻煩，要分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雖然對於我來說統統都是他，是那個說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紀長鈞。
「我早和你說過了，你是劍靈，天生天養，隻要一直做無心無情的劍靈就可以與天齊壽，容顏不老。」
「而他隻是個肉胎凡身，遲早有消亡的那一天。」
「為了那顆心，」
「值得嗎？」
老頭有些迷茫，說出來的話也不太有底氣。
值得嗎？我也問自己。
當個劍靈挺好的，就算沒有心，沒有溫度，無法愛人，可是，可是……
我不老不S，容顏永駐。
當凡人會逐漸老去，最終S亡。
從前我視其為蝼蟻，不願與之為伍。
可和紀長鈞在一起度過的那些年頭，我很快活，快活到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而不是靜靜地看著他S去。
劍靈生了情，卻沒有心。
情無處寄託便會自然消亡。
我想讓紀長鈞陪我一起，一起一直活著，我想向他證明當個劍靈沒什麼不好的。
可是他拒絕了我，他笑著對我說：「阿鈞，做人很好，我隻想當個凡人。」
「雖然隻有短暫的壽命，但我能感受到對你的情。」
我不理解，他就拉起我的手放置胸膛, 那是他心髒的位置。
一下又一下，好像在訴說著他澎湃的感情。
原來不是所有人都想當個沒有心的怪物。
「值得。」我起身, 看著這虛無縹緲的蓬萊仙山。
活了那麼多年，我早就走過這九州大地，看過萬物生靈。
但是我還沒有心, 沒有愛過一個人。
我想通了，便不再猶豫，起身欲走。
「縱使你現在有了心，可紀長鈞早已入輪回, 你們的過往他都已不再記得, 你能保證他一定會再次愛上你嗎？」
小老頭似乎是不甘心, 還在後面嘰嘰歪歪。
我隻好轉過身去，看著老頭：「你錯了，我想要一顆心是為了愛人。」
「但我從沒說過隻愛他。」
紀長鈞是很好很好，比起很多人都要好得多。
但我見過太多凡人了, 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我想體驗愛情, 卻不想去賭人心。
我是愛紀長鈞的，但長久以來的孤獨早已讓我將自己放在第一位。
我想有一顆心, 全心全意地去愛他, 就像上輩子他愛著我一樣。
但我也想保持清醒, 雖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
但是，愛一回又有何妨。
他愛了我那麼久, 這次，換我了。
我朝小老頭笑了笑：「活得太久有時候也是一種孤獨。」
老頭沉默片刻, 不聲不響地拿出一塊石頭，面色扭捏：「給你給你，放入胸膛你就是一個凡人了。」
我接過去，就這樣塞進了我的胸腔。
原來, 心是這樣的感受。
我是把寶劍，我從沒懷疑過這一點。
「「背」但很真實，也很鮮活，那些情感終於有了歸宿，不再是易散的絲線。
「诶, 我還沒說完呢，你要是什麼時候不想當凡人了一定要及時取出來, 越晚就越取不出來了。」
什麼意思？……
還能取出來？……
那我剛剛還真情實感地以為我以後就都是個凡人了, 你不早說，害得我真傷心了。
我氣得一巴掌就拍上糟老頭子的手臂, 「能取出來你不早告訴我？！」
老頭有點慚愧地，但迅速理直氣壯還附帶白眼一枚，「主要是以前也沒這條件啊，這可是我最新為你煉出來的, 你就偷著樂吧。」
我高興了, 轉過身看見紀長鈞站在不遠處的長廊邊上。
老頭瞪我一眼，「行了，去愛你的人吧。」
我不再猶豫，飛奔向我的愛人。
背後傳來老頭的呢喃, 「這愛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一個兩個地都說要去愛人。」
「嘖，還是我老頭子一個人快活。」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