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也以為這事水到渠成。
直到滿向南第 N 次親到鎖骨便死活不肯往下之後,我終於一把推開了他,氣衝衝地坐了起來。
「問個問題,你別生氣。」
滿向南也跟著坐了起來,還怕我起得太急,伸手扶了一下我的腰。
「你說。」
「你是不是不行?」
......
一片寂靜中,滿向南的臉色從紅轉為白,最後徹底變成了黑色。
「你再問一遍?」
我抱著枕頭往後縮了縮,仍強撐著膽子和他對峙。
「那你為什麼每次都……就算偶爾也是自己去洗澡,再回來抱著我睡。」
滿向南揉了揉眉心,「我隻是不想太快,這對你來說,是一件重要的事,這是對你基本的負責。」
我的氣焰一下就消失了大半。
「那你……那你,那你倒是問啊,問我願不願意啊。」後面幾個字的聲音越來越小。
滿向南一下輕笑出聲。
他向我靠過來,一點一點,緊緊看著我的眼睛,越靠越近,直到鼻尖若有似無地和我貼近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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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寶寶,你願意嗎?」
那聲音,近乎在我耳邊低聲呢喃,活生生帶著勾引。
我被蠱得暈頭轉向,就在快要害羞點頭的那千鈞一發之際,忽然被他一頓操作卷進被子裡。
「願意也不行!蕭疏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覬覦我的臉和身材,為了防止你睡完就跑,在我倆感情穩定之前,你想都別想這事。」
哈?
哈?
哈?
我甚至懷疑剛才那兩秒我是不是幻聽了。
「你剛說什麼?怕我睡完就跑?」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滿向南的表情也算不上好。
「既然說到這裡,那我也有個問題。」
「你說。」
「你對我一見鍾情是因為我的眼睛嗎?」
我想了片刻,誠實道:「我確實很喜歡你的眼睛,但......」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滿向南打斷了。
「果然,果然是因為眼睛。」
他垂下頭,語氣忽然就變得失落起來。
我不理解,十分不理解。
「請問我喜歡你的眼睛,這件事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我知道了。」
「不是,你知道什麼了?」
滿向南卻死活不肯再多說。
「先睡吧,周末我帶你去個地方。」
12
周六一早就下起了小雨。
我前天晚上熬夜加班到兩點,滿向南敲門的時候,我才剛剛睜開眼睛。
「我剛醒,你等我會兒。」
我一邊說一邊往衛生間走。
滿向南跟著我進了門,順手將早餐放到了餐桌上,又跟我走進衛生間。
我一邊擠牙膏一邊從鏡子裡看他。
「跟著我幹嗎?」
他從後面摟過我的腰,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耷拉著眼。
「兩天沒見了。」
那天晚上話說一半,給我整得不明不白,怎麼問都不肯多說,我當然不想看見你。
至於周五沒讓你來接的原因,那當然是事業比男人更重要。
於是我專心刷牙,壓根不理會他的抱怨。
吃完早餐,我上了車才開口問他:「帶我去哪?」
他賣了個關子,「你困的話就再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我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戴上眼罩補起了覺。
我夢到了學生時代。
那是大四的尾聲,我忙著論文答辯還忙著畢業,拍完畢業照那天突然接到了一則消息。
趙不言:【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嗎?我剛好出差經過學校。】
趙不言就是那個眼睛酷似滿向南的男生。
我當初和他吃過幾次飯,也看過一場電影,但最終他向我表白的時候,我看著那雙眼睛,還是說了拒絕。
「對不起,我其實一直有喜歡的男生,正在努力試圖忘記他,因為你的眼睛很像他,所以一開始沒有明確地拒絕你。」
「但我必須再跟你說聲抱歉。我沒辦法再繼續欺騙自己,也不該再欺騙你。」
趙不言當時看著我笑得苦澀又溫柔。
他說:「那我真是有點嫉妒我的眼睛了,畢竟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不過好像也沒什麼遺憾的,起碼借了這雙眼睛的光,我至少走近過你。那就祝你能和他再遇到吧。我倆之間幸福一個也行。」
我在很長時間裡一度對趙不言都懷揣著愧疚。
所以當他再次找我的時候,我應了約。
正常的吃飯寒暄過後,他主動提出將我送到宿舍樓下。
我正準備告別的時候,趙不言突然不知從哪裡變出了一束花。
「送給你,畢業快樂。」
我禮貌地收下了花,「謝謝。」
「我已經決定去新的城市工作了,這一別,大概再難見面了。」
「所以,抱一下可以嗎?作為朋友的擁抱。」
我看著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但他其實很紳士,隻彎腰環住了我,輕輕地拍拍我的背,隨即立刻放了手。
他說,「再見,蕭疏桐。」
我說,「再見,趙不言。」
所以當我睜開眼突然看到當年那個和趙不言吃飯的餐廳時,一度以為還在夢裡。
可我回頭,身邊坐著的是滿向南。
我看了看他,又偏過頭去看了看餐廳,疑惑地問。
「怎麼突然來這裡了?」
滿向南單手扶著方向盤,將車停在了路邊的樹蔭下,也看著車窗外的餐廳。
「那個男生叫什麼來著,趙不言?是這個名字吧,我沒記錯的話。」
我一驚,「你怎麼知道趙不言?」
滿向南收回了視線,目光重新注視著我,透著認真,又似乎有些較勁後的妥協。
「蕭疏桐,我倆第一次見面不是在酒吧後巷。」
「我很早就認識你了。」
13
滿向南讀研的第一年,某天回學校找好朋友一起吃飯。
好朋友正好在全校英文演講比賽現場當評委,滿向南從觀眾後排溜了進去,正和朋友說著話時,被現場雷鳴般的掌聲給打斷了。
「這是隔壁學院的小學妹,聽說很厲害。」
滿向南抬頭往臺上看去,舞臺中間緩緩走上來一個女生,白襯衣黑裙子,扎著利落的丸子頭,幹幹淨淨的,臉也漂亮。
無論是站在臺上的氣質,還是一開口的發音,以及整個演講的流暢觀賞度,都不難看出是個厲害的角色。
那會兒的滿向南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鬼使神差地打開了手機的攝像頭,混跡在一堆觀眾中,悄悄地,又仿佛是光明正大地錄下了臺上女生的演講視頻。
好朋友湊過來調侃道:「怎麼樣,漂亮吧,名字也好聽,人叫蕭疏桐。」
滿向南嚇了一跳,慌亂點下暫停,假裝是看不清楚臺上,試圖拍照,嘴上還得敷衍道:「是挺厲害的。」
好在朋友說完就回過頭了。
滿向南錄完了一整個完整的視頻。
那段時間的滿向南,剛入學便遇到了以嚴厲著稱的導師,加之自我要求頗高,天之驕子也壓力大到夜夜失眠。
褪黑素吃了,中醫也看了,但幾乎都無解。
直到他聽見蕭疏桐的演講。
那個演講視頻被他翻來覆去地看了無數遍,幫他在無數混亂中慢慢地撥出了一條漸漸清晰的路。
後來他終於回歸平衡,又特意回學校找這個朋友吃飯。
滿向南想來想去措辭了很久,連怎麼被朋友揶揄都想好了,可話還沒說出口,就抬頭看到了蕭疏桐和別的男生單獨吃飯的畫面。
他就坐在他們位置的背面,還聽到了他們接下來要去電影院的安排。
原來有男朋友啊。滿向南想。
於是他收起了所有的欲念,隻是私心仍舍不得刪那段視頻,隻敢偶爾翻出來看看。
再聽到蕭疏桐的消息,是從朋友口中,聽說她和那個男生早分開了。
滿向南一向不理這些八卦,那天卻認真地問了一句:「那男生叫什麼名字?」
「趙不言。」
說起這事的朋友還一臉神秘地湊了過來,「聽說,蕭疏桐特別喜歡他的眼睛。」
滿向南仔仔細細地回憶了半天那個男生的長相,又不確定地從鏡子中看了看自己的臉。
那天的飯局結束後,朋友問滿向南怎麼回去。
滿向南說:「時間還早,不如回學校轉轉。」
他懷揣著最後那點不見天日的小心思,假裝不經意地從女生宿舍樓下經過。
身邊的朋友突然發出一聲臥槽:「這是當事人和好了嗎?」
滿向南抬頭,順著朋友的目光看過去。
蕭疏桐抱著花,臉上帶笑,趙不言輕輕抱住了她。
14
「所以,你現在覺得我喜歡你,是因為你的眼睛像趙不言?」
滿向南講故事的能力實在是差勁,語調平淡,毫無感情,沒有起承轉合,也沒有鋪墊和高潮。
可我哭得像隻被淋湿的小狗。
一看我哭,他臉上的慌張肉眼可見,急得立刻過來給我擦淚。
「怎麼哭這麼兇?我也沒怪你啊,是我心甘情願。」
我推開他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滿向南!你就沒有想過!是因為他的眼睛像你嗎!」
「而且我沒有跟他在一起,我也沒有喜歡過他。」
「我從始至終,隻喜歡你一個人。」
「從十七歲開始,蕭疏桐的世界裡隻有過滿向南這個名字。」
15
自從在一起後,滿向南在很多有關我的瑣事上展現出了十足的耐心。
我刷牙的時候會幫忙擠好牙膏,我洗臉的時候會都幫我把頭發抓到耳後,我護膚的時候他就自動承包吹頭發服務,甚至偶爾在我問他哪個色號好看時,也會拿出平日裡看方案的架勢,一一進行對比。
不得不承認的是,距離「試試」才一個月,這個人就像另一塊人生拼圖一樣,嚴絲合縫地嵌入到了我的生命裡。
在很多個時刻,與我剛好契合。
我在遇見這個人之前,對自己的定位是獨立、自由。
可是遇到這個人之後,我還是獨立且自由, 隻不過有人陪著我獨立,甚至我獲得了更大範圍的自由。
我們一起折騰著做飯,各自獨立地工作。
他會給我認真的建議,也會在我不想聽大道理的時候先來親親我。
這個人離我越近,我發現自己越是愛他。
可即便是這樣,即便我偶爾真的會冒出是不是就這樣一輩子的天真幻想時, 我也沒有做過絲毫要將過去向他袒露的準備。
那段時光對我來說, 愛而不得,總是錯過,實在是太苦了。
即使如今被愛撫平,我也不願讓他陪我再感受一次。
可今天, 這個人告訴我,在我不知道的日子裡, 他也曾將目光在我身上駐足停留。
我很認真地喜歡過他。
他也當過我的觀眾。
這就夠了。
相愛的人會再相逢。
就算我們陰差陽錯蹉跎這麼些年。
我仍覺得感恩。
16
那個周六,我們又哭又笑地將過往放在了陽光下。
赤誠地聊,坦蕩地聊。
後來我哭得太累,靠在位置上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他的臥室。
我剛翻身,身後的手立刻跟著我一起動了動, 輕輕拍著我的背。
室內一片昏暗。
「滿向南?」
「我在。」
下一秒, 我躲進了他的懷裡。
「我餓了。」
他伸手遮住我的眼睛,打開了床頭燈,等我適應後才放開。
「那會兒陪著你睡,就沒做飯,外賣快送到了, 我先抱你去洗個臉。嗯?」
我哼哼唧唧亂哼一通。
反正被愛有恃無恐。
他起身, 打橫將我公主抱起,往浴室走。
「我的鞋!」
「別穿鞋了,踩我腳上。」
他伺候著我洗完臉, 又將我抱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外賣也送到了, 他難得將就我的吃飯習慣, 將飯擺在了茶幾上。
我故意伸出腳摩挲著他的小腿。
我頭有點暈,回答的嗓音卻幹脆。
「(從」滿向南回低頭掃了一眼,不為所動地繼續擺飯, 冷不丁拋了句話。
「嬌氣不要緊, 希望你待會兒也這麼主動。」
我聞言立刻收回了腳。
「吃飯!」
我是一到關鍵時刻就秒慫的性格。
於是吃完飯後我就開始磨蹭, 圍著客廳陽臺繞了幾圈作為消食,手機裡的郵件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最終才不得已地去洗澡。
洗完澡後我又忽然想吃水果,在廚房叮叮當當搞了好半天。
滿向南也不摧我,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 悠闲地看著電視,隻偶爾回頭注意一下我的動靜。
直到客廳的鍾指向十一點。
滿向南忽然扔了遙控,一把圈住正準備假裝收拾的我。
「忙完了嗎?田螺姑娘。」
我剛張嘴,就被他堵住了所有氣息。
他吻得熱烈。
我們從客廳一路糾纏到了臥室。
最後時刻, 滿向南忽然停了動作, 他雙手撐在我的兩側,神情無比認真。
「獨自喜歡我的這些年,辛苦了。」
「我愛你。」
我抬手緊緊抱住了他。
就這樣, 我們嵌進彼此的血肉。
從此,喜歡成了愛,愛就成了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