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驚地拉過她的胳膊,卷起衣袖一看,密密麻麻都是青紫的傷口。
我震怒:「小斐,宣太醫。」
皇姐把胳膊一縮:「你當真要逼死我嗎?如若這事被大家知道了,我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個世上?」
我心疼得眼眶都紅了,用嘴給皇姐呼氣:「阿福呼呼,姐姐不痛。」
皇姐不耐煩地抽回手:「你怎麼回事?你院子裡沒有藥膏嗎?吹氣有什麼用?」
我震驚:「可是,小時候我受傷,您都是給我呼呼的。您說是藥三分毒,還是呼氣好得快一些。」
皇姐默了一瞬,又拉起我的手哀求:「阿福,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你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你救救我。」
我遞了個眼神給小斐。
那丫頭立馬端了一盤蓮子給我。
「公主,攝政王為您採摘的蓮蓬都收拾出來了。」
我依戀地拉過皇姐的手:「姐姐,你說攝政王待我是真心的嗎?」
皇姐仿若被燙到了一般,一下子站了起來:「阿福,我說我快被賴公公折磨死了,我的命還比不過你的愛情嗎?」
我委屈巴巴:「姐姐怎麼如此說?我在這世上隻有你一個親人了,親事拿不準主意,我當然要問你。」
「既如此,我也不求你。」
皇姐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小斐瞅著皇姐的背影擔憂:「公主,小心狗急跳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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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案牍上的話本子:「欲讓其滅亡,先使其瘋狂。」
9
在我這裡屢屢碰壁後,皇姐把目光盯向了攝政王。
小斐派出去的眼線來報:「那位今日在御花園偶遇了攝政王,話裡話外都叮囑攝政王要好好待您。」
被逼到絕境,皇姐還是很聰明的。
攝政王果真被皇姐話裡的內容吸引。
眼線源源不斷傳來他們的消息。
皇姐教攝政王做家鄉的奶糕。
說這是我最愛吃的。
皇姐臉上手上都是面粉,卻捧著奶糕讓攝政王品嘗。
小斐小心翼翼補充:「公主,您再不幹涉,那位萬一真的蠱惑了攝政王,那咱們往日的籌謀就都白費了。」
我嫌棄地把攝政王剛送來的奶糕賞給院子裡的鴨子:「那不正好。」
眼線源源不斷匯報皇姐攻略的進度。
繼做奶糕後,皇姐又開始教攝政王我們大詹的語言。
二人日日在梅園的八角亭教學。
我沉吟:「那賴公公……」
小斐垮起了臉:「最近賴公公都不敢招惹她,有了攝政王撐腰,誰敢給她委屈受?」
我彈了小丫頭腦袋一下:「不開心了?」
小斐委屈巴巴:「淳貴嫔說她往日經常欺負您,如今到我們大楚又處處內涵您。這樣的人,明明已經打入地獄了,怎麼如今又讓她爬了起來。」
這丫頭又怎麼能明白,我故意在皇姐面前炫耀,就是為了讓皇姐把目光盯向攝政王。
他那個人隱在暗處,似真似假,我拿不準。
10
皇姐雖然總是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但這次,皇姐確實貢獻良多。
日日盯著皇姐的眼線匯報,皇姐委屈巴巴地說我不顧念血統時,攝政王眼神冰冷地看著皇姐:「易地而處,你可會顧念親緣?」
皇姐嘟著嘴抱怨:「這世間,我隻有她一個妹妹,當初為了護著她,我甚至願意冒認昭華公主之女的身份,我還不夠顧念親緣?」
攝政王卻嗤笑出聲:「騙別人可以,別把自己也騙了。你為什麼冒認昭華公主之女的身份,你比誰都明了。」
皇姐為了擺脫賴公公,日日纏著攝政王,可那次談話以後,攝政王就不再見皇姐。
賴公公給攝政王送東西的時候順口提了一嘴皇姐,誰知攝政王臉龐冷峻:「日日在我耳邊聒噪,實在煩得很。」
當晚賴公公房中就傳出了悽厲的聲音。
攝政王再次半路攔下了我。
「你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我就好,你以為你派那些眼線,我看不到?」
我裝傻充愣:「我派眼線盯著我自己的姐姐,和你有什麼關系?」
攝政王容貌俊朗,笑起來的時候著實耀眼:「你對我很好奇,也很戒備?」
我不說話。
他表情玩味:「聽說過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嗎?」
我真的驚了。
「你說什麼?」
他摸了摸我的發髻:「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過往嗎?想知道的話,午後到瓊花臺來找我。」
說完,他不搭理我求知若渴的神色,優哉遊哉走了。
11
我午餐都沒用,端坐在瓊花臺的椅子上,思緒飄遠。
上一世我和皇姐剛到大楚的時候,攝政王就表現得對皇姐很感興趣。
我在賴公公手底下受委屈的時候,攝政王和皇姐分分合合,打得火熱。
但,直到我死,他們依舊沒有成婚。
「理清楚了嗎?」攝政王清越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我震驚回首:「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攝政王寵溺看我一眼:「咱倆不是兄妹你放心。」
我還是不明所以:「這和兄妹有什麼關系?」
攝政王悽厲一笑:「昭華公主當年誕下的是一名男嬰,大詹的皇帝也知道。」
我震驚:「那我是誰?那個男嬰該不會就是你吧?」
攝政王思緒飄遠:「大詹皇帝為了美人,退讓了十座城池。日久天長,不怪自己昏庸,倒怪美人亂他心智了。
「在我出生當晚,慶王身邊細作的妻子也生下了一名女嬰。大詹皇帝把我和你掉了包,又安排細作在戰場上保護慶王而死。
「沒人知道,慶王帶在身邊當長子養大的孩子,敵國插在大楚心髒的一根釘子。」
我聽得雲裡霧裡:「你的意思是,我是細作的孩子,你是母妃的兒子?那你這顆釘子,也挺廢物的嘛。」
攝政王傲嬌抬頭:「你懂什麼?我自小在這後宮長大,親眼見證太後娘娘對昭華公主的思念。我大楚海晏河清,民眾日子蒸蒸日上,而你們大詹,皇帝昏庸無道。」
我手指他:「你你你,你叛變了,還坑了父皇?」
攝政王卻轉過身不搭理我了。
我說我們大軍怎麼仿若敢死隊一般,原來都是攝政王給我們的假情報。
「那你跟皇姐糾纏什麼?」
他眼神黯淡,神色傷感:「我從來沒見過母親,我想感受一下,在母親身邊長大的人,身上有沒有母親的味道。」
我還是不明白:「那你怎麼確定,我才是昭華公主之女?」
他慵懶地斜倚在靠背上:「上一世你去世之後,你姐姐經常夢魘,還把太後娘娘給母親的玉佩供在了寶華殿。」
「那你覺得我身上有母親的味道嗎?」
攝政王面色不變,耳尖卻紅了。
我繼續追問:「那你想求娶我,是想讓我給你當娘?」
攝政王背過身去:「上一世我什麼都不知道,害得你潦草收場,所以這一世,從你入宮我就在仔細觀察你。」
原來,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小伎倆,都暴露在攝政王眼底。
這後宮,還有多少雙眼睛?
我心底震撼,表面卻風輕雲淡:「關注我,慢慢就愛上我了?」
攝政王耳尖越發紅:「在太後宮中我就說過了,是好奇。」
我笑得張揚:「知道了,是好奇。」
12
淳貴嫔平安生下小皇子那日,皇姐眼眶赤紅,在喜氣洋洋的氛圍下,從外面蹿進來:「皇上,救命!」
皇帝舅舅嫌惡地瞥了皇姐一眼:「這是大詹公主?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皇姐顧不得周遭喧鬧,也顧不上公主的尊榮,跪在地上求情:「求皇上救救我,賴公公他不是人,日日折磨我,羞辱我。是,我們大詹敗給了你們大楚,但我曾經也是大詹最尊貴的公主。」
皇帝舅舅審視的目光落在賴公公身上,來回巡視。
賴公公立馬跪在地上:「皇上,奴才冤枉,是公主主動勾引的奴才,她說深宮寂寞,想要和奴才抱團取暖。」
烏糟糟的聲音,吵醒了襁褓中的嬰孩,小阿哥哭得委屈,皇上的心也被哭亂了。
「賴公公淫亂宮闱,罰去慎刑司。」皇帝舅舅看都沒看服侍他多年的太監一眼,「公主既然覺得深宮寂寞,那就罰去軍營犒賞三軍。」
皇姐被侍衛拉下去的時候,目光啼血地瞪著我:「妹妹,你就眼睜睜看著我去送死嗎?」
我抬步上前,皇帝舅舅煩躁地擺擺手:「不許求情,今日是淳兒的好日子,她往日最喜歡的就是你,在她大喜的日子,你要惹她不開心嗎?」
我定住腳步,給了皇姐一個愛莫能助的神色,眼眶微紅看著皇姐被拖走。
回去的路上, 小斐不明所以:「公主, 您還真為那位求情啊?」
我點了點頭:「畢竟是血親骨肉。」
我沒告訴小斐的是,我求情本就是為了做戲。
在這詭秘的後宮, 一個心軟的公主,和一個鐵石心腸的公主, 上位者會有不同的估量。
小斐眉頭緊蹙:「那您之前收集的賴公公罪證……」
「找個沒人的地方, 悄悄燒掉。」
皇姐給我遞了梯子,我怎麼可能不順勢往下爬呢。
能不髒自己的手,還是不要髒的。
至於賴公公,他在後宮中禍害過的, 又何止皇姐一個呢?
13
淳貴嫔小皇子百日宴的時候,小斐附耳低聲跟我稟報:「賴公公死了, 身上一個又一個血窟窿,手指一根根被碾碎,被發現的時候, 膿包橫流, 死狀極其惡心。」
我面不改色吃下盤子裡的葡萄, 端起酒杯和淳貴嫔遙遙相望。
太後娘娘人逢喜事精神爽, 再次提起我的婚事。
「阿福, 這些時日, 你可有考慮好?」
攝政王不顧那麼多人在場, 來到太後娘娘身邊撒嬌:「祖母, 您答應過我父王,會照顧好我的。」
大楚將軍冷著臉要帶我們走的時候,皇姐湊到我耳邊:「阿福,你母妃是不是有一枚從楚國帶過來的玉佩?你把那枚玉佩給我,此去兇險,姐姐實在不忍心你冒險。」
「行攝」太後娘娘不為所動, 隻含笑看著我。
我跪在地上恭敬磕了一個頭:「外祖母,母妃去世前,除了念叨您和皇帝舅舅,最念念不忘的就是大楚的山河萬裡。阿福想在嫁人前,先替母親去看看。」
淑太妃已經紅了眼眶:「那孩子, 當年義無反顧去大詹和親,我攔她, 她卻反勸我想想大楚的山河萬裡。」
皇帝舅舅從上首走下來扶起我:「好孩子,替你母親去看看她守護的大楚江山吧。」
我收拾包袱要出宮的時候, 小斐信誓旦旦一定會幫我看好寂照宮。
臨走前,她神色凝重:「剛剛軍營傳來消息,那位在軍營染了髒病, 還沒來得及醫治,就去世了。」
我揮揮手, 告別小斐, 也告別我重生歸來的戾氣和不甘。
尾聲
我在江南教孩子們大詹國的獨門刺繡。
民眾今日給我送瓜果,明日給我送飯食。
我笑著拒絕,他們就笑嘻嘻地說:「您傾囊相授, 以後娃兒們也有安身立命之本了。咱們今年豐收, 家裡的糧食吃都吃不完,給您一點不是應該的嗎?」
身後清越的聲音傳來:「收下吧,你不收他們反而忐忑。」
看著民眾挎籃子離去的身影,我的眼眶不由得湿潤。
攝政王站在我身後朗聲笑道:「百姓安居樂業, 正是母親當年毅然決然和親的追求。」
我嗔道:「你幹啥一直跟著我?」
攝政王耳尖通紅,嘴上卻還是傲嬌:「好奇。」
行,那你就一直好奇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