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衙門辦完手續,宋嬤嬤歪嘴對我使了個眼色。


「咱們走,讓宋嬤嬤回府去探探消息去,她幹女兒還在老太君屋裡當差。」


於是沒等到晚上,我和秦嬤嬤就聽說了安國公府裡的最新八卦——謝尋貞表小姐的家產都被她那個父親輸光了,本來老太君打算說服安國公給外甥女置辦嫁妝的,但是安國公認為表小姐還有家人,別說嫁妝了,就連婚事也得謝家說了算。


夫人說自己這些年補貼府裡的開銷,嫁妝就剩下不能動的莊子和鋪子了,如果非要給表小姐買,自己的莊子不能動,都是娘家長輩的心意,就賣掉自己的鋪子給表小姐置辦嫁妝吧。


一句話提醒了老太君,謝家可還有活著能決定自己女兒婚姻的人呢。


6


我對外稱是個商人之婦,死了丈夫,一個人苦苦撐著家裡生意,搭救了兩個安國公府出來的老嬤嬤,因此和安國公府攀上了關系。


等我花了五千兩銀子把曾經的花魁娘子馮妙容帶到莊子的時候,秦嬤嬤和宋嬤嬤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盯著她看。


「韓夫人,你把我贖出來到底是幹嗎的?」她真的能忍住,到家才問我。


「實不相瞞,我是安國公府裡出來的,是我們夫人聽說你是個好姑娘,知道我們大公子林庭玉很欣賞你,想和你結交一下。」


按照我前世對她的認識,馮妙容這姑娘其實是超級仗義的一個人。


馮妙容倒是個安穩性子,聞言倒也不跟我在莊子上每日裡安穩地跟著倆嬤嬤分派各種事務,我管著九個莊子,秦嬤嬤用莊子上的產出弄了個酒樓,但是宋嬤嬤的理想卻沒實現,因為她現在被我拜託每天打聽安國公府或者京城其他人家的消息。


酒樓是個好地方,夫人約著我帶著馮妙容去見一見。


秦嬤嬤滿面春風地帶我們去了一個包廂,我知道夫人要等等才能來,因此和馮妙容先自己用飯。


「表姐,今日真是讓你破費了,這些首飾真的好好看,這些料子都是你鋪子裡的啊,我真羨慕表姐有父母疼愛。」


隔壁竟然是謝尋貞,大約還有我們那還是天真的小姐林從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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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貞表妹不要這麼說,祖母讓我陪你選衣服料子還有頭面首飾,自然是我應該做的,更何況幾日後你要隨著母親進宮,代表我們林家的體面,都是表姐該做的呀。」


「是,就是不知道外祖母讓我跟著舅母進宮做什麼,還不如在家陪著她老人家吃飯。」


這狗女人真能裝。


可能我的表情太猙獰了,馮妙容抬頭看了我一眼。


「噓,對面有個賤人。」我小聲說。


「我能聽出來。」她微笑回應。


7


偷聽的時候我才知道,老太太現在還是讓大公子林庭玉每天晚上陪著她和謝尋貞吃飯,說沒有孫子的陪伴就吃不下去。


吃完了自然要讓外孫女送一送表哥。


這一來二去不就有感情了嗎?


又看得出來兒媳婦有些不情願,連給外甥女送上十個莊子都不願意,真是摳門,於是出了餿主意,說自己近來冷落了孫女,想讓孫女林從雲陪自己幾天,就連月初要進宮朝賀也讓夫人帶著外甥女去。


不知道夫人是怎麼打算的。


等到隔壁倆人都走了,我長出一口氣,今天我們夫人又給這個表小姐花了好幾百兩銀子了。


老太太總覺得自己能護著外甥女,她可不知道自己隻有一年多的壽命了吧。


夫人沒帶人,自己來到包廂,看到馮妙容對著她露出一個笑容。


「夫人。」


「坐,紅玉,麻煩你去幫我沏兩杯茶來。」


夫人這是有話對馮妙容說。


等我回來後,馮妙容和夫人大約已經談完了正事,聊著大公子的一些趣事,夫人最近應該很疲憊,看起來有些憔悴。


「紅玉,這幾個莊子都不錯,你選得很好,你和妙容分一分,當作她未來的嫁妝,你留三個給你自己,當作我拜託你的報酬。我和侯爺商量不能讓大公子再在京裡讀書了,讓他去西北軍。」夫人語氣裡難得有些不舍。


「侯爺在西北軍還有些人脈,庭玉又不是莽撞性子,所以西北軍正好,我怕再等兩天老夫人就會直接提出來讓庭玉娶那個毒婦了,到時候為難的是侯爺。」


是的,前世,老夫人知道自己身體不行了,準備強按頭讓侯爺決定給表小姐和大公子定親,但是侯爺出徵了,夫人說這事情要等侯爺決定。


等來等去,老夫人就死了,表小姐知道夫人不會同意自己嫁給大公子,心一橫就進宮了。


「夫人放我出府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我要一個就行,剩下的我給我們小姐。」


「從雲你不用管她,從她一出生,我和侯爺就不斷給她準備嫁妝了,這種莊子她有不少,再說,如果未來真有什麼問題,這些東西還是放在你名下更安全。」夫人考慮得周到,若真是安國公府被抄家,這些莊子估計都保不住。


8


等我們回到莊子,意外地發現大公子林庭玉帶著林若風也在。


「妙容,我和秦嬤嬤還有些事情要做,麻煩你去接待一下大公子。」我看到林若風不知道為何就覺得眼眶發熱,忍不住扯著他的手。


「二公子,跟我去摘些櫻桃?」


他平日裡很挑食,水果就喜歡吃名字裡帶「桃」的,莊子裡有時候送來的桃子都是先給他吃。當然,冰酪櫻桃是他最喜歡的。


「好啊,紅玉姐姐,我好久沒見到你了。」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我,嘴角歡快地上揚。


重生一次,一定要守護好他。


不喜歡描紅就不喜歡吧,高高興興地活著就好。


前世埋葬了他以後,我和小姐在墳邊陪了他三天三夜,擔心他小小年紀會害怕。


我內疚的就是沒有和他說清楚,我相信表小姐肯定會留著大公子,折磨他,不會輕易弄死大公子的。


但是我和小姐誰都沒有告訴小小的林若風,讓他以為我們為了他舍棄了親愛的哥哥,所以不管多麼害怕,還是勇敢地趁我們不注意寫下來「救我哥」這三個大字後選擇了跳井結束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哥哥。


「二公子,今天我們來做冰酪櫻桃吃吧,你要吃多少?」


「吃一碗!最近母親都不讓我吃,我看到他們把那些好的櫻桃都給表姐啦,說表姐沒有吃過。」他委委屈屈的。


「嗯,今天不給別人吃,都給二公子吃。」


9


「好啊好啊。」


「紅玉,你別給他吃太多,把肚子吃壞了,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連一碗櫻桃都跟一個孩子搶,這表小姐真拿不上臺面。」秦嬤嬤最近和宋嬤嬤八卦,對表小姐那是真看不上。


「我們老夫人真是老糊塗了,這是明顯地想撮合大公子和表小姐,可是雙方差別這麼大,怎麼配得上?表小姐家是個破落戶,當年大小姐放著國公爺給她找的方探花不嫁,非得看上謝耀祖那個紈绔子弟,林家和方家聯姻的事情才落到咱們從雲小姐頭上。」


「秦嬤嬤說的可是方相?」


這是我們小姐林從雲的未婚夫家嗎?


「是,當年方探花和我們國公爺是好友,表小姐的娘被謝耀祖的花言巧語所騙,拒絕了和方家聯姻,兩家當年差點鬧翻。」秦嬤嬤搖著頭說當年。


方家不是好人家,前世被抄家後我聽到消息去贖人的時候,就是奔著夫人去的,因為我知道小姐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不管看在什麼份上,方家也應該贖回小姐,但是沒有,方家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方家絕對不是好人。


如果表小姐能嫁到方家,也是好事。


「秦嬤嬤,那謝家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我一直疑惑,按照老夫人的心機,嫁女兒不應該這麼慘啊,女兒年紀輕輕就病死,外甥女奄奄一息來到身邊。


「有人說是姑奶奶得罪過宮裡的蘇惠妃,有人說是謝姑爺搶了蘇惠妃弟弟的愛妾,誰知道呢?」


秦嬤嬤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是得罪蘇惠妃這個是肯定的。


林從雲後來進宮也是走的蘇惠妃的門路。


「紅玉姐姐,快去拿籃子給我,這棵樹上好多。」小若風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考。


「來啦。」


10


馮妙容應該是大少奶奶了,我們帶著吃飽喝足的二公子回來的時候,她和大公子倆人竟然在院子裡練習射箭。


「對,手臂抬高,和肩同高。」大公子指點著,看到我們回來,也是射完了箭再打招呼。


倆人站在夕陽下的院子裡,橘紅色的光灑在倆人身邊,拉出來長長的影子。


「有時候陽光的影響也很大,所以大部分神箭手都會戴個鬥笠。」


大公子還指點未婚妻陽光對視角的影響,其實我不理解夫人,表小姐的家世無論如何也要比青樓出身的馮妙容更好一些的。


但是今天看到倆人在一起的樣子,我理解了夫人的決定,這是個勝不驕、敗不餒,有擔當、有責任心的女子。


真好。


晚上我和兩個嬤嬤還有馮妙容照舊在一張小桌子上吃飯,馮妙容含含糊糊地給我們說了自己的身世——軍門之後,父親被貴人的哥哥冒領軍功後殺死,她查明了原因想給自己父親復仇,一個女孩子沒有權勢、沒有銀子,於是淪落到青樓想結識達官貴人,某次冒險搜集情報的時候被我們大公子救了下來。


挺好的,有情有義,還有目的。


於是每日我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就跟著馮妙容去練習射箭,經過前世那些事情,我知道不管什麼時候,有能力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日中午,宋嬤嬤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滿頭大汗地進來我的書房。


「紅玉,怎麼辦?」


「別急,先喝口水再說。」我把晾好的龍井端給她。


「你不是說如果那表小姐去酒樓就讓我注意些?今天一大早就有個丫鬟來訂廂房,我認得那是表小姐的人。」她喝了一口茶,似乎是為了解渴一般把整杯都喝完了。


「我不知道這蹄子想幹什麼,就把她領到了春山那個屋,後來她帶著幫闲牛二和一個戴著兜帽的女人進屋,她在門口守著,我就在隔壁屋裡偷聽。」


「這表小姐好黑的心,說安國公府有個小公子長得唇紅齒白,她要牛二把這孩子劫走,不管是賣了還是殺了她統統不管,如果能成,她給牛二五百兩銀子。」


11


她要殺小若風?為什麼?


前世似乎並沒有這一遭,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了?


難道是上次我和秦嬤嬤吐槽她和她娘的話語被小若風聽到心裡去,小若風聽了我們的對話後對她不敬惹惱了她?


想來想去大約隻有這個可能,真是,這個死孩子真讓人不省心。


「然後呢?」


「一開始牛二害怕,說不敢得罪安國公府,但是表小姐冷笑一聲,說別忘了他的狗命是誰保下來的。那牛二就說豁出去了,不過五百兩真不夠,至少兩千兩。」宋嬤嬤氣得歪嘴更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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